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衿悠哪边都没去成。

    熟悉的熊抱硬生生将衿悠的脚步留在了原地。

    “蜜璃?”短暂的惊讶后,衿悠对她过度热情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你不是去巡逻了吗?”

    蜜璃紧紧地搂着衿悠,听闻这话得意地哼了两声:“今天没遇到什么鬼,我的巡逻就提前结束啦。”

    眼看着蜜璃的眼神转向了还未来得及关上门的办公室,衿悠赶忙伸手想要捂住蜜璃的嘴,可惜,迟了一步。

    “小忍,原来你也没睡!”蜜璃的眼神更亮了,“太好了,我们来聊天吧!”

    把忍叫醒的罪魁祸首心虚地把自己往蜜璃身后缩了缩。

    “好呀,”蝴蝶忍看起来一点也不恼怒,笑眯眯地让她们进来,关上门后才道,“你们先坐,我去泡茶。”

    直到两人因为过于苦涩的茶叶而喷了一桌茶水,蜜璃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担忧地看向蝴蝶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被牵连的:“小忍,你今天怎么了?泡出来的茶好苦啊。”

    “大概是有些累,所以茶叶不小心放多了。毕竟,总有些病人会在半、夜、觉得自己的病加重了,所以无缘无故把医生叫起来呢。”

    “怎么这样!”

    旁听的衿悠抱着杯子,简直想要把自己变成里面的茶叶,这样至少可以尽情开摆。

    撒谎害人啊,想起火急火燎把她送来蝶屋的无一郎,以及怨气冲天的蝴蝶忍,衿悠再次深刻地认识了这一点。

    而回到房间的无一郎,在放下担忧后,也开始想其他的事。

    于是第二天早上,顶着浓重黑眼圈的衿悠见到的,就是同样顶着黑眼圈的无一郎。

    “......要不,还是休息一天再去吧?”衿悠小心翼翼地问道,“路程可不近啊。”

    面前的无一郎有些反常的沉默,听见她的建议也只是摇了摇头。

    在经过商讨后,二人还是在离开总部后租了一辆车,在一路的颠簸中浅眯了一会。

    直到站在山脚时,二人也没有任何交谈。

    盛夏时的树木茂盛,为二人遮去了不少阳光。衿悠踏上熟悉的山路时,竟然觉得有些发冷。

    在看到熟悉的屋子时,衿悠停下了脚步,看着无一郎走上前去。

    无一郎本来以为自己对家的记忆已经淡薄,但当他推开门的那一霎那,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父母会坐在家中,交谈着出行的收获,哥哥会带着笑站在灶台前做他最爱的酱汁萝卜。而他扛着柴火,满脸期待地将它们送给哥哥,等待着晚饭被做好。

    推门时带起的灰尘灌进了鼻腔,于是无一郎顺势捂住口鼻弯下身,用力地咳嗽着。

    有些灰尘冲进了眼睛,无一郎空出一只手,拭去了那些被咳嗽带起的眼泪。

    长发混合着泪水粘在脸上,甚至有些贴住了眼睛,无一郎却像感觉不到一般,泄愤似的揉着眼睛。

    墙上、地上干涸的血迹昭示着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惨剧,而那时的他只能倒在地上,聆听哥哥最后留下的话语。

    两年以来,他杀了数不尽的鬼,可那个会板着脸训斥他的哥哥,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

    衿悠站在门外,看着那个不断前行的少年塌下肩膀,佝偻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拼命地咳嗽着。

    然而地上溅起的灰尘早已暴露了他的泪水。

    她静静地望着那道背影,想要上前,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随着时间推移,阳光一点点渗入皮肤,又飞上天空,只留下一片令人舒适的凉意。

    无一郎的脊背就在这阳光的变化中一点点挺直,直到最后一点阳光也没入黑暗,他也就变回了平时那个霞柱。

    衿悠靠近了些,从随身带的包中抽出一条手帕递了过去:“头发上都是灰,擦一擦,一会我们要大扫除了。”

    “啊,还有我们还没买食材吧。现在去镇子上还来得及,不然我们晚上要饿肚子了。”

    扫了一眼室内,衿悠的眼神微微凝滞,将无一郎推出门去:“镇上的人应该都没怎么变,如果有熟悉的人,就顺便去打个招呼吧,我就不去了。”

    屋内亮起灯火,那道身影在其中不断穿梭,无一郎站在门外,一时间没有动作。

    在不需要杀鬼的那些过去里,也会有人在屋内亮起灯火,等着他回家。

    直到无一郎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衿悠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俯身拾起一束已经干枯的花。

