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一愣，随机迅速蹲下身来，用力掰开父亲抱在一起的手臂。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已经被他毁了吗？”我内心里焦急地问道，我没有想过，母亲还会留下东西。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应该还没有。”姜静远安抚着我的情绪，“他只说要毁，应该还没毁，地上现在那么多书，可能遗书就夹在这些书里，你挨个翻一翻，看一看。”
我知道父亲有睡前喜欢靠在床边看一会儿书的习惯，为了方便，他们的卧室里，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
此刻书架上的书有一半洒落在地上，我一本一本翻阅着，眼泪不知不觉中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掉到书面上。
我的双手开始轻微发抖，心跳逐渐加速。
就快了。
我大脑里不停地循环着这三个字，就快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快要知道了。
不知在翻到第几本时，我终于在某本书的某一页面当中，看到了姜静远口中的遗书。
我取了出来，大约应该有两张A4纸的厚度，纸张对折了起来。我双手颤抖的厉害，心跳速度似乎达到了极点。
“回你房间。”
姜静远的声音似乎帮我找回了一点直觉，我起身那一刻，身体一踉跄，整个人差点倒在地上。
“小心点佳佳！”姜静远担忧的声音立即传来。
我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回应他道，“哥，我没事。”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将房门反锁了起来，我没有上床，而是后背靠着门，缓缓坐到了地上。
好长一段时间内，我甚至不敢打开那纸张写满字的纸。
屋里明明开着空调，我的后背却已经被汗水浸湿，双手从拿到这几张纸开始，就没停止过颤抖。
“打开看看吧。”姜静远轻声安抚着我。
声音真的是一件极好的东西，许是我生活里太过缺少，我总觉得，姜静远每次说话时，平缓温柔的嗓音，会让我躁动不已的情绪平复很多。
“打开看看吧，佳佳，别怕，不是还有我吗？”姜静远再次说道，从我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极尽温柔。
我深呼吸一口气，颤着双手，轻轻打开了折叠在一起的纸。
共有两张A四纸，每张纸上都写得满满的，我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陆陆续续这样的文字，我不知道写了第几封了，好像从好多年前开始，我就每天凌晨写下一封这样的信，如果我成功坚持活下了那一天，我就会在第二天凌晨，将那封信撕掉，重新写一封，如今，这应该是最后一封了吧。
我的婚姻在别人眼里是完美的，我承认，我丈夫是对我很好，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跑这么远嫁给他，只是他对我的好，是在我婆婆不干预的情况下，简言之，他是个妈宝男。
我婆婆重男轻女，我还记得我的女儿佳佳出生时，她一看是个女娃，当场就说着要送人，是我拼死护了下来，我的女儿也给我争气，比起其他人，要优秀很多，只是造化弄人，十岁那年的一场意外，她失去了听和说的能力，性子也越来越内敛，而就在这时候，我的婆婆却想让我将她扔掉，再生一个。
她一直想让我再生一个——儿子。每年都会说，尤其是佳佳出事后，这几乎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我每天都在遭受她“女孩没用”的精神打击，渐渐的我自己都产生了动摇，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比□□上的折磨还要令人痛苦百倍，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她伤害我的佳佳。远嫁的我更是让我找不到诉苦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竟然没有一个我可以依靠的地方，所有的苦和无奈我只能挤压在心里。
我每年都在被逼着备孕，家里的话语权似乎都掌握在我婆婆手中，只是我的精神状态很难让我怀孕，于是除了“女娃没用”这句话，我的生活又逐渐被“我命里不带男”，“我是个生不出男娃的废物”等话语攻击，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每天都会用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割一道伤口，看着鲜艳的红色出来时，我的大脑会有片刻的清醒，那时候的我想，我得坚持住，我的佳佳还需要我去保护。
在佳佳十八岁那年，我怀孕成功了，三个月的时候，去医院一查，是个女孩，结果出来时我就知道，新的一轮痛苦又要来了，我做好的应对的准备，只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这么狠。
这几年里，我也曾不停地向我的丈夫求助，他每次在听完我的哭诉后，都会耐着性子哄我，答应我去找他母亲谈，可最后的结果永远都是屈服于他母亲之下，然后反过头来跟我说一句：她年纪大了，叫我不要跟她计较。
没有人能懂我的处境，我的丈夫既想我好，又想他的母亲好。
可我和他的母亲，只能好一个。
我也试过逼迫，可当看到他在两方逼迫下痛苦不堪的样子时，我还是选择了先一步放弃。
或许我这样的人就该有这样的命运，并不值得同情。
只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这种生活永无止境，我看不到尽头在哪，每天只会痛苦累加痛苦，可能有时候我自己不知不觉中，刀就已经握在手中，准备随时割向自己的手腕。我的原生家庭并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这种思想对女孩的摧残却是致命性的，除去我丈夫的懦弱外，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一切的主凶，也是个女人。我还记得七年前当我看到叶可的帖子时，看到她被她的母亲苦苦相逼，我想我必须帮她，让她走让她逃，让她远离这种思想的摧残，我看着她读完大学，读完研究生，也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体面工作，我就像自己也被拯救了一般。
