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江岸,风雨亭内,正有一老道盘坐亭台,闭目打坐,安神修法,旁边有一童子正戏耍于前,约摸十岁左右,顽皮可爱。

    那童子抓起一只螃蟹放在老道肩上,咯咯咯的偷笑着,引得老道睁开眼来,瞧见那只大螃蟹掉落于自己大腿之上,正张牙舞爪的正对老道,好似骂骂咧咧的,老道也不恼怒亦不惊慌,轻轻的将螃蟹拾起,看了看,对着童子说道:“小杨蓟啊小杨蓟,你怎么把水洞大仙请了出来,快快将它放回去”。

    老道将螃蟹放置手掌,眼含爱意,微微一笑,似有道骨仙风,稳如泰山,也不怕那大螃蟹去夹他。

    那童子收了性子,乖乖的从他手掌之中抓起螃蟹的两只大钳子,一把拎起,随后一甩,便将那只大螃蟹丢入了涛涛的江水之中。老道惊诧,微微抬了眉眼,无奈轻叹了一声。

    老道是梅山之上一个破落道观中的修仙道人,俗家之名不知,道号丘孑子,人曰云上仙人。座下有六大弟子,是为:大弟子飞枪将军杨南兴,二弟子砍柴樵夫一把斧莫无名,三弟子云剑子江上风,四弟子花剑子何芒萁,五弟子鬼剑子鹿英,六弟子嘛,就是方才那十岁的童子杨蓟。

    杨蓟是大户人家之子,襁褓之岁,便已是疾病缠身,多舛之命。那杨家为保幼子,四处寻医问药,多年皆不可得,奄奄一息之际,偶来一云游道人上门乞食。

    杨家是为积善之家,常常施舍乡邻,对于这些云游道人和尚也是尊崇有礼,自然是好菜好饭的招待,相谈之中,那道人得知主家小儿身体抱恙,抱来一看,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积善之家,福大命大,需得静门清修方可成活啊”。杨家老父听其言,了然于心,而后将幼子送于千里之远的梅山道观寄养。

    小杨蓟长至十岁,不知其父,不识其母,更不知身世如何,只知道在观中招猫逗狗,吃喝玩耍。常常跟随师兄师姐身后顽皮捣蛋,大师兄对他关爱有加,二师兄常常带他出山游玩,三师兄教他武功道法,就苦了四师姐。四师姐性格柔弱,脾性温良,常招的小于自己十多岁的杨蓟捉弄欺负。师姐常常告状于师傅跟前,而师傅宽礼待人,只是口头责备一番便一事了之。

    师傅爱他如亲子,夜间里编撰故事哄他入睡,白日里教他道法精篇,询问他道:“小杨蓟呀小杨蓟,你长大了是要做什么呢”。杨蓟答曰:“参道悟仙,跟随师傅左右”,每每所答都惹的丘孑子道人喜笑颜开,对他也更为疼爱了。

    可偏偏后冒出来了个小师姐鹿英,对他是又凶又吼,又逗弄戏耍于他,惹的他害怕大哭。小师姐问他道“杨蓟,你长大了要做什么”杨蓟答曰“参道悟仙,跟随师傅左右。”“什么,参道悟仙,小小年纪应当要有大志向,怎么能安居山野,寻仙问道,我在你这般年纪可是要做盖世大侠的”。小师姐盛怒之下,吓得杨蓟瑟瑟发抖,不敢动弹。而后又被小师姐扯着耳朵再一次问道:“我再问你,你长大了要做什么”小杨蓟哭着小声抽泣答言:“长大了要做盖世大侠,杨蓟不想做神仙了”,小师姐鹿英这才作罢。

    山中本无事,日日修道法。却不曾想金国南下,大宋朝廷也偏安南方,朝廷无能,民间大乱。道观观主得罪了小人,为保观中人性命只得遣散观中众人。丘孑子道长也有意云游四方,寻仙问道。手下弟子各有其志,各奔前程去了。只留的小杨蓟,道长为此心忧,相伴多年,师徒情深 ,不舍离去。留在跟前,只恐耽误了前程,纠结多日,思来想去,还是送他回家最好。于是,趁着秋早氤氲,便携带杨蓟踏上了回家之旅。

