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水市十几年未有之盛举,虽是房梁上冻得冰碴子都想雕成冰花,公交车上的广告牌全部换成了“欢迎世界友人,岳水大运会期待您的到来”的广告语。

    闻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因为岳水一中的男子短道速滑队在世界青少年比赛上夺得第一名一夜之间爆红,成为一座被人称赞的“体育之城”。这次岳水市成功申办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更是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眼球。

    岳水大学的冬季运动场馆承办此次运动会,学校从未有过如此浓厚的运动氛围,从未露过面的校长现在每天晚上八点和新闻联播一样准时向学校师生广播:让他们积极做好准备工作,岳水大学能否就此提高知名度,成败在此一举。

    隔壁岳水美术学院每天都能清晰的听到隔壁激情的喊口号:世界大运会,岳大勇冲锋。

    郝好烦躁的蒙上被子,戴上耳机。闹钟都还没响,早上六点都不到,隔壁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放强军战歌校园跑。

    昨天晚上从画室回来已经凌晨一点了,大周末的一个好觉都不让人睡。

    “增强人民体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口号喊得震天响,室友比郝好先忍不住大叫起来:啊啊啊啊,烦死了,能不能投诉他们学校啊,还有三天才举办运动会,运动会举办半个月,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郝好生无可恋的拉下被子,提前关上了还没来得及响的闹钟。

    利索的下床,洗漱完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鼻烟壶内画手稿书塞进包里,抽屉里掏出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随意扎起头发。

    “你这么早去哪啊?”舍友高琳从床上探出头来,她们俩住的是两人间,当时学校分宿舍,这两个幸运儿被剩了下来,因祸得福。

    “去画室,我看这觉是一点都睡不了了。”

    郝好刚出宿舍门接到了师娘的电话。

    郝好愣了一下,这么早,师娘找她能有什么事?

    她犹疑的接起电话,听筒中传来师娘温柔但无力的声音。

    “郝好,这么早给你打电话影响你休息了吧。抱歉啊。”

    郝好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早就醒了,师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来一趟中心医院啊,你师父有话跟你说。”

    医院?

    郝好瞬间有些慌乱,师父昨天还好好的,在画室里呆了一下午,晚饭也吃的不少,怎么忽然去医院了?

    见郝好不说话,想必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师娘赶紧安慰。

    “你师父没事,老毛病肠炎犯了,在医院打点滴呢。”

    郝好稍稍放下心来,挂了电话连忙打了滴滴,往学校门口奔去。

    随着隔壁的鼓点,跑的极有节奏。

    郝好见到师父时,师娘靠着他的肩睡着了,师父连忙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让郝好轻轻地走过来。

    郝好抿住嘴,乖巧的坐在师父旁边,皱着眉看着他输液的手。

    “您昨天又喝酒了?”

    师父无声一笑,可爱的像个老顽童。

    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郝好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将请柬接过。

    是大运会的邀请函。

    “尊敬的曾志国大师,诚挚的邀请您为大运会的运动健儿们制作系列鼻烟壶内画,传承非遗精神,展现中华传统之美。住宿地点为岳水大学礼宾馆,一切费用全包,欢迎您的加入。”

    师父看了一眼师娘,轻声的嘱咐郝好。

    “我本来是想自己去的,跟那边的负责人也说好了,今天上午八点来接我,没想到我这身子骨这么不争气,又得输一个多星期的液,你师哥准备毕业论文,师父就只能指着我的小徒弟了。”

    郝好看着手中的邀请涵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从来没有离开师父和师哥,自己去完成一项什么任务,虽说她总是被师父夸是最优秀的徒弟,也自己完成过作品,但这毕竟是国际赛事,作为传承人的身份让她更加不安。

    “替‘父’从军!”

