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个冬夜,圣诞夜前夕。

    哥谭下城区后巷内,彼时某位东方剑修小姐仍处在某三界欺诈师的圈套教学中,她拎着剑,一身正气地伫立在俱乐部大门口主动罚(等)站(人),等待接受社会未知的毒打。

    前来执行任务的维克多·萨斯喝完纸杯里最后一点冰冻番茄奶昔,他低头看了眼计时器,再过五分钟,就到九点钟了,也到了他的行动时间。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个古怪身影。咳,他从不知道菲什·穆尼何时为她的俱乐部请来了这么一位门神。

    眼前的这位小姐,唔……她的身份可真不好判断。舞女?应援女郎?流浪儿?保安?打手?还是他的同行?

    无论如何,这是一张维克多·萨斯在哥谭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重要的是,她长了一张新客的脸,天真,稚气,迷茫,亮晶晶,初来乍到,还带着一把漂亮又锋利的好剑。

    当维克多·萨斯坐在不远处的电话亭百般无趣地将他的晚饭吃到一半时,这位小姐今夜冷不丁的出现,使得他重新捡起一点乐子,他喝了一口奶昔,开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

    她穿得像只忘记拔毛就被厨子送进烤箱里的火鸡,脸蛋冻的通红,裙子上贴满金灿灿的纸质羽毛。但她身后还背了个镶着花边的剑匣子,面色肃穆,挺直腰板,右手拎着剑尖杀气腾腾,像是在站岗。

    每经过一个人看向她时,她还会礼貌地冲他们微笑点点头,给他们发着俱乐部传单,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临时保安了。

    这古怪又滑稽的行径令维克多·萨斯感到发笑。

    过了一会儿,许是天气太过寒冷,她终于站不住了。她开始皱眉插着兜,无意识地疯狂嚼着腮帮子,时而焦急地踮起脚左右张望,像是在等某只迟到鸽子;时而像是下定决定不等了,她握上门把手,然而看了一眼标识标牌后又再度摇了摇头,像是分不清推拉门而陷入停滞死机状态。

    叮——九点到了。

    他的计时器响了。维克多·萨斯刚好吃完手上的草莓奶酱甜甜圈,他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来。

    到点上工,他一贯工作的良好操守。

    站在俱乐部门口,维克多·萨斯勾了勾唇,来到了女孩的身侧,颇具绅士风度地替她半推开了门,体贴地说道:“小姐,女士优先。”

    剑修小姐有些诧异地抬头回望向他,握紧了剑,眯起了眼,视线从他光秃秃的头顶一直移至他嘴角处的糖粉,眼中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杀意。

    最终她还是礼貌地替他按住了门:“不不不,还是您走先。”

    维克多·萨斯挑了挑眉,收起了最初嘴角挂起的客套微笑,对此不甚在意。他并不是一个会把绅士风度贯彻到底的人。

    嗯,看来这尊门神并不顶用啊。

    他一把推开另一侧玻璃门,拎着手上那份包装精致的漆黑鎏金礼盒,大摇大摆地径直走进了亟待营业的俱乐部,走到了正在谈话的人群面前,将礼物放在了桌上。

    菲什·穆尼放下了手上的红酒,站起身来。她向萨斯伸出了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维克多,好久不见。你能来捧场,我的荣幸。”

    “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干练又性感的红发女人,维克多·萨斯点了点头,他将手放在胸前,向她礼貌行了个礼,并没有同她握手。

    下一刻,他不知从哪里掏出小刀,紧接着贴心地为她拆开了包装纸,打开礼盒。里面摆着一把金刀,和一颗人头——她派来的暗棋。

    与此同时,维克多·萨斯缓缓说:“法尔科内阁下让我带来他的话。亲爱的,恭喜开业。恭喜您恢复营业。”

    看着眼前的人头礼物,维克多·萨斯的唇角重新勾起微笑,只是杀手的笑容,总是没有那么美丽,那明媚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神经质变态。

    这是他的日常工作一部分,替法尔科内为不听话的属下送来一份警示恐吓意味的贺礼。这家夜总会的老板,菲什·穆尼,她最近做得太过火,隐隐挑衅着法尔科内的权威。

    人人来到哥谭都是有野心的,他们想要权力,想要金钱,想要安逸,想要在这片繁华废都打响自己的名声。可有野心的人爬的越高,也死的最快。

    不过菲什·穆尼令人钦佩的本领,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法尔科内派萨斯前来的意图十分明显了,她仍知道这不是撕破脸皮的最佳场合。

    她从容地取出金刀,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合上了盒子,微笑着说道:“请代我转达对法尔科内阁下的敬意,我一定会谨记他的关照。”

    “喏,我相信法尔科内阁下会感到欣慰的。”话已带到,维克多·萨斯微微点头,神情淡漠,转身离去。

    他对不用开火而无乐子可寻的结果有点失望。

    可对方却喊住了他。

    “萨斯,来都来了,不妨留下来捧个场?”