    行至沅水江畔,江水涛涛,亦无大桥横架江水之上,前路受阻,不得其法。两人又循着河畔来回游走,亦无所发现。正发愁之际,又见两位年轻赶路小伙歇息于江畔亭内,上前问道:“敢问两位小哥去往何处”一人起身行礼道:“江那边去,两岸无桥,正待渔船开业渡江,道长欲往何处”。道长答道:“我也前往江对岸去,正愁怎么过江,见两位小哥气定神闲,想必有些法子,因而前来询问,只是我依稀记得这两岸有一大桥横架其上,以往老道行走也是过桥而去,怎么突然之间就莫名消失眼前了”。另一小伙倚着亭柱答道:“您老到是问到咯,原先是有木桥的,可是那金兵打过了长江来,新君跑到了江南避难,我们这的父母大官惊恐于卧榻之时,安眠之际被突袭的金兵在睡梦中砍了头去,便下令凡是大江之桥必毁之,大河之道必拓宽之,州府大官是能卧榻安眠了,就苦了我们百姓咯,”另一小哥听他兄弟此言,无奈向道长抱怨:“是啊是啊,听说金兵都打到了潭州了,这些官老爷不想着招兵买马抵御外侵,只想着怎么折腾我们贫苦老百姓了……唉!说不得说不得,怎么办,我小小老百姓命如蝼蚁,将就着过活好了”。道长听他俩说辞,叹言道:“哀民生之多艰,世道苦难,究竟要走向何处才是尽头啊”。

    道长牵过杨蓟,安坐于亭内,与另外两位小伙一同等船而来。许是赶早出门,两位小哥不多时都且倚靠亭栏睡去,鼾声如雷。

    道长静心打坐,不受其扰。只是那杨蓟爬上爬下,四处玩耍,一会儿捏泥巴,一会儿捡起石子朝着江里打着漂儿,一会又在江边戏水玩闹。道长时刻都警觉着他,发现危险又急忙制止。正是:秋叶黄黄,两岸老树何其伤;心亦茫茫,愁上眉头欲别离;话到嘴上,泪打眼眶不敢流。小郎君正喜,哪里知晓师傅之惆怅。

    “师傅师傅,江上有人”!杨蓟大喊。惊得三人起身望去,果真江那边又一小舟划水过江而来,两位小哥大喜挥手喊去:“嘿~嘿~嘿~,船夫老头!你可来了”。杨蓟也学着摇手大喊:“船家老头,你可来了”。道长连忙捂住杨蓟的嘴,教训道:“哎!小孩子休的轻言。”杨蓟不明白,问道:“为何,我学他们说话了,他们说得我为何说不得。”道长耐心问道:“师傅曾教导于你,你就忘了吗?我问你,若见长者你怎么称呼啊。”杨蓟挠头不语,眼神左右看向周边,心虚遗忘不敢回答。道长敲了敲他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见长者须得行礼叫尊者,见女子叫娘子,见了官府老爷叫大人,你怎么能忘记了,生于世道,便要学会尊长爱幼,不可违礼而为,亦不可随便胡言,谨言慎行,尊敬他人便是尊敬自己,可有明白。”杨蓟点了点头,回答道:“师傅之言杨蓟记下了”“孺子可教,为师欣慰,你不可学你小师姐那般乖张粗鲁,她那性子是定了,改不回来了,你还有得救,心归平静,才能求得真理,解得其道,悟的其法呀!师傅不能时时护你左右,你要自己学会保护自己,明白吗。”“师傅,你说道的太多了,杨蓟听累了要困了,以后你再慢慢说给徒儿听吧。”道长听他所求,也自觉话多了些,无奈也只得作罢。

    只见江上小船一老者站在船中,撑起长常的竹篙,摇摇晃晃穿流而来,远远听那老者唱起歌谣来:“客从何来去何处,山长水远休迈步,前路有鬼欲讨命,劝你回家莫要来,你偏要求那舍生财,行道沅水江,喊我横渡岸,行客你莫慌,老身这便来…”

    说唱间,船便停靠在岸,那俩小哥一边向老者询问一边跳上了船:“老头子,你唱的什么鬼调子,好歌都给你唱歪了,真是晦气!我们一等人是要被你老唱进了地府黄泉啊,莫非你做的地府的生意?”。

