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笑了笑,“姑娘好眼光,我乃褚州人士,今日第一次来中州,对中州的买卖方式颇为好奇。”

    徐曦墨豪气地抱了抱拳:“公子过奖,不知公子可有看上的东西?”

    陆敬指了指卖家身旁的秤,“我倒是对那杆秤有些意思。”

    秤砣有什么用意思,这公子可真是奇怪,“公子果然眼光独到,只是那杆秤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敬慢悠悠道:“姑娘可看到那秤杆上的星星?”

    徐曦墨踮起脚尖仔细瞧了瞧,上面果然有星星,她数了一下,刚好十六颗,有黄色的,也有白色的,“还真是有十六颗星星,还有点儿像花儿。”

    陆敬点点头:“确实是秤花,不多不少正好十六颗,而这上面分别为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以及福、禄、寿三星。”

    徐曦墨不禁有些好奇,“一个小小的秤杆竟有这么多讲究,公子果然博学多才,只是这星星代表着什么呢?”

    陆敬瞧这小姑娘神色认真,多说了几句:“这是在告诫商家做生意要诚信,不可缺斤少两。若是做黑心买卖,短一两少福,缺二两少禄,缺三两折寿。”

    旁边有一人也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秤杆的源头,听了他们的对话,接腔道:“是啊,前七颗是北斗七星,告诫人们从商不能财迷心窍。中间六颗是南斗六星,分别是东西南北上下六方,这就是不能心术不正。而最中间三颗代表福禄寿,正如这位公子所言,少一两会损得福,少二两会伤利禄,损三两就会折寿。”

    徐曦墨灵机一动:“那若是买家称的更高,岂不是会添福,添禄和加寿?”

    陆敬微微一笑:“确实如此。”

    徐曦墨又问:“那秤砣呢?秤砣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他们谈话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知道秤砣的寓意,有人不知道,议论纷纷。

    陆敬温和道:“天上的星宿,是主雷雨的神。”

    人群中有一红脸膛的汉子附和道:“是啊,秤虽小,却可以称人心啊。”

    “还是我们的老祖宗有智慧,这是在劝我们向善呐。”

    “可不是,杆秤称的是天地良心,秤的是正义,还可以秤江山,秤权力呐!”

    “那你们可知,陶朱公发明杆秤时,写的四个大字可是天下太平。”

    众人又开始议论当今天下一分为三,战火绵延不绝。这两年新皇登基,好不容易过上了舒心日子,纷纷摇头表示不想打仗。

    ………

    徐曦墨听了这一番新奇的说法,对这杆秤也产生了兴趣。

    “和公子相谈,果然让我大涨见识,不瞒公子,我现下对这杆秤有了几分喜好。您看不如这样,公子若是愿意,不如我们合作去赢了那物。公子出钱,我来出力,赢了之后,我只需要那秤杆即可,其余一律归公子所有。”

    陆敬哈哈大笑,这小姑娘可真是有意思,看起来不过十几岁,性子倒是机灵。

    “小姑娘的主意甚好,若是姑娘能猜出那是几两几斤的秤杆,这整个秤就全归姑娘了。”

    徐曦墨眼睛一亮,“公子此话当真?”

    陆敬笑着点了点头。

    徐曦墨暗喜,这人莫不是个傻子,既出钱还不收东西。不过这是几斤几两呢?

    她撑着脑袋想了片刻,看了一眼陆敬后说:“公子这也太便宜我了,谢过公子!”

    陆敬笑着问:“所以是?”

    徐曦墨仰了仰下巴,自信道:“那必然是十六两一斤喽。”

    陆敬点点头,“姑娘果然聪明!陆某佩服佩服。”当世女子无才之人为多数,眼下这小姑娘显然不晓得商人用秤的道理,但能猜出其中一二,也着实不易,可见这小姑娘不一般。

    只是这小姑娘要这杆秤有何用?那铺子上摆放了那么多珍玩,难不成还比不上这杆秤?

    徐曦墨暗自得意,这也太简单了吧,十六颗星星自然就是十六两喽,可不就是缺一两损福,缺二两少禄……她可真是聪明的不得了。

    徐曦墨也对自己表示赞同,随后拍了拍袖子,“公子,接下来就看我的!”

    徐曦墨走到卖家跟前,没有选择飞镖,而是选了掷铜钱的方式,只要将铜钱投掷到商家指定的地方就可以通过三成的价钱得到商品。

    每个人只有两次机会。

    众人看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投掷,纷纷摇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当场离去。在场没一个人相信徐曦墨能投中。

    陆敬也只当是看热闹,大不了最后出钱买了送给那小姑娘,难得遇到有缘人。

    哪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徐曦墨投了两次,中了两次。

    徐曦墨自幼便在鱼藻池给鱼投食,这两年又和楚安芝玩儿了不少次投壶,自然一投一个准。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惊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没想到啊,这小姑娘深藏不露。”

    “中州果然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看这小姑娘衣着普通,没想到这本事倒是挺大。”

