出了那道门,梁雪莹长吁一口气。回忆今天在房子里的情形,整个过程中有过拉扯,但总体来说黄棣的态度没想象中难缠,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容易出这道门。

    一刻也不敢耽搁,她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出了楼栋,看到一辆小货车停在楼栋门口。

    梁雪莹跟司机打了招呼后,开始往车上搬行李袋。

    每个行李袋装得满满地,要从地上提起来再拎到车上,重量超乎她的想象。先前搬行李袋下楼,她都是让袋子一个个地滚下去的。此刻,她提起一个行李袋子,终于忍不住想哭。

    要是有个男人该多好。

    下一秒,她便收起了软弱又不切实际的想法,使尽了全身力气,将一个行李袋拎上车。擦了额角的汗,她抬头看像那个曾经的家。

    在定睛看向窗口的一刹那,窗口似有一抹身影掠过。

    梁雪莹嘴角挤出一丝冷笑,随即脸上恢复平静,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很清楚,黄棣站在窗口往楼下看,却不会下楼来帮忙。先前搬行李下楼的时候,他装睡没有伸手,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这次他更不会伸手帮忙,只是在观望,目的是想让她知难退缩。

    她当然不会知难而退。

    搬了一个行李袋之后,她决定去找司机谈谈。从搬行李开始就在计时计费。她搬运过程中浪费的时间都是钱。与其这样,她干嘛不请司机帮忙搬,即使收费也行。最后她跟司机达成协议,所有行李袋搬上车五十元。

    所有行李搬上车,梁雪莹坐上了副驾驶位。拉上车门的那一刻,她再次看向那窗口。

    窗口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梁雪莹收回目光,升上车窗,平静地看着司机启动车子,于前方掉头。

    将行李袋从车上卸下来,跟司机结了账,梁雪莹望着这一袋袋的行李,不禁想拍张照发朋友圈。

    拍了照上传朋友圈后,她还配文:这么多行李,谁来帮我搬呀?【哭……】

    立马,有很多人回复她。

    评论1:搬家了?

    评论2:我来,别哭!【摸摸头】

    评论3:搬去哪里啊?

    ……

    梁雪莹看着这些评论,只是笑笑。

    来评论的这些人,住得离她很远,仅仅表示一下关心,没有谁能真地来伸手帮她。特别是那个说来帮她的人,根本就不在上海,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梁雪莹没着急回复他们。

    她发完评论,开始一袋袋地往电梯口挪。

    没想到刚拖动第二袋行李的时候,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沈烨的来电。

    梁雪莹抿唇看了一会儿,按了接通。

    她刚想开口说“喂”,电话里便传来沈烨的声音:“别搬了,等我过来吧。”

    说话这么直接,完全不带铺垫的。梁雪莹自然猜到他是看了自己刚才的那条朋友圈动态了。

    梁雪莹当即摇头:“你还在上班,不用过来了,我行李我已经搬到楼下了,只要挪到电梯口就行了,几步路的事。”

    “说了别动,等我过来。我已经在车上了,很快。”沈烨说。

    梁雪莹从话筒里听到了车子启动的声音。

    看来他是真的在路上了。

    梁雪莹发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现在真地接到他的电话,而且说在来的路上,她又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

    既然没想要真地让他来帮忙,自己为什么要发朋友圈向他诉苦求助呢?

    现在她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他人已经在路上。

    思及此,梁雪莹回复一个“好”字。

    “那就这么定了。”沈烨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电话的挂断声让梁雪莹收回了思绪。

    既然答应了沈烨要等他来搬,梁雪莹也不想费力气了。她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一处坐下休息,也方便看到自己的行李袋。

    十分钟之后,沈烨的车出现在大厅外。看到他的车停下的同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梁雪莹赶紧出了楼栋,朝沈烨的车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沈大哥……”

    她很难忽略此刻自己微微潮涌的心绪,那种情绪无法否认,她见到他很高兴。

    沈烨已经下了车,正在锁车门。

    梁雪莹在他面前站定,朝他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烨随口回了一句,回过头来,看着那一地的行李,皱起眉头:“你是怎么把这些搬到这里来的?”

    “我叫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运过来的。”梁雪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省略掉那些细节,回答的时候表情轻松,一派云淡风轻。

    “行李搬下楼呢,有人帮忙吗?”沈烨问。

    他知道她住哪栋楼,她的诈骗案立案的时候,

    ?

