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赫连钰披着外衣,施施然往外走。元府的花开得正盛,暗香浮动,拂了满身花瓣。

    赫连钰捻起肩头的花瓣,看着指尖上的绯色,想起方才赛金央的模样,唇角漫上一丝笑意。

    出神间,面前闪过一道灰扑扑的影子,横冲直撞地栽进他胸怀,空气里的花香顿时愈加浓郁。

    赫连钰猝不及防,人被撞的胸口痛,花瓣也洋洋洒洒飘旋而起。他倒吸一口冷气,吃痛地轻咳一声。

    没等他开口,肇事者抢先倒打一耙,又娇又躁地埋怨道:“呀,谁这么没长眼!”

    赫连钰:“……”

    听出对方是女子,赫连钰靠良好的修养维持住腹诽的脏话,摆出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元镜月揉着发红的额头,骂了一句仍不解气,抬脚就是一飞踹,狠狠踢向赫连钰的小腿,嚣张跋扈尽显无疑,“哪个院的小厮,这么不长眼色,天黑了也不点灯,府上的灯笼都被你们烧了不成?”

    话音未落,她的脚扑了个空,赫连钰轻飘飘地避开了她的攻击。

    元镜月一呆,而后怒火更盛,伸手抓向对方衣领,势要看清哪个下人如此胆大包天。

    赫连钰侧身一避,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探试,反手格挡伸向面门的手臂,轻轻扣在身前一寸处。

    元镜月只觉得手臂被坚如硬铁的力量遏制,不由得惊诧,瞬间警觉,呵斥道:“你不是府上的人,你究竟是谁?”

    月上梢头,悄然越过遮蔽的枝蔓,浅浅照亮赫连钰的半边轮廓。他嘴角翘起,漆黑的双眸一片不见光亮的乌沉,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如同乌云蔽月的无边夜色。

    元镜月望进那双深潭般的乌眸,蓦得心跳空了一拍。

    听见她的质问,这张陌生却英俊的面容露出似讥似讽的笑容,眼中闪烁戏谑的光芒,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但十分好听:“我是谁?复姓赫连,单字钰。”

    在他的注视中,元镜月难得产生了一丝羞恼的情绪,用力抽回手腕,故作愤愤道:“帝都之中,我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指哪里?”赫连钰浓眉上挑,语调微妙,“若指帝都,恕我不便多说。若指元府,那岂不是显而易见。”

    “少废话!”元镜月对卖关子的人一向没有耐心。

    “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不知道?”赫连钰好奇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装傻。

    “爱说不说,不说立刻滚出去!”元镜月恼羞成怒。

    赫连钰意外地啧了一声,收敛了调侃的态度,稍微认真地打量她,奇道:“没想到中原女子竟有你这种脾性的,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元镜月双手环胸,半是防备半是新奇地瞪视他,闻言不屑轻哼:“赫连公子见过几个女人啊,口气这么狂妄。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的主意还能告诉你?你我不过一面之缘而已。”赫连钰一哂,气得元镜月一蹦三尺高。

    待元镜月一通乱拳后,赫连钰见好就收,放软语气:“姑奶奶,我错了,我说还不行么。”

    元镜月单手卡住他的脖子,掌心微微发力,呼出一口热气:“还算有眼力劲。”

    赫连钰瞥了她一眼,正色道:“我之所以会登门叨扰,其实是为了你——”

    嗯?

    什么?

    为了她?

    元镜月一愣,大脑飞速运转。他为何为她而登门?

    难道他就是城西纨绔二世祖那位玉面阎罗亲哥,特地上门向元父告她黑状,怒斥她殴打他家讨人嫌不成器的废物弟弟?

    但是他看上去这么年轻,和据称三十好几的玉面阎罗年龄对不上啊……

    元镜月歪了歪头,目光疑惑,对上赫连钰那双漂亮的黑眸,电光石火间茅塞顿开,一道惊雷轰然而至,咔嚓劈在她的天灵盖。

    笨啊,还能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她蕙质兰心、温柔可人、才情俱佳、姿容胜雪……所以春心萌动特来此窥佳人呗。

    呵,他可真会挑时候,趁夜色迷离一睹芳容,再片叶不沾拂袖而去,要不是被她撞了个正着,还真叫他得逞了。

    元镜月两颊浮现奇异的红晕,又羞又怒地捂住赫连钰开开合合的唇瓣,将他的声音死死压下去。

    赫连钰徒劳挣扎:“——呜呜呜嗯!”(——的新嫂嫂!)

    元镜月眸色闪动,咬唇默了半晌,瞪大眼睛三分羞涩七分严肃地说道:“赫连钰,你想娶本姑娘,没那么容易!”

    “……?!!”

    赫连钰猝然睁大双眼,深吸一口气,怕自己当场晕过去。

    元镜月看他一脸惊恐,忍不住反思:赫连钰对她一腔情深,自己确实不该继续泼冷水,应该再鼓励几句,便和缓语气哄道:“不过你不要气馁,我对你的外貌和身材还是很满意的,你的身手也相当不凡。唔,若是上门提亲,我大抵不会一口回绝呢。”

    赫连钰如遭雷击,面色陡然苍白,颤巍巍地阖上眼睛,内心有点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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