    ………

    商家黑着脸问徐曦墨要什么,本以为小姑娘会狮子大开口要最贵的那套配饰,没想到要的却是一杆秤。

    这秤本不是买卖物品,但相比其他物品,商家自然更乐意给秤。这秤也值不了多少钱,商家索性直接送给了徐曦墨。

    徐曦墨兴冲冲抱着秤,和陆敬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陆敬拦下徐曦墨:“敢问姑娘名讳,若有机会,陆某前去府中拜访。”

    徐曦墨心底划过一丝黯然,她哪有什么家,皇宫可不是她的家。不过这个公子有意交好,她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我叫徐曦墨,但是,嗯,我现在还没有家,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

    陆敬远远望着徐曦墨离去的背影略带不解,怎么会没有家,莫不是风尘女子?可这小姑娘干净澄澈,没有沾染丝毫风尘气……难道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徐曦墨回到埗南院后,依然乐乐陶陶的。今日的礼物选的心满意得,寓意深长。

    杆秤嘛,若是宇文珏能对她多发点儿善心,就能增福、增禄和增寿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徐曦墨进宫的日子。

    徐曦墨还是没有见到宇文珏,只能托前来送她的树喆将东西转送给宇文珏了。

    徐曦墨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就出了房间,树喆早已在大门等候。

    她和张大娘,张大爷一一拜别,这几个月若不是二人的照顾,她怕是很难活下来。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些日子足食丰衣,悠闲自在,不用像在宫里处处小心翼翼,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丢脑袋。

    这段日子是她这么多年来最轻松的时光。

    徐曦墨最后望了一眼这处宁静又充满生活气息的院落,又看了看宇文珏卧房的方向,在心里与他道别后,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两匹黝黑健壮的高头大马引人注目,车厢外有雕刻细致的图纹,而车厢内却简洁明亮,座椅宽敞。

    树喆也随同徐曦墨坐进马车,外面由车夫赶车。

    驾——棕马一声长鸣后,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车夫晃动着长鞭,缓缓驶向皇宫。

    车厢内阒无人声,徐曦墨长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寂。

    她抠了抠手指,低头闷闷不乐地问一旁的树喆:“你家主子怎么不来送送我?”

    树喆愣了一下,心里想着这怎么说的我家二爷与你有啥私情一样……你个小宫女胆子也忒大,还让我家主子送你,还敢这么说。

    嘴上道:“二爷近来军务繁忙,怕是没有时间。”

    徐曦墨才不信,撇撇嘴哼了一声。

    树喆翻了个白眼,哼,哼什么哼,你还敢哼!我家二爷是你个小宫女想见就能见的?当然这些话还是心里想想,毕竟小姑娘不容易,话不能说的太直白,怕伤了姑娘自尊。

    过了一会儿,徐曦墨才磨磨蹭蹭将手里抱着的木箱子递给树喆:“这是我给你家二爷的一点儿心意,麻烦你替我转交给他。”

    树喆打量了一下怀里这个玩意儿,有点儿分量,还挺大,显得神神秘秘的,会是什么呢?

    又听徐曦墨细声细气地警告:“这个需得本人亲自打开,别人打开就不灵验了。”

    树喆糙脸一红:“你这小姑娘把我当什么了?我是那样的人吗?”虽然他确实有提前打开看看的打算。

    徐曦墨抱着胳膊,又大大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树喆。

    树喆咬咬牙,这小姑娘是看他不顺眼?难不成是因为没见着他家二爷,把气撒在他身上了?可赶紧进宫吧,不能祸害他家二爷。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徐曦墨,“这是我家二爷给你的。”

    徐曦墨的眼睛亮了亮,毫不犹豫地直接打开荷包,一看是银子,脸上的喜意更是遮也遮不住。

    树喆鄙视地撇撇嘴,年纪小小就是个守财奴。

    哪想徐曦墨当着树喆的面就开始数银子,嘴里还念叨着:一两,二两,三两……

    树喆嘴角不住抽搐,这可真是个奇葩,忍不住开口:“您还真不见外啊?”好歹等他离开了再数吧。

    徐曦墨头也不抬道:“我又和你不熟稔,装那些乱七八糟的客气干啥?好不容易出宫,做点儿心里想做的有错吗?”

    不熟,很好,非常好,没错,很正确,这小姑娘可真是捅人心窝,当初可是他树喆救的她,好吗?!

    树喆气的闭上眼,不是很想和她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徐曦墨下车后,抬头望向巍峨的宫宇,心里夹杂着几分不明不白的酸涩,一时杵在原地不动。

    树喆上前站在一旁:“姑娘珍重,在下就送到这儿了,一会儿回去和我家主子复命。”

    徐曦墨侧身瞟了瞟树喆,满是踌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树喆无语,这小姑娘又有什么幺蛾子,“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徐曦墨感激地看了眼树喆,随后低头盯着脚尖嘀咕道:“你一会儿复命的时候,能不能给你家主子传个话。就说麻烦你家主子多关照一下我,也用不着每日打点,偶尔和掌事姑姑打声招呼多照顾照顾我就行。

    还有住大通铺太挤了,两人间就不错,当然一人间最好。嗯,还有个事儿就是我每月的月俸有点儿不够用,我在东市看上了一个环钏,而且马上就要过节了,大家都穿新衣服,我也想穿,听说朝兴坊的玉团糕香酥可口,若是你家主子有时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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