    叮——计时器响起。五分钟。在确定不打架火拼的情况下,现在他要下班了。

    “我很荣幸。受宠若惊。但是恐怕……”

    杀手先生的话里写满了婉拒。

    恐怕他对菲什·穆尼的品味一直难以认同。无聊的酒馆,单调乏味的夜间活动,枯燥生锈的音乐,还有难吃的食物,连中场笑话都老套得像流水线产品。

    想要渡过一个糟糕的夜晚吗?来这里准没错。

    在哥谭这个地下名利场上,维克多·萨斯没有野心,也没有太多原则,他是活在当下的享乐主义者,只收钱办事,到点下班。

    因此,他现在更想溜去隔壁街随便找家小店喝两杯甜的再蹦会儿野迪,和陌生人聊会八卦,然后回家喂猫,洗澡,看他的史努比动画最新存档碟片。

    菲什·穆尼勾起唇角。

    她说:“我们最近新换了个调酒师。除开普通酒水外,今晚的特供饮品是糖滞樱桃白巧冰萃奶昔,还有洛可可招牌珍珠蜜丸龙舌酒。”

    杀手先生转过了头,他把枪放在桌面上,语气笃定:“恐怕我无法请辞,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

    难喝。史诗级别难喝。他就不应该相信菲什·穆□□克多·萨斯推开眼前的杯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场。

    就在此时,他与再度与俱乐部门口那位陌生女孩儿擦肩而过。

    她垂着眸,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如雾般的阴影,指尖恋恋不舍地擦过剑刃。把剑递给对方时,她像是生离死别般叮嘱着面前的男人,“照顾好它。”

    “当然。”那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接过了剑,眨了眨眼。这副赌狗的模样,在哥谭随处可见。“薇薇安,前场可就交给你了。”

    只能怪杀手的听觉一向灵敏,维克多·萨斯停下了脚步,哪家小贼初出茅庐就敢把主意打到了菲什·穆尼的头上,这可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

    他将视线重新移动到这位东方女孩儿的身上。

    她也是个可怜人,陷在这段有毒的情感关系里,心甘情愿地被对方一点点榨干财产和灵魂,做什么都愿意。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开始出卖□□,沉沦为这群僵尸的一员。维克多·萨斯没有什么情绪地想。

    菲什·穆尼为了这次俱乐部之夜,将整个店都进行了大换血。看来她是来这里赚点运气的舞娘。

    他找了个暗处随意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挑拣着杯子里剩余的苦樱桃,抬头望向中心舞池,希望她多少能有趣点。

    ***

    登场前,剑修小姐眼神飘忽,忐忑不安地握紧拳头,“可是…这能行吗?师父,我打小就没练过舞啊…?”

    康斯坦丁随意地摆了摆手,他低头为自己点了支烟,像是陷入沉思。吸了一口后,随即淡淡地说道:“唔……但你总练过武吧?”

    “这当然。”

    她挺直了腰,满怀自信地点点头,但下一刻又恢复了困惑,像一只小雀般侧着脖颈,写满了不知所云的迷茫。“啊?可是……?”

    男人笑了:“那就够啦。”

    下一刻,她被急匆匆地推上了台,差点被高跟鞋绊倒。

    ***

    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脱衣舞娘。维克多·萨斯看着台上的古怪演出,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位小姐,比起舞台,她是把这儿当成了斗兽场。

    他看着她杀气腾腾地站在舞池中间,面无表情地攥紧着台上的钢管,小臂的肌肉线条突出。比起忐忑不安的紧张与羞涩,她的表情肃穆得更像是要提枪上战场。

    她环视了台下一周,眼里带着冰得掉渣的凌厉。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将那根钢管徒手拔了出来,在现代死亡金属摇滚乐中,以此为剑,开始她的表演:刑天舞干戚。

    与之相伴的,是她的那件薄薄的吊带金色亮片长裙骤然开始凭空燃烧,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沐浴在烈火之中,像是一只凤凰。

    她渐渐变得更加轻松自如,甚至将衣服上的羽毛撕了下来,抛给台下的观众。

    有趣。谁是拔了台上的钢管跳舞的啊?维克多·萨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舞蹈。但她做得好,做得很好。他为她的演出热烈鼓掌。

    维克多·萨斯欣赏她的剑道。

    这世道上有两种人有可能将刀枪玩到极致,杀手或者剑客。顶级高手出剑,怀里装着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痴绝之气,那只是一种纯粹的黑或者白。

    维克多·萨斯是前者。兵器之于他,只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天赋,和暴戾的杀意。枪在他的手上,天然是要见血的。

    但这个东方来的姑娘与他不同,她不属于哥谭。在她的眼中,只有凌厉的剑意,却没有黑色的杀气。她所耍的,是一把未开刃的剑,一把无法伤人的死剑。

    这令他感到惋惜,惋惜之中又带着一点细微如尘的敬仰。

    一曲完毕,她鞠了个躬,微笑地撕下了衣服上剩余的羽毛,抛洒给台下剩余清醒的观众。

    维克多·萨斯也拿到了一张。他看着羽翼上涂抹的朱砂金粉与图纹,四周昏沉倒地的人群。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她的驱魔现场。他幼年时在家乡也看过这种类似的祭典仪式,穿着洁白神职服饰的修女,拿着圣水和十字架为中邪的孩子们驱魔。

    这位小姐呢?她的衣服上贴满了符咒,撕下来只为普渡众生。难怪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情欲,只有如此突兀又协调的庄重。

    只是可惜。她摊上了一个烂人。

    想到这里,他将前几日赚来的赏钱都塞给了她,他只说:“你的舞蹈很好。”

    女孩儿看上去有些诧异,她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似乎是迷惑于为何他仍是清醒状态。但听完他的夸赞,她立即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有点哽咽:“真的吗?谢谢你……”

    “对了对了……无功不受禄,你收好这个。我看你印堂发黑,有几分血光之灾。再会——”

    下一瞬,他刚接过她塞至手心的赠礼,突然感到自己头顶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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