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邮件乌龙已经过去一周了,我当晚直接和夜蛾请假,逃回青森老家,提前接手了年底才要做的结界维护。

    十二月的恐山,寒风凛冽,空气仿佛被冰冻了一般,山间常年弥漫着火山口特有的硫磺味,也正是由于火山气体,周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鲜少见到动物。

    我快步走在石板路上,路的两边稀碎石块在阳光下显得苍白。旁边低矮的房屋就是合掌道场,还是这副陈旧的样子。

    道场门口,一个陌生的巫女低头注视着门柱旁边静止不动的风车。

    “你回早了。”她猛地抬头,像是还不习惯使用眼睛,眼球延迟了一会才从看向地面的角度转向了来者的眼睛。

    “因为一些意外。“我不愿和这些巫女过多解释。

    突然,一阵狂风卷过,周围原本静止的风车疯狂旋转,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道场门内一片昏暗。

    因为是白天,屋内并未开灯,只有从窗户透入的微弱阳光勉强照亮了屋内的陈设,屋内阴影处有个老人直直地站着。

    据说她是这代唯一传承了祭灵术的巫女,只要有过世的人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就可以通过术式让死去的人依附在她身上。

    也正凭借这一点,合掌道场每年都有源源不断地顾客光临,或爱或怨,大多都是想要与逝去之人沟通,也有少数咒术界的生意。

    但实际上,传承祭灵术的巫女一脉早已埋没,鸠占鹊巢的是掌握降灵的尾神老太婆,这一点,作为容器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今年去宫城县,更替学校和医院的镇物。”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之重,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束缚之下的约定必须要履行,谁也不想承受打破束缚的未知惩罚。

    “是。”我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在门口接过装有镇物箱,这次的木箱很特殊,密密麻麻贴满黄色的符纸,每一张符纸都画着诡异的图案。

    世人普遍相信镇物能够驱邪避凶、保佑平安,然而在某些情况下,比如现在,我手上的镇物本身可能就是极度凶邪之物,才需要这些符纸来层层束缚、封印其力量。

    于是,在黄昏向晚的时刻,我在杉泽第三高中的镇物百叶箱中换下了2005年最后一个木盒。

    祝祷词的每一个音在空气中泛起咒力涟漪,无形的力量清除了旧的气场。

    随后,我慎重地在箱内贴上新的符咒,它们将构建起新的结界,咒成。

    “辞旧迎新。”我在心中默念,今年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

    开车回东京的路上,我还是觉得没有真实感,今年合掌道场的工作尤为轻松,竟只需要为宫崎县的几处医院和学校更替镇物,没有任何容器的工作。

    想起那位陌生巫女的话,是因为我来早了吗...

    在等漫长的红绿灯间隙,我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才发现下午有一条未读信息,这条信息的内容让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信息来自五条悟:“今晚有空吗?七点半浅草桥‘小鸟箱’速来。”

    我瞥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啊,太好了,现在已经八点了。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一通来自五条的电话正好拨进来。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手一抖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居酒屋的喧闹声、干杯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是葵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夏油,“我们在浅草桥这边给悟庆生,硝子突然有急诊,我先送硝子回去。你方便过来一趟吗?我不放心让悟一个人待在这里。”

    “啊,好的,我正好开了车。”夏油很少拜托别人,他这么一说,我实在难以拒绝。

    “具体地址我回头发给你。”夏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莫名其妙地,我又接了个麻烦。

    下车后,沿着地铁站附近的后街,我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停在这家私人经营的老式酒吧前。

    街道两侧都低矮地悬挂着红灯笼,狭窄的街道更显拥挤。

    酒吧门口设有烤串碳炉,不断升腾起热气。

    我上前拉开单薄的玄关门,U型的吧台座无虚席,下班族、家庭聚餐的客人都一团一团地坐着。

    在这个喧嚣的小世界里,一个人的身影却显得如此突兀,他独自坐着,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你是来接硝子的朋友吧。“一位满头银发的太太从吧台后探出头,笑容满面地招呼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问候,我只能报以腼腆的微笑,并迅速走向五条。

    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直直地楞坐着。

    我扫了一眼桌上散落的酒瓶和杯子,这不就是完全喝醉了吗。

    弯下腰,轻轻地把桌上的墨镜重新戴在了五条的脸上。

    他的脸上因为酒精而泛红,这使得他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白皙。

    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双眼睛,可能是困了,他的眼睛水水的。

    我低头给夏油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接到五条了。

    抬头就看见五条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很少见他不笑,这种反差让我感到一丝异样。

    很快这种感觉灵验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面色如常,甚至眼神里也找不出一丝醉意。然而,他突然站起来,声音洪亮地问道:“老夫的拐杖呢?”