    ?她报过住址,而他后来特地翻过卷宗,也知道那栋楼是低层,没有电梯。

    梁雪莹挠挠头,心里吐槽:果然是警察,连这么细节的事都想到了!

    “我……我用了些巧劲,让行李袋滚下来的。”梁雪莹笑着回答,眼里满是为自己的小聪明而骄傲。

    “厉害!”沈烨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由衷夸道。

    这动作让梁雪莹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么亲密的动作,是长辈对晚辈才会有的。他做得还这么自然,表情也自然。

    对,他是来帮自己搬东西的。完全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系爱护。

    先前隐隐的期待,也随着这揉头发的动作而彻底泯灭。

    黄棣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表情上的微妙变化,他一手拎一个行李袋,大步朝一楼大厅走去。

    梁雪莹一面佩服他的神力,一面小跑着跟上他。

    沈烨往前走,隔了几级台阶,停下脚步。

    梁雪莹看到他突然停下,及时刹住车。

    他们正好位于楼梯“之”字形拐角处,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梁雪莹一抬头,正好与他视线对上。

    “怎么停下了?”梁雪莹疑惑地问道。

    “怎么停下来了?”沈烨也在心里问自己。

    一刻钟前,他坐在公安局办公室里,看到她突然更新的朋友圈时,那种想要立马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搬家的责任和心情,迫切得叫他坐立难安。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跟领导请了一个小时的假,火速去了停车场。

    眼下,终于见到她了,也在帮她搬东西,他突然想到自己几天前立下的誓言——以后不要来她这里。

    他突然对自己出现在这里、完全将自己才立下的誓言抛诸脑后而有些懊恼。

    他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心情。

    不过,一切还来得及。只要他不踏入那房子,就不算违背自己的誓言。

    沈烨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我帮你把行李送到门口,就要赶回去上班了。”?沈烨平静地说完自己的安排后,望着她。

    “好。”梁雪莹一口回应。

    回答这么爽快,没有任何挽留和没有请吃饭的客套,有些出乎沈烨的意料。

    沈烨无奈笑笑,转身步入大厅。

    梁雪莹一面小跑着跟着他,一面说:“其实你不用跑来帮我搬东西的,我自己能行。”

    “行。下次不来。”沈烨随口回答。

    这话接得顺,倒让梁雪莹没话说了。

    十几个行李袋,才十分钟时间,就被沈烨搬到了电梯口。然后,两人一人在内,一人在外,将行李往电梯里搬。

    很快,十几个袋子占满了电梯间,两人只能挤在电梯一侧有按键的角落里,面对面站着。

    从来没有跟他挨得这么近。

    梁雪莹一下屏住呼吸,因为没想到会挨得这样近,他的呼吸,好似就直接落在她的鼻尖上。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的视线正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好性感啊!

    梁雪莹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心脏也似要喉咙里跳出来。

    空间和时间都恍如凝滞。

    怎么办,她飞快思索该闭眼,还是该移开目光,亦或者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最后,梁雪莹侧过头,看向电梯按键上方的显示屏,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她真希望这数字能跳得更快一些。

    随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滚动到22,电梯门打开,沈烨率先走出电梯。与此同时,他将两个袋子拎出了电梯口。

    尴尬的氛围瞬间瓦解。

    梁雪莹深吸一口气,及时按住电梯的数字按键22,避免电梯回到一楼。

    沈烨将所有的行李袋送到了她家门口后,看到她艰难地将袋子一袋袋地往主卧拖,他很想踏进这道门槛,去帮帮她。可一想到自己才立下的誓言,他又犹豫了。

    他喊住她:“小梁。”

    “嗯?”梁雪莹看向他。

    “要帮忙吗?”沈烨站在门外,问。

    “没事,你赶紧回单位吧,剩下地,我能行!”梁雪莹朝他笑道。

    沈烨犹豫半晌,最后说了句:“那我走了。”

    “喝口水再走吧。”梁雪莹说。

    沈烨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不了,我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时间差不多了。”

    “那你稍等。”梁雪莹说完,赶紧去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递给他。

    “谢谢。”沈烨接过,朝她挥了挥手,“走了。”

    梁雪莹“嗯”了一声。

    沈烨没看她,替她关上了门。

    他转身走了。

    梁雪莹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心底和脑海俱是一片空白。

    她发现了——他来帮自己搬东西,却没有踏进这道门。

    这房子里是有什么问题吗?他为什么不进来?连喝口水的机会也不留。

    她这么想着,望着这大而空旷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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