    老者扶过道长安坐,又抱起杨蓟上了船,才回嘴方才那两位小哥的玩笑,说道:“年轻人,莫将老夫之言听笑去了,这乱世之下,离家之人又且几人回,出征的战死,行商的被劫,饿死的打死的不记其数,我们这穷山僻壤之处,这里的人自以为过的是苦日子,过江而去,奔外求财,今日坐我船过去的是人,明日坐我船过来的是鬼啊。”

    “莫要在此吓唬我等,大丈夫在世,岂能安于屋内,功名利禄,应当以命一博,才不失人间走这一遭,老者老矣,岂知我等鸿鹄之志。”两位小哥大笑道。

    杨蓟亦大笑,那船家有些生气,不与他俩贫说,拿着竹篙走到船尾,使劲往岸上一戳,那船身一个阻列,使得船上的四位客人扶倒在地,道长连忙抱住杨蓟,吓得他冷汗直流,就怕自己的徒儿受到半点伤害,道长行走江湖多年,徒儿众多,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担忧。

    而那杨蓟不知危险,依旧嘻嘻哈哈的,惹的同船的两位小哥喜爱,说道:“这小孩机灵有趣,姓个什么叫个什么啊?”,“我叫杨蓟,你们又叫个什么,”其中一小哥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曰:“在下乔生,乔大屋,那位是我结拜兄弟季仲,季秋明,在此向道长和小道君有礼了。”另外安坐小哥忙起身站立行礼曰:“江湖相遇,共坐一船,有缘之人,在下季仲季秋明有礼了”道长微微点头示意,杨蓟学着两人的模样装模做样的还礼道:“小弟杨蓟有幸与两位大哥同路,有礼有礼,。”那船家老者见之,急忙喊到:“坐下去坐下去,江水深险 ,只恐一个颠簸你们到栽掉落了沅江水里喂了鱼,你们若要结拜,上岸在行大礼罢了,我这破小的船只,可载不动这一船的情谊呀。”季仲季秋明闻老者所言,从衣袖取出几个铜板,抛掷老者脚前,若干铜板入落水中,留的几枚置于船板,那老者轻蔑一视,昂首不屑,转过身去,不再理采,只顾撑起船来。这般的态度,惹的季秋明发怒,咬牙切齿,两手握拳怒吼道:“你这老不死的,莫不是逼我杀你不成,我可不是那任人宰割的良善人家,故意在此挑事,使我心中不快 ,我要把你嘴撕开来看看,到底是吃了狗屎还是牛粪,这般腥臭。把你爷爷我惹急了,小心我宰了你”

    乔生见状,拉住他狠狠按住,叫他不要轻举妄动,道长见之,只缓缓念叨着:“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那季秋明年乔生劝他,静下心来,不敢再言。

    船到江岸,乔生立马拉起季秋明身子,将他拖拽下船,而那季秋明依旧双眼恶狠狠的盯着那老者,挣脱乔生束缚,又跑上船去,一脚踢开方才他丟掷下的铜板,却不想一个没站稳,竟把自己摔下来河。

    岸边水浅,大石隐于水下,季秋明一个重重的倒摔,大腿磕在了尖石之上,立见血液流出,乔生立马上前拉起他来,老者用竹篙敲打着船身,大声喊道:“年轻人劝你少犯些冲,免得一些事端,此去愿你前程似锦,一路走好咯,看着脚下之石,莫要硬采伤了脚,我还等着你回来了,哈哈哈哈。”老者嘲讽着便把船撑走了,乔生见之,立马喊到:“船家,还没有给你钱了,”船家早已远去,只听其喊道:“今日暂且记下,下次等你们归来我再收这过江小费。”乔生嘀咕道:“这怪老头,怪言怪气的,真叫人恼怒。”道长立马制止安慰道:“切勿怨念过重,易失其理智而伤自身,今日那老者有无礼之处,季小哥也有极端之行为,我有一言,不知道两位可听老道说叨”乔生有礼答道:“道长还望直言,我兄弟二人年轻气盛,是有些戾气脾性,此次过江而去,正是想去江南富饶之地谋个前程,还望指点一二。”道长轻笑,摸了摸自己长须,言道:“指点不敢当,江湖行走,脾气秉性自然也要有,无伤大雅,只是见你俩年纪轻轻,行道远路,又无行礼包裹,两手空空,出钱阔气,倒不像个谋奔前程之人,”乔生立即眉眼紧锁,似有疑虑:“道长这说的什么话,我兄弟不懂事,莽撞了些,为人豪放了些,只因我们从未赚过辛苦钱,在钱财方面就有些不会算计,道长我想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说罢,转身拉着他的兄弟正要离去,杨蓟见季秋明双腿有伤,急忙喊住,向前递过刚才从包裹中趣出的金创药粉来,说道:“季大哥腿伤在身,我这有金创药散,你拿去吧。”乔生谢过,转身离去。只留的道长和杨蓟处在原地久久未离去。