只是这些终究是表面的，现实的我依旧在困境里，前路漫漫，永无止境，只有死才是解脱，带着我未出世的孩子，与她而言，出生也不会有好的安排，所以我选择带她一起走。只是苦了我的佳佳。
别去记恨你的爸爸，他虽说不善言辞，但还是真心爱你，这几年他一直在找可以医治你的办法，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因为一点希望便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也会因为没有结果而整夜未眠，从你出事后，你的奶奶就开始劝说你的父亲再要一个孩子，他也一直找借口推辞，最后，是我受不了每天的精神打击，先一步妥协。
你的爸爸就是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所有人都好，可最后，却是所有人都不好。
对不起佳佳，妈妈答应陪你很久很久，可妈妈真的很累了，妈妈想休息了，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祈祷，愿你以后的日子无灾无忧，平安喜乐。
最后这段话，我想留给我的丈夫，如果我的死能让你清楚地认识到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顾及到所有人以及你妈的思想是多么的霸道且无理，请你尽到一个爸爸的义务，保护好你的女儿，这封信我也不想让她看到，她现在心灵那么脆弱，如果看了，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你是他的爸爸，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以后的生活，请你首先爱她。
就到这吧，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到这里信的内容结束）
泪水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低落到信纸上，印湿了字迹。
原来这些年，在我听不到的日子里，母亲为我扛下了那么多的恶意，我的心似乎直接跳过了疼痛这一过程，直接变得麻木起来。
我无法想象，母亲每次要对自己说多少遍“微笑”才会在面对我时，露出一副那样的笑容，她明明已经伤痕累累。
我的双手放在地上，后脑勺抵着门，双眼紧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如果不是姜静远偶尔听到的那句话，这些事情，我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说不定我还会在内心里责怪母亲，怪她背信弃义抛下我一人。
知道了真相并不好受，但我无比庆幸，我知道了真相，这开始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环境，以及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
我压抑着情绪，不敢在这狭小的空间当中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而就在这时，我的耳机里又传来一句，“别怕，哭吧，我在。”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已经被他毁了吗？”我内心里焦急地问道，我没有想过，母亲还会留下东西。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应该还没有。”姜静远安抚着我的情绪，“他只说要毁，应该还没毁，地上现在那么多书，可能遗书就夹在这些书里，你挨个翻一翻，看一看。”
我知道父亲有睡前喜欢靠在床边看一会儿书的习惯，为了方便，他们的卧室里，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
此刻书架上的书有一半洒落在地上，我一本一本翻阅着，眼泪不知不觉中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掉到书面上。
我的双手开始轻微发抖，心跳逐渐加速。
就快了。
我大脑里不停地循环着这三个字，就快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快要知道了。
不知在翻到第几本时，我终于在某本书的某一页面当中，看到了姜静远口中的遗书。
我取了出来，大约应该有两张A4纸的厚度，纸张对折了起来。我双手颤抖的厉害，心跳速度似乎达到了极点。
“回你房间。”
姜静远的声音似乎帮我找回了一点直觉，我起身那一刻，身体一踉跄，整个人差点倒在地上。
“小心点佳佳！”姜静远担忧的声音立即传来。
我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回应他道，“哥，我没事。”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将房门反锁了起来，我没有上床，而是后背靠着门，缓缓坐到了地上。
好长一段时间内，我甚至不敢打开那纸张写满字的纸。
屋里明明开着空调，我的后背却已经被汗水浸湿，双手从拿到这几张纸开始，就没停止过颤抖。
“打开看看吧。”姜静远轻声安抚着我。
声音真的是一件极好的东西，许是我生活里太过缺少，我总觉得，姜静远每次说话时，平缓温柔的嗓音，会让我躁动不已的情绪平复很多。
“打开看看吧，佳佳，别怕，不是还有我吗？”姜静远再次说道，从我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极尽温柔。
我深呼吸一口气，颤着双手，轻轻打开了折叠在一起的纸。
共有两张A四纸，每张纸上都写得满满的，我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陆陆续续这样的文字，我不知道写了第几封了，好像从好多年前开始，我就每天凌晨写下一封这样的信，如果我成功坚持活下了那一天，我就会在第二天凌晨，将那封信撕掉，重新写一封，如今，这应该是最后一封了吧。
我的婚姻在别人眼里是完美的，我承认，我丈夫是对我很好，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跑这么远嫁给他，只是他对我的好，是在我婆婆不干预的情况下，简言之，他是个妈宝男。
我婆婆重男轻女，我还记得我的女儿佳佳出生时，她一看是个女娃，当场就说着要送人，是我拼死护了下来，我的女儿也给我争气，比起其他人，要优秀很多，只是造化弄人，十岁那年的一场意外，她失去了听和说的能力，性子也越来越内敛，而就在这时候，我的婆婆却想让我将她扔掉，再生一个。
