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叔拱手还礼,“有劳了。”

    于是店主便引着我们一同往里间走。

    荣宝斋是顾氏族业,背后的老板自然是阿滢。不过她倒一向是做“甩手掌柜”的,譬如怀生公司,其下产业非常之多,她只充当一个投资人的角色,维平管总,其余的具体事项皆交由下人去办。只有顾氏一族的产业,她不得不管。

    过了两道门,拐进一间僻静的茶室,有些话才有了说出口的场合。

    这店家头发灰白,瞧着似乎比我和申叔都要年长,他扶了扶眼镜,温煦的目光透过镜片照过来,衬得他冷峻的面容暖和了一些。

    “家主的意思是,二位先留在荆州,不要‘四处走动’。至于这个字迹,二位应该也看到了,家主不慎伤了手,多有不便,说的是不用写信过去。但杨老板的意思倒是刚好相反,说是书信不必遮掩,直接送到北平。”

    刘师培一时没明白清楚,疑惑道:“怎么,一别经年,他们竟闹到这种地步——异址而居了吗?”

    “这是为难之处了。”刘敬甫叹了口气,掂量着措辞,“不过倒不是生了——嫌隙,而是杨老板孤身赴会被扣留在京已有数月,家主在仪征亦是处处受制,现在是两方都受了气,誓要搅个天翻地覆,要我们先清清场呢。”

    再见到阿滢是在报纸上。

    她眉目间染着一副宁折不屈的神韵,肚子高隆,怀里拥着一把琵琶——却是左手拨弦,本该白皙的手在报上尽染黑浊。

    “琵琶国手,以弦为介、以血为媒,与聆音共舞……”申叔皱着眉读报,思来只觉毛骨悚然,只无奈道,“这下两边是彻底翻脸了,咱们也早作安排吧。”

    蒋系军阀率先将杨昱扣留在北平后,武汉沦陷,日本人随即命人二十四小时监视顾滢。两方都想利用二人控制东南商脉,借此主导全国经济。

    在被扣留在京的五个月里,杨昱每天除了逛饰品店就是去北大找老友下棋,军阀的人亲自上门,他一个都不见,非见不可的,他就一个劲的拉着人喝茶,只有在日本人胁迫顾滢登报后,他才给南京发了一份电报:

    “是可忍,孰不可忍,杨某失陪了。”

    一九二九年二月九日,杨昱秘密离京。

    十二日,顾滢难产,县长带着一群日本医生堵在门外。

    天暗得厉害,沉沉的云压得人心慌。岳观山在院中打转,卫报事发,杨昱定要归家,若不出意外,就是今天。

    顾滢疼得快要昏过去,鬓发俱被汗水浸湿,嘴里含着的布几乎要被牙咬穿。医生是岳观山带来的,当然以顾滢为重,就在医生准备弃子保母的时候,这个折磨了顾滢一整个昼夜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在顾滢期盼的目光下,这个小小的初生的婴儿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是女儿。”

    杨昱是在顾滢睡着之后经由密道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在目前来说,这两个人还有用。

    他一个眼神朝岳观山扫过去,岳观山领着两个人去茶室喝茶去了。

    屋外渐渐下起大雨,顾滢睡得很安稳,直到傍晚才醒来。醒时杨昱正抱着孩子坐在旁边,她一睁开眼,便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她说:“生日快乐。”

    杨昱瞳孔微缩,时光仿佛倒回那个耳鬓厮磨的夜晚,这是那个尚未兑现的承诺、那个迟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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