    一阵微风佛过,泛起丝丝凉意,江水波涛激荡两岸,响起大浪滚涌之声。杨蓟向师傅问道:“师傅,那两位大哥是好人吗,”师傅惊诧,回答道:“善恶不过一念之间,这乱世之下,好人都命不长久啊,”,“那师傅觉得杨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杨蓟又问道,道长笑然:“你可是为师最乖巧的孩子了,师傅希望你成为一位良善之人。莫要做那穷凶极恶之辈。走罢,我带你回家去见你爹妈去吧”。

    杨蓟跟从师傅跋山涉水,过溪河,走山林,他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道路,几次耍赖不肯走了,气的师傅唠叨于他,又几次将他背了起来。杨蓟喜欢趴在师傅的后脊,他总觉得师傅摇摇晃晃的,更加踏实让人安全感十足。他是个淘气被宠坏的孩子,只觉得好玩。可怜了道长一路疲劳困乏,有时坚持不住,便摇了摇背上的杨蓟说道:“小杨蓟呀小杨蓟,你快快下来,师傅背你背累了,你自己个儿下地走段路可否”。此刻的杨蓟哪里肯下来,故意闭眼装睡,任的他师傅如何喊叫,他也装傻充愣,鼾声如雷。如此,师两人走了两天两夜,终于走到了杨蓟的老家靖州城,到达杨蓟的家门。两人走到杨宅大门之前,只见石雕的门楼,门前两侧各落坐一对石狮子,青瓦白墙,朱红的两扇大门紧闭,一门街道各路人来往复,道长上前敲门,而那杨蓟直接瘫坐在一旁,显然劳累不堪。

    过来半久,那大门露出个脑袋来,道长赶忙上前行礼自报家门道:“老道丘孑子携贵府小公子杨蓟请拜杨闵国杨老爷,还望小哥通禀。”那家丁疑虑小半会儿,仔细打将道长和杨蓟量了一番,说道:“还请稍候,融我通禀”于是又把半开大门紧紧关上了。

    过了良久,里面才有了响动,隐约听到门内的欢呼之声:“快快将大门打开,迎接贵客的到来,”那道长赶忙将瘫倒的杨蓟拉了起来,又整理了自己都衣容,端端正正的恭候在门前。只见两门合开,府内数十人员站成一堆,穿带花花绿绿 。杨蓟怕生,连忙躲在了道长的身后,掀起师傅的衣裳想遮盖住自己。而道长不断的将他挪至人前,却不想杨蓟更是往后躲。道长无法,只能由他而去。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在下杨闵国,道长有礼了,”。道长见之也行礼说道:“老道有礼,多年未登贵府拜会,还请杨员外老太爷大安,这是贵府小公子杨蓟,当年杨老爷和老太爷抱着襁褓中的小公子送到梅山道观寄养,一晃之间,没成想就是十年了,而今我送归公子回府”。

    杨闵国大喜,立刻将道长和杨蓟请入了宅内。只见宅中各人,都盯着这两人的到来,仔细打量着两人,跟随他们进了厅屋 ,挤的厅堂满满当当。杨老爷驱赶众人到门外,仆人上了热茶,又摆来瓜果糕食,老爷望向四周,对着门外那群人喊到:“今日贵客上门,快去叫大公子二公子前来见客。”而后,杨闵国又望向了杨蓟,一脸慈祥向他招了招手。杨蓟站在道长旁边,看着道长不敢上前,杨闵国只得往他身边走去,一把抱住了他,吓的杨蓟死命的挣脱,着急的大喊着师傅。杨闵国憨笑着:“你小子真有劲儿,老父都抱不动你啊,来来来,吃些瓜果,你爱吃哪样,为父喂你,”道长笑道:“这孩子从小道观长大,不大见的生人,多少有些拘谨害怕,杨老爷日后多与他玩乐,不加时日就会放下戒心来的。平日里,他可是顽皮捣蛋呢”“无妨无妨,小孩子不懂事,只是道长为何突然间将孩子送回,难不成有些难言之隐,莫不是衣食困难,还请道长大方讲出来,杨家自会报答恩人”。杨闵国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杨蓟,却见杨蓟又跑回了道长身边,小声哭泣说:“师傅在这干什么,我们回家罢,杨蓟不愿呆在这里,师傅快带我回家去”。道长轻抚安慰道:“小杨蓟呀小杨蓟,这就是你原本的家呀,杨闵国杨老爷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从小体弱多病,寄养在我身边,你长大了,该回自己家里了,听师傅话,快快去跪拜你的的父亲。”