她一直想让我再生一个——儿子。每年都会说，尤其是佳佳出事后，这几乎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我每天都在遭受她“女孩没用”的精神打击，渐渐的我自己都产生了动摇，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比□□上的折磨还要令人痛苦百倍，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她伤害我的佳佳。远嫁的我更是让我找不到诉苦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竟然没有一个我可以依靠的地方，所有的苦和无奈我只能挤压在心里。
我每年都在被逼着备孕，家里的话语权似乎都掌握在我婆婆手中，只是我的精神状态很难让我怀孕，于是除了“女娃没用”这句话，我的生活又逐渐被“我命里不带男”，“我是个生不出男娃的废物”等话语攻击，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每天都会用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割一道伤口，看着鲜艳的红色出来时，我的大脑会有片刻的清醒，那时候的我想，我得坚持住，我的佳佳还需要我去保护。
在佳佳十八岁那年，我怀孕成功了，三个月的时候，去医院一查，是个女孩，结果出来时我就知道，新的一轮痛苦又要来了，我做好的应对的准备，只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这么狠。
这几年里，我也曾不停地向我的丈夫求助，他每次在听完我的哭诉后，都会耐着性子哄我，答应我去找他母亲谈，可最后的结果永远都是屈服于他母亲之下，然后反过头来跟我说一句：她年纪大了，叫我不要跟她计较。
没有人能懂我的处境，我的丈夫既想我好，又想他的母亲好。
可我和他的母亲，只能好一个。
我也试过逼迫，可当看到他在两方逼迫下痛苦不堪的样子时，我还是选择了先一步放弃。
或许我这样的人就该有这样的命运，并不值得同情。
只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这种生活永无止境，我看不到尽头在哪，每天只会痛苦累加痛苦，可能有时候我自己不知不觉中，刀就已经握在手中，准备随时割向自己的手腕。我的原生家庭并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这种思想对女孩的摧残却是致命性的，除去我丈夫的懦弱外，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一切的主凶，也是个女人。我还记得七年前当我看到叶可的帖子时，看到她被她的母亲苦苦相逼，我想我必须帮她，让她走让她逃，让她远离这种思想的摧残，我看着她读完大学，读完研究生，也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体面工作，我就像自己也被拯救了一般。
只是这些终究是表面的，现实的我依旧在困境里，前路漫漫，永无止境，只有死才是解脱，带着我未出世的孩子，与她而言，出生也不会有好的安排，所以我选择带她一起走。只是苦了我的佳佳。
别去记恨你的爸爸，他虽说不善言辞，但还是真心爱你，这几年他一直在找可以医治你的办法，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因为一点希望便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也会因为没有结果而整夜未眠，从你出事后，你的奶奶就开始劝说你的父亲再要一个孩子，他也一直找借口推辞，最后，是我受不了每天的精神打击，先一步妥协。
你的爸爸就是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所有人都好，可最后，却是所有人都不好。
对不起佳佳，妈妈答应陪你很久很久，可妈妈真的很累了，妈妈想休息了，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祈祷，愿你以后的日子无灾无忧，平安喜乐。
最后这段话，我想留给我的丈夫，如果我的死能让你清楚地认识到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顾及到所有人以及你妈的思想是多么的霸道且无理，请你尽到一个爸爸的义务，保护好你的女儿，这封信我也不想让她看到，她现在心灵那么脆弱，如果看了，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你是他的爸爸，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以后的生活，请你首先爱她。
就到这吧，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到这里信的内容结束）
泪水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低落到信纸上，印湿了字迹。
原来这些年，在我听不到的日子里，母亲为我扛下了那么多的恶意，我的心似乎直接跳过了疼痛这一过程，直接变得麻木起来。
我无法想象，母亲每次要对自己说多少遍“微笑”才会在面对我时，露出一副那样的笑容，她明明已经伤痕累累。
我的双手放在地上，后脑勺抵着门，双眼紧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如果不是姜静远偶尔听到的那句话，这些事情，我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说不定我还会在内心里责怪母亲，怪她背信弃义抛下我一人。
知道了真相并不好受，但我无比庆幸，我知道了真相，这开始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环境，以及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
我压抑着情绪，不敢在这狭小的空间当中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而就在这时，我的耳机里又传来一句，“别怕，哭吧，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