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成这个鬼样子,不是在巫山云雨,还能是甚?

    她以为沈清明那自命清高地德行,自是林处士妻梅子鹤,称千古高风,哪知竟也会为什么人神魂颠倒,奇哉!

    食色,性也。

    理解归理解,转念间,人之常情,她混不吝难以消受,把酒当水,一坛一饮而尽。

    喝太急,有些晕,巳予摇摇晃晃边往外走边对姜衡道:“衣裳脏了,我去换一身。”

    那个样子,借酒浇愁似的,姜衡不放心道:“阿巳,你且在酒馆歇着,我去就成。”

    那醉意中掠过一丝清明,巳予坚定道:“不,我也要去。”

    去捉奸!

    她进屋关上门,上了闩开始脱衣服。

    外衫褪下,她想到沈清明不着痕迹地为她烘干湿衣。

    转眼看见斗篷上成双的人影,想起那一声勾魂摄魄的动静......

    该死的沈清明!

    脱衣服的动作变成撕扯,边撕边骂人。

    ——“沈清明,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光骂不解气,腰带胡乱地一扔,只剩下一件雪白里衣,那一声近乎吟喟犹在耳边,里衣将脱未脱,手倏地一顿,噼里啪啦小火花乱炸一气后,水开了,咕嘟咕嘟冒泡。

    ——“登徒子沈清明!”

    林巳酒馆老板貌美如花,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沈清明眼睛瞎了,对她不为所动,跟一个男人厮混,就对得起他的软软了么?

    在无名之墓暗中牵手,合着是眼不见为净?

    ——“柳下惠沈清明!“

    在一个清新脱俗的大美人腿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对着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二刈子,居然下得去嘴。

    真是饿了不挑食。

    里衣上沾着沈清明身上淡淡的青草香,人不在,存在感还那么强,巳予脱得精光,转身却瞧见沈清明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

    见鬼了。

    咋骂着骂着,把人骂到自己跟前了?

    看来真是酒量变差了,半坛酒醉成这般,这幻觉太过真实,沈清明面色红润,眼带春水,前浪拍后浪,要把巳予勾了去,沉沦。

    她眨眨眼睛,喊:“瘟神?”

    沈清明没说话,只是抬步走近,巳予忘了自己没穿衣服也忘了害羞,两个人坦诚相见,只当醉后昏聩,咽一下口水,换了个称呼:“沈清明。”

    眉目传情,大抵是真的。

    沈清明沉沉地看着她,恨相知晚似的,热切又微妙,热流涌动。

    五里雾中,巳予稀里糊涂地想,春梦了无痕,就让她仗醉行凶,放肆一回。

    松柏一样挺拔的身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山峰一样的高挺鼻梁,湖泊一般幽深深邃的眼眸,以及总是薄情刻薄的唇......

    不说话的沈清明,真的很讨人喜欢。

    起码这一刻,很讨醉鬼的喜欢。

    宽肩窄腰,腹肌分明,好看而不夸张,手感一定不错。

    这么想的时候,巳予已经行动。

    她当作梦恣意,浑然不知自己在沈清明看来是什么模样。

    试探的,大胆的,渴望的,热切的。

    沉沦,溺毙。

    只是一眼,心里的愤然变成了急切而又浓重的渴求。

    接近、触碰、亲吻。

    曾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神明爱着他的神明。

    时隔几百年,初见般的重逢终于变质。

    什么细水长流,沈清明要激流的浪,要壮阔的风。

    风浪猛烈,凡心乱动,惊心动魄,巳予的手落在沈清明的侧脸,拇指捻过他的唇。

    他的唇摸上去那样软。

    肌肤相贴,沈清明靠进,呼吸相撞。

    蚂蚁啃噬。

    抓不到,挠不着。

    沈清明很急躁也很认真地注视着巳予。

    巳予的眼睛像猫,大而圆,很亮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眸子极为深邃。

    他沉醉其中,似埋怨,又似催促:“巳予,你太慢了。”

    这是沈清明第一次喊巳予的名字,用他那把撩人的嗓子。

    沈清明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像远处叮咚作响的溪流,涓涓地流,不急不躁,不疾不徐。

    就那么缓缓地流进一个人的心里。

    润物细无声一般,沉沦。

    巳予很快找不着北。

    他的语气很真诚,真诚中又带着一丝固执,像要确认什么似的,他又喊了一声,“巳予。”

    巳予想,不愧是她的梦。

    要是在珠子里那些荒唐的梦,沈清明一定喊她作软软。

    沈清明这样的人,在认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竟也如此肉麻。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上巳长得跟她很像的话,应该也挺好看吧。

    她自恋地想,鼓舞一般,她咬住沈清明的唇,哑声道:“那你快来。”