    杨蓟不愿,杨闵国无奈,说道:“无事无事,相伴时间长了就会熟络的,慢慢来吧,不着急于一时”说话间,门外进来两年轻人,一人肥头大耳,胖若弥来佛,憨态可掬,有些可爱,进来便向着道长和杨老爷行礼:“杨善见过尊客,见过父亲”另一人体型高大,魁梧彪悍,脚步沉稳,进屋也行礼喊道:“杨平见过尊客,见过父亲”随后两人各自坐于一旁,杨闵国指着两人向道长介绍:“这是杨蓟的两位哥哥,这胖胖的是我的大儿子,叫杨善,二儿子叫杨平,一个十八岁,安静好吃喜文弄墨,一个十六来岁,好骑马箭术喜欢舞刀弄枪”。道长微微点头 ,向着他们说道:“虎父无犬子啊,我见二公子气脉沉稳,步伐稳健,筋骨强壮,一入门来,气势如虹,今后定是位保家卫国的小将军,有些杨门的家风,大公子文质彬彬,有礼有度,举止大方,我看他那面相是个雍容华贵,良善之人。就是人胖了些,老道觉得大公子以后少吃些好,太胖了恐坏了身体。”杨闵国迎合道:“道长说不错,他脾性秉性是极好的,就是懒的动弹好吃喝,若是像他二弟我也就不烦他了”说罢,转头就向杨善吼道:“你听见了道长所言了吗,少吃些东西罢,保命要紧”。杨善对父亲的责骂习以为常,只把头重重的埋了起来,两只水汪汪大眼睛紧盯着地面,不断的提溜打转,看得杨蓟饶有兴趣,发出咯咯咯笑声。杨平见得杨蓟大笑,也忍不住憋笑起来,向着旁边的杨善玩笑道:“兄长,你今晚的那只炭烧大鹅可吃不得了,不如兄弟帮帮忙消化消化。”杨善抬头看向杨平,双眼干瞪着,以长兄的架势警告着他。

    杨平立马安静起来 ,向着道长和他父亲说道:“母亲祖母听闻道长登门,特意亲自下厨准备饭菜,再等些时候,还请道长移往内厅就餐”杨闵国附和道:“是啊是啊,道长好不容易来一趟,在我这多歇息几日,让我带你到靖州城转转,尝一尝我们这里的家乡风味,这天冷了,不如就在我家中住上几个月,等明年开春再说,我家老太爷道长是知道的,他信奉道家,常供以三清四帝于家中,每日烧香礼拜,十分虔诚,道长与我父亲是年少时的老友,应当多些来往交谈便是。”道长谦和回应道:“既然如此我住上两日,几个月那就不必了,时间太长太过于打搅了贵府,我本清修之人,只往那山林清净之地走去,这热闹繁华之舍恐难久呆,老道习惯了清贫寄情于山水的生活,杨老爷莫怪我拒辞啊”“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话说至此,我也不强求道长,我父亲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所以不能出门来见你,还请道长去往□□”。