    这是她去年来的时候带上的,那时候她在镇上的花店买了不少种类的花,还将自己扎的银杏叶也放了进去。

    可惜,干枯的花瓣只是轻轻触碰便破碎,从她手中掉回了榻榻米上。

    腐败的花与其下一抹暗红的痕迹交融,让衿悠想要拾起花瓣的动作顿住了。

    无一郎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衿悠背对着他跪坐在地上,干枯的花瓣与花茎散落在地,手中的布正用力擦拭着些什么。

    他向左一步,终于看清了衿悠想要擦去的是什么。

    是榻榻米上暗红色的血液,是他的哥哥倒下时流出的血。

    他想起那天晚上,天音告诉他有关衿悠第一次回到这里时的景象。

    “那孩子当时跪坐在屋里,也不让人帮忙,就那样自己擦拭着一地的血迹,无论我怎么叫她也没反应。”

    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那抹暗红色早已沁入木髓,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无法被擦拭掉,一如她心中的悔恨。

    如今的场景,与天音的描述别无二致。

    无一郎突然想起那个雨天,那时候的衿悠应该是刚从他的家里赶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掉,只能一身血迹地站在他面前,固执地将手中的雨伞向他倾斜。

    那个时候,她又是什么心情呢?

    于是他走上前,拍了拍衿悠过于僵硬的后背。

    “衿悠,我回来了。”

    面前衿悠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她慢慢停下动作,见到是他后抿唇笑了下。

    衿悠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打量他手中拎着的东西:“你又买萝卜......啊,有糖葫芦,还有大福、樱饼和饭团。我们今晚吃得完吗?”

    “饭团可以明天再吃,”将糖葫芦递过去,无一郎站到灶台边,“你会做酱汁萝卜吗?”

    衿悠诚恳地摇了摇头:“我最多会帮你切萝卜。”

    两人分配了工作,衿悠去切萝卜,无一郎负责调配酱汁。

    “衿悠,”将剩下的食物放在桌上,无一郎还是开口,“榻榻米上的痕迹,能擦掉吗?”

    小小的屋内忽然陷入沉默,只剩下刀切开萝卜的声音。

    “无一郎,”就在无一郎以为衿悠不会回答时,她忽然出声,“你不是问过我,我的三之型是怎么来的吗?”

    时间有些久远,无一郎思考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是最终选拔的时候吧,那是你在战斗中第一次使出零落。”

    只不过,当时的衿悠明显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之后的对敌以及切磋中,他也很少看到衿悠使出这招,就没再问了。

    “是啊,我不太想用这招。”

    “因为这招,是我在事件发生后,第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悟出的。”

    “在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林中,我见到了本该死去的你的哥哥。也许是幻觉,也许不是,因为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消失了,而在他站过的地方,有一片枯萎的银杏叶。”

    “我当时并没有想关于剑招的事,只是之后杀鬼的时候,忽然想到他说的话,零落就自然而然地被使出来了。”

    “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弟弟。”

    “我当时想,这算什么救呢?哥哥死亡,弟弟重伤失忆,而我什么也没能做到。”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连切菜的声音也没有,只剩下屋外偶尔的风声。

    “不过,痕迹也不一定需要完全擦掉吧?”衿悠忽然展颜一笑,“只要自己能接受,带着它一起前进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灯火忽然闪了一下,发出“噼啪”的一声,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嗯,你说得对。”无一郎将酱汁放在衿悠手边,“很晚了,先吃东西吧。”

    等到消灭桌上的食物,又将房间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到半夜了。

    衿悠没什么睡意,干脆拽着无一郎出门转了一圈。

    今夜月色很好,天空也悬挂了不少星星。它们悬在空中,为这片月色中小声交谈的两人提供足以照亮前路的光。

    “很难想象你以前还有这么弱的时候,”衿悠一脸不可思议,“我那时候能抗的柴火绝对比你多!”

    “那时候哥哥比我厉害多了,”提及小时候的事,无一郎脸上也闪过窘迫,“明明是差不多重量的木材,我只能勉强走到家。”

    “谁说不是呢,所以后来我父亲就天天拉着我练武,早上五点就起的那种!”

    “噗——”

    “不许笑!”

    朝霞在这片欢笑中升起,衿悠与无一郎也回到了小屋前。

    无一郎率先推门进屋了,就在衿悠也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目光。

    她回过头,发现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有着和无一郎一模一样的发色和脸庞,只是个头稍微矮些,表情也要更加严肃。

    在衿悠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少年只是向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向她说了句话。

    少年的声音并不大,衿悠却听得很清楚。

    他说:“谢谢你,帮助了我的弟弟。”

    话音落下时,那个少年也消失不见。

    当衿悠走近时,只能发现地上留下的一片银杏叶。

    但这一次,金黄色的叶片舒展开来,以一种饱满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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