    也就是瞬间的事,梅子酒的酸甜回甘濡沫在两人齿间,所有的话语都变得含混,沈清明是霸道而猖狂,唇齿相依,勾缠着丝丝入骨的情,在他心头绕了又绕,“巳予,你好甜。”

    他将人推倒在榻上,白色的床幔垂下来。

    为所欲为。

    语言变得稀薄,巳予融进柔软的褥中,瓷一样的肌肤逐渐泛红,她像只熟透的虾。

    沈清明的吻很深。

    巳予想,糟糕,正在兴头上,还没过完瘾,江泛那煞风景的竟然闯进来。

    她倏地收回手,推开沈清明,那眼底的旖旎消无声息地消失,沈清明察觉到巳予的变化,不解地看着她。

    有些委屈的样子。

    “笃笃笃——”

    姜衡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巳予也没出来,他去叫门,巳予没出声,门从里面上了闩,打不开,只能在门外喊:“阿巳。”

    巳予倏地回神,因为被打断,沈清明很不高兴,欺身下来,大手在她腰上大力揉了一把,引得巳予哼一声后,抬脚踹他下床。

    “咣当——”

    沈清明摔下床,摔醒了,仍有点懵。

    巳予抓了件衣裳套住,急匆匆去开门。

    姜衡举着手还想要再敲一下,险些差点砸到巳予。

    她平复着喘息,腰带还散落着,实在有点不像话,姜衡移开眼,却看见巳予脖子上新鲜的吻痕,十分不解,巳予不是自己在喝酒么?

    里面有脚步声,探头就看见沈清明裸着上半身一脸阴沉地出现在巳予身后。

    姜衡:“......”

    压下什么浓情蜜意水那邪性的副作用,沈清明恢复一贯的冷淡模样,脸色肉眼可见的差。

    巳予说要去换衣服实际是为了跟沈清明鬼混?

    沈清明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刚刚在干嘛?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看沈清明哪哪儿都不顺眼。

    不分轻重。

    不知廉耻。

    什么节骨眼儿,就不能忍着?

    搞得脖子上到处都是痕迹,就不能往下亲一亲?

    姜衡怒目而视,跟看拱了自家白菜的猪似的,语气不善道:“清明君,你何时来的?”

    巳予狐疑,她梦里的人,姜衡也能看得见?

    难道还在梦中?

    巳予猛回头,看见沈清明黑着脸站在他身后,欲求不满似的表情。

    锁骨上一排牙印,胸前有她挠出的血印,巳予:“......”

    天呐!

    为什么做春/梦会出现第三个人,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姜衡嘛!

    “你等等。”

    巳予倏地关上门,推着沈清明到墙根边儿上,在那厮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没嘴下留情,当场见红。

    沈清明怎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果然是做梦。

    她试探道:“瘟神,疼不疼”

    沈清明抬手抚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痕迹,问:“你呢,疼么?”

    不说没感觉,一说才隐隐作痛,巳予张嘴就骂:“沈清明,你是狗么?”

    沈清明靠着墙,好整以暇,笑成了一朵花,“林老板,你不是在做梦。”

    巳予:“......”

    天呢。

    不是做梦。

    那就是真的?

    亲娘喂。

    这脸大约是不能要了。

    巳予无望地看一眼漆黑的房梁,绝望地想,要不干脆拿腰带吊死算了吧。

    方才她是不是还挺主动来着?

    揽肩勾腰还强吻,比话本里那些妖艳的狐狸精还要放浪形骸。

    自从跟沈清明相遇,不是在做梦,就是在做梦的路上,以至于,但凡有一点跟现实相悖的场景出现,她都想当然以为不是真的,所以才敢纵情。

    四百多年的英名尽毁。

    这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当时不着寸/缕,沈清明又不是瞎子,岂不是被看光光了?

    天呐,还是不要活了罢。

    短短半刻,巳予两度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人死一场空,面子里子全都一了百了。

    毁灭罢,她累了。

    不行。

    要死也得沈清明先死。

    可是,她打不过人家,人家身份尊贵,岂是她等刁民可以造次的?

    巳予两眼一瞪,眼里含着一池未消的春水,没半分威胁力道:“沈清明,要么自剜双目,要么切腹自尽,你选一个。”

    “林老板还挺讲理,”他轻笑着,话锋一转,“不过,也没什么可看的,林老板不必如此介怀。”

    “......”巳予拳头硬了。

    没什么可看的?沈清明什么意思!

    巳予火冒三丈,输人不输阵,她扼制住掐死那瘟神的冲动,冷笑着回击:“彼此彼此。”

    沈清明依然半裸着,他抓住巳予的手,二话不说贴上紧实的腹肌,巳予想抽回来奈何力气没人大,被迫当了起了揩油的登徒子,那始作俑者看着巳予泛红的耳根,咬着她的耳骨说:“你看,你明明就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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