    几人随后移步□□之内,杨蓟跟随其后。

    只见那杨家老太爷端坐于庭院之中,闭目清修,背靠一把小竹椅,旁有一小桌,也是竹子制作而成,小桌之上摆有茶具器皿。道长见了,远远打着招呼喊到:“缘清公,老道来看望你了。多年未见,你可安好啊。”杨老太公听见有人喊他,微微张开双眼,只见庭院站着几人,他年弱老迈,视力模糊不清,整个身子瘦小干巴的像个猴子,听见有人来了,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吃力的支撑着下地而来,杨善见之立马上前扶住。杨老太公使劲的打开着双眼,劲力的瞧着,问道:“是谁啊,谁在叫我,多少年了,未曾听见有人敢这么叫我名号来着了。”老道一听,大笑着继续喊到:“缘清子,你个猴皮,才多少年你的老朋友都不记得了吗。”那老太公听过此话,立马激动起来:“你是,哎呀,是我那仙友回来了,哎呀,我的仙友你可好啊,多少年了,你可算来了,你过来,快过来让我瞧瞧”。杨老太公激动不已,老累纵横,道长赶忙向前拉住杨老太公的手,敬礼道:“才不过十年左右,你怎么变得如此憔悴不堪,我今见你,若不是你儿子说你是他父亲,我远远的,还真不敢认哪”“唉,我是个凡人,不像仙友你多年和神仙打交道,每日三餐吃到那是王母娘娘的琼浆仙品 ,玉果蟠桃,又有太上老君的金丹灵药,岁月不侵,日月不扰啊,风云几十年,容颜不遍,精骨依旧啊,敢问仙友是从哪里来的”,老太公说着使劲的拉着道长坐下,杨平立马向前端茶倒水,他的父亲示意让他退下,叫道:“平儿,快去问你母亲饭菜可好,好了再叫我们上桌吃饭。”杨平杨善退离,留下杨闵国在那伺候。道长将杨蓟推至杨老太公的跟前,笑问:“你看看这是谁”那杨老太公见一小童,紧眯着双眼,问道:“谁啊,我这眼睛老眼昏花,看不清咯,仙友你还要为难于我,你快快告诉我这是哪个。”杨闵国激动的立即抢答道:“父亲,这是小儿杨蓟,当年你亲自送出去的那个孩子啊。”杨老太公恍然大悟,惊呼道:“怎么,你把他带回来了,不能见不能见,你忘了当初老神仙怎么说来着了,快带他出去,见不得见不得呀”。那杨老太公惊慌大呼,拼命挣脱,忙跑到屋内不敢出来,瞧见那奔跑到样子好似看见什么鬼怪,害怕的不行,留的道长三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杨闵国忙解释道:“道长莫惊,我父亲生病多年,总是神情恍惚,胡言乱语的,已经多年未离开过院落”。道长忙问道:“可有看医”杨闵国回答曰:“唉,我是上上下下都看遍了,未见一点起色,想是老了,多少有些糊涂”。道长叹了叹气,来回踱步,随后又拿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问道:“我见你父亲像是中毒所致,见他头发稀疏,寥寥几根残丝在头,又双眼黑肿,两唇发紫,矮小瘦弱,两手黑黑,你父亲难道又食那什么金丹妙药不成,还是有练什么邪魔歪功,长久之下才将身体损坏至此”。杨闵国大惊,起来一身冷汗,全身发抖,又故作镇定,说道:“道长,我父亲都吃的都是寻常补药,也许是吃到太多太混了,相生相克,本是救命良药反倒害了身体 ,我父亲这里而后我再去请医再看,道长不如我们先去用餐如何,想着你长途跋涉,山高水远,也是劳累不堪,吃了饭也好休息休息。”道长见此,也无奈答应先行离开此地,拉着杨蓟向着杨老太公的屋内行礼道:“缘清公,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罢。”说罢,三人转身离开。”