    周围的酒客们听到这话,醉醺醺地哄笑起来。

    我心知此刻不宜久留,立马上前搀扶住五条,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倒是毫不客气,直接将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我腿一软,差点直接坐下来。心中暗叫不妙,赶紧借助他身体的遮掩,用咒力画符借力。

    没想到看起来单薄得像纸一样的五条这么重,如果为他称骨算命,少不得是紫薇照命。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神秘兮兮地问我:“你知道狗母鱼有灯吗?”

    “不知道。”我随口敷衍着,单手艰难拉开玄关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他低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因为被我吃了,是甜的。” 然后得意洋洋地摇着头,仿佛揭晓了一个了不起的秘密。

    我和他逆着人群步履蹒跚地向前走,虽然相比来时人流量少了些,但偶尔也难免会和迎面而来的人发生碰撞。

    又一次与路人擦肩而过时,我发现自己身上覆盖了一层咒力,就像是一层保护膜将我与外界隔绝开来。

    我不由得感叹:真是方便的术式,如果能挡风就更好了。

    即便是在市区里,十二月的冷风还是让人瑟瑟发抖。

    好在搭在身上的人就像大号发热贴,我紧紧地靠着他,试图汲取一些温暖。

    在停车场里,我终于把五条安置到了车的后座上,顿时感觉如释重负。

    上车后,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仿佛酒精让他暂时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为了打破尴尬,我试着找了个话题:“为什么不在外面留宿呢?是因为高专有门禁要求吗?”

    他双手双腿撑开,瘫在后座,漫不经心地说:“没有门禁这回事啦,只是杰说我喝醉了,状态不稳定,在外面睡觉可能会被诅咒师袭击。”

    我抓了抓方向盘:“啊?”

    他继续说道:“毕竟我可是很珍贵的‘六眼’哦”

    ”你有六个眼?“我有些惊奇。

    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喂喂,你真的在学习咒术吗?连‘六眼’都不知道?”

    “我是学习咒术师的知识,又不是学习你!”我有些不服气地回答道。

    他轻笑了一声。

    “好吧好吧,差不多啦。不过‘六眼’这个东西嘛。“他突然停了下来。

    不想让他太得意,我忍住没追问。

    车内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直到我们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才被打破。

    快到高专了,我突然想起加错人导致错聊几十页的乌龙。

    “冒昧问一下,前辈是特殊性别吗?”

    五条悟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延迟反应了几秒,他愣了一下后才回答道:“对哦,我是Omega。”

    我心中暗自感叹,这种人也能是Omega...

    现在想想,夜蛾当时确实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五条他并不在意自己地性别,反而开心地分享起自己在易感期时故意不打抑制剂的事。

    他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最后如何熏得硝子和夏油被迫打了两针抑制剂的场景。

    我将车稳稳地停在高专的门口,听着他说到自己最后成功逃脱夜蛾铁拳,却并没有跟着他一起笑出来。

    “如果有诅咒师故意释放信息素,诱发结合热不是很危险吗?”

    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那个人下一秒就会死啦,我很强的哦。”

    后视镜里,他墨镜挂在鼻尖上要掉不掉,眼神凌厉。

    我楞了一下,慌张地移开视线:“到了。”

    然而,五条却耍起赖来,嚷嚷着头晕,找不到他的拐杖。

    “别闹了,五条悟。”我无奈地从驾驶室下来,看到夏油已经在路边等着了:“辛苦了,葵。”

    “没什么。”我回答。

    夏油和五条悟歪歪扭扭地走远,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远处的惊呼。

    我在原地目送他们消失在拐角处。

    冬夜的风呼啸着,我感到一丝冷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开始怀念刚才和五条挤在一起时的温暖。

    我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我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响起,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将冬夜的寒冷隔绝在了车外。

    或许今晚应该早点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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