    在此之间,杨母一等人就将一桌饭菜端上桌,见了道长杨蓟来了,泪流满面,连忙向前一把将杨蓟揽入怀中,哭喊着:“是我该死,让你受苦了,是母亲不对,把你送走,孩儿啊,我是你母亲啊”。杨蓟直愣愣的呆住了,不敢动弹,只是看着他师傅,眉眼皱巴巴的挤成一团,从小到大都是师傅师兄师姐给予的师徒之爱,手足之爱。他从小到大也从师傅嘴里知道他是有父母亲的,可是他却曾未有过像这个女人这样紧紧拥抱他的。他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全身一阵凉意,呼吸困难,又觉着心中无限悲凉,加之这个女人哀嚎哭泣之声,使得杨蓟不知所措,见到眼前女人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滑落,杨蓟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举起手来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这一举动使得在场的杨夫人又转悲为喜,哭笑道:“好孩子,我不该哭的,以后我不会让你走了”。杨闵国此刻拉起杨夫人,又向众人喊到:“大家都坐吧,道长且莫拘礼,您请上座,就当自己家里,家常便饭的,大家都开吃吧。”杨夫人不停夹菜给坐在一旁的杨蓟,杨蓟见此情形不敢动筷子,傻傻的在那坐着。杨闵国制止道:“夫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别吓到孩子”。一旁的杨平打趣道:“母亲,我也要您夹菜给我吃,从小到大你都没这么好好的对待过我,小弟一来,你把满桌子的好菜都堆他碗里了。”杨夫人听着自己二儿子说道,有些好笑,立马假装生气道:“你这孩子又在贫嘴,那你把碗拿过来,母亲也给你夹给个鸡腿给你吃,”杨平立马下桌跑到杨夫人跟前伸出手中的碗筷来,杨夫人也给他夹了一块大鸡腿,这下使得杨平多少有些开心得意,又回到自己椅子上,向着旁边的杨善炫耀道:“兄长,母亲夹给我的鸡腿我先给兄长尝尝吧”正要往杨善碗里送去,只见杨善低着脑袋一把将碗拿开,就怕那鸡腿落在自己都碗中:“杨善从来都不爱吃鸡腿,二弟还是自己吃吧,这是母亲夹给你的,可不能随意给他人。”杨平见他这般说着,又把鸡腿收到自己碗中,独自啃食起来:“既然兄长不要那我就吃了,母亲的手艺就是好。”杨老爷见了,有些不满,对着杨平吼道:“你吃就吃,不要在这多话,你哥哥胖成了这个样子,你还给他肉吃,多食些青菜豆羹,免得你也肥的跟猪一样,看着叫人心烦。”杨平不敢多话,使劲的扒拉着饭菜,那杨善也把头埋的深深的,杨夫人见得众人沉默起来,又叫起杨善:“善儿,你是家中长子,快快拾起酒杯代父母亲起杯敬敬道长,也和你兄弟多说些话,看看你总是不爱说话,这怎么成行。”杨善连忙放下碗筷,给自己满满乎乎的倒了杯酒,又站起了身来 ,端起酒杯向着道长敬酒道:“杨善愚笨,不太会说场面之话,道长不辞辛劳将小弟养大,如今又送他回了家来,杨善今日水酒一杯,在此谢过道长。”说罢,便昂头一饮,一杯烈酒是入了喉肠,干净利落,痛快洒脱。道长连忙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之人,眼角露出一丝笑意:“老道出家之人,酒肉禁食,茶水一杯,回敬这位小兄弟。”而后拉着杨闵国杨老爷的手小声说着:“此子有些英雄气概在身,想来以后也是个让人敬重的风云人物啊,杨老爷可莫要轻视于他”。杨闵国全然不知其意,以为道长不过是捧场之言,立马摇手回说道:“嗨,此子肥头大耳,总是孤僻一人,沉默寡言,让他学武,四肢无力,连刀枪铁器都拿不下来;让他学诗作文章,结果文章诗书皆不通,上不上,下不下,安份份也就罢了,也不求他有个好歹。”

    杨善听他父亲这般看他,不敢言词,只是默默吃着饭菜,双眼通红,内心愤愤不平,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和委屈。杨蓟对这位新认识的大哥倒是很感兴趣,只觉得他面善好说话,见的杨善埋头大吃,就把自己碗中饭菜像杨善递过去,小声说道:“大哥,杨蓟吃不下这些,你帮我吃些吧。”也不等杨善回复,就自顾的往他碗里夹菜过去,咧着大嘴笑着。杨善见杨蓟那一脸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禁锢在了原地,委屈之心一股涌的冲上來,泪珠也在眼眶打着转,他使劲的忍着,此刻的他难受之极,只怕自己嚎啕大哭出来。

    从小到大,由于自己体重偏胖,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好眼色,而他的母亲一心都在送走的小儿子身上,每天怅然若失,哪里有顾得上他的心思。他的二弟调皮玩闹老是喜欢故意欺负他,真是虽是富家子弟,不缺衣食只缺人爱。

    食过饭食,杨家夫人安排道长和杨蓟住下,又吩咐下人备水给道长洗漱。而那杨老爷且不再相陪左右,端着饭菜去往了□□之内喂食自己年迈的的父亲杨老太公。

    深秋之夜,月隐云深,风吹叶落,空气之中迷漫一阵阴风。

    道长盘坐于厢房,四面纱丝垂罩,夜半三更,突然间,厢房门外似有人推门而入,那道长也不惊也不扰,无论何时总是淡然处之,静静打坐。

    “杨蓟,你不在自己房内睡觉偷摸着到我这来干什么。”

    原来,悄摸着进门的正是杨蓟。“师傅,徒儿睡不着,徒儿想听师傅说故事”。

    “杨蓟,你都十岁了,十岁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要为师给你讲故事呢”。

    道长拂尘一扬,见着跟前杨蓟眼泪巴巴的,不肯离去,心有不忍,于是伸出手去:“来,你过来,就让为师再陪你最后一晚如何”。

    杨蓟开心不已,手舞足蹈,跳上了床,立马示好,自觉的给师傅锤起背来。

    道长心满意足,叹气道:“杨蓟,我且问你,平日你调皮捣蛋,性子也是开朗活泼,怎么今日你见着你的家人那么生分起来了”。

    杨蓟立即答道:“杨蓟害怕”

    道长疑惑有问道:“害怕,这有何害怕的,你莫要骗我”。

    杨蓟垂下脑袋,不敢回答。道长回身瞧见他那沉默的模样,敲着他的脑袋,问道:“怎么,有何事情瞒着师傅”。

    杨蓟眼睛眨巴眨巴,吞吞吐吐说道:“师傅,我觉得那个杨老爷长的像钟馗,面如黑炭,两腮胡须刺喇喇的,眼睛时不时的瞪的老大,而那个老太公又长大像个无毛鬼,瘦了吧唧的,声音嘶哑,就像那冬天树上的老乌鸦,杨蓟不想在这里呆着,师傅不要丢想徒儿好吗,以后杨蓟都不会调皮捣蛋了,只求师傅不要丢下杨蓟一个人。”

    道长无奈叹息道:“怎么说话的,那是你的家人,你的父亲可是江湖有名的学武之人,长的壮实粗犷了些,而你的阿爷当年也是玉树临风秀气公子,只是年老色衰才成这般模样,怎么能以鬼来形容了,你可知道你的祖上是何人”。

    “是何人,师傅快快说来”,杨蓟听到师傅讲起往事,立马来了精神:“你快说呀,我的祖上怎样”。

    道长笑然,慢慢说来:“唐代末年,番镇割据,战争不断,你的老祖杨再思,一把枪杆,驰骋疆场,杀敌无数。唐虽衰,而你老祖始终不改忠君爱国之心,以功受唐诰封为“诚州刺史”,左仆射尚书,食邑一万二千户。耄耋之年,何等英雄啊”。收复西南,建立五溪十一峒之地,人称飞山公。飞山公死后,各峒百姓建庙宇,拜香火,奉为神仙,有尊为祖先祭祀,那庙宇称为飞山王庙。飞山王生十二子,十二子各辖五溪之峒,而延续至今,你阿爷你父亲便是其中一支呀”。

    “这么说来,我是英雄的后代咯”。杨蓟蹦哒着,欢呼雀跃,跳着床板咯吱咯吱的作响。

    道长继续说道:“你父亲和你阿爷那也是地方受人尊敬之人,无论是武功兵法,还是文章谋划也是有些本事在身的,想到年轻之时,你阿爷游走四方,闯下些江湖名头,世人称曰:“西南玉面公子温如玉是也!”

    杨蓟拍手叫好,直呼:“我也想成为江湖名头的厉害之人。”

    道长言道:“那你是跟师傅去寻仙问道了还是留在自家之中跟父亲学学江湖武功本事了。”

    杨蓟垂头不言,良久回答道:“师傅,徒儿想做英雄,想学武功,不想修仙,可是我想师傅在旁,一直陪伴杨蓟,徒儿舍不得师傅离去”。

    道长摸了摸杨蓟的头,又拉着他睡下,为他盖上被子,哄着他道:“师傅还是会回来看你的,你的师兄师姐走了,师傅也要去看看他们才好,你们师兄姐弟性格各异,都是不大听话的,我去看看他们然后再来找你,可好!”。

    杨蓟直言:“不好不好,师傅可以带上我去啊。”

    道长捏了捏杨蓟肉乎乎的脸,凶道:“你想跟着师傅,师傅我可不愿意带着你爬山涉水,你累了就故意耍赖要我背你,还装睡,喊你起来死活都不醒,可把我累的够呛,你个人精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蓟尴尬的哈哈大笑,道长轻轻抚拍着他,说道:“夜深了,快睡去吧,快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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