    师父坚定地看着她,师父满脸皱纹但目光炯炯,这样的眼神郝好根本就无法拒绝。

    她耸耸肩,挤出一个笑容。

    师父把负责人的电话告诉她,马上就八点了,还是先给人家打个电话比较好,省的让他跑空。

    师父是著名的鼻烟壶内画大师,作为他的唯二弟子,郝好向来保持低调,很少向别人说她的身份,高琳也仅仅知道她是跟着一个大师在学习,并不知道她是非遗传承人。

    “喂,大师您好,我现在正准备去接您呢。”

    听筒传来年轻明快的男声,郝好赶忙回应。

    “您好您好,我师父他生病了,现在在医院,不能接受你们的邀请了,他让我替他去。”

    “哦,是这样啊。”

    “那小师傅你在哪,我去接你。”

    小师傅!郝好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叫,耳朵唰的羞红。

    “那个,不用接了,我行李还没收拾,自己过去就行。”

    她强装镇定。

    “别呀,我们一定要用最高的礼仪对小师傅的,您工作期间我就是您的小助理,我随叫随到,所以您在哪啊?”

    郝好苦笑,对面人怎么这么热情啊。

    “我在中心医院。”

    “好的,小师傅您吃饭了吗?您吃不吃肉包子、煎饼、炸糕...”

    “那个那个...”郝好连忙打断,“不用了,我已经吃过饭了。”

    “好嘞,那我马上到。”

    “呼---”郝好长舒一口气,对于热情似火的人她着实有一点害怕。

    师父总说她少年老成,当时收她做徒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性格。

    做内画需要耐心和沉稳,要有一丝不苟的态度,这些郝好都具备。

    但就是作为一个刚刚大二的学生来讲,这样的性格便有些过于成熟了。

    郝好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冒汗,她浑身上下透露着拘谨和紧张。平时在画室里根本不用跟人多交流,一直呆在舒适区里,现在逼着她踏出这一步,真的需要些勇气。

    “师父,我要是弄不好,那不是很丢您的脸,我还没有离开您和师哥单独接过任务。”

    “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怕你个小姑娘给我丢人?师父的脸面都给你,随便丢啊。”

    郝好被师父逗笑。

    师父没有给她交代什么工作方面的注意事项,只是让她吃好喝好休息好。

    似乎对他来讲,让这个小徒弟胖个五斤比工作完成的出色重要多了。

    电话铃声响起,刚才的负责人已经到楼下了。和师父道过别后,郝好赶紧往医院门口跑,生怕让别人多等一秒。

    她在停车场扫视了半天没看到有人,只是有一个观光车上的人好像一直在和她招手,看不清楚,她没有理会。

    “小师傅!”

    观光车上的人下来往郝好这边跑来,吓得郝好连忙后退了几步。

    男孩手中拎着早餐,跑过来额前的刘海吹动,朝气热情。

    郝好本来觉得自己不算矮,和他站在一起刚刚到他的肩膀。

    “小师傅是你吗?”

    男孩笑起来单眼皮眯成弯弯的月牙,郝好眼神逃避男孩的注视,呆呆的点头。

    “这么年轻啊原来,小师傅跟我走就行了。”

    郝好走在他身后,没敢并肩。男孩自动放慢脚步,侧脸笑着看她。

    她双手插兜,装镇定装的辛苦,还真有点艺术家的高冷做派。

    “小师傅我叫周希睿。”

    周希睿,她轻声重复,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那个,你别叫我小师傅了,真的不敢当,我就是我师父的一个普通的徒弟。我叫郝好。”

    “郝好。”

    周希睿很大声的重复了这个名字,郝好吓得转头和他对视。

    “这个名字起的好好。”

    郝好讪笑。

    郝好登上观光车,周希睿把早餐递给她。她连忙摆手。

    “我真的已经吃过了。”

    一瞬间周希睿的脸上也露出错愕的表情,“啊,我知道,这是给我队友买的,能不能麻烦你拿一下,刚才下坡的时候,把它放在座位上它总是会滑下去。”

    郝好连忙接过,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额头,没有碎发遮住视线,她只是单纯的尴尬。

    车开的很稳,方向盘上贴着岳水大学的校徽,原来是学校的观光车。

    “对了小师傅,你去哪里拿行李啊。”

    “美术学院。我是那儿的学生。”

    她刻意强调是学生,就是让周希睿别再叫她小师傅了,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学生。

    周希睿震惊的张了张嘴,侧脸看了眼郝好,似是不敢相信。

    “这么厉害,还是学生就已经是非遗传承人了。”

    完蛋,看样子他是更加崇拜郝好了。

    “那我把车停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进去拿行李。”

    这么大的一辆观光车停在学校门口只接她一个人,有点太惹眼了,郝好必然拒绝。

    “不用了,车停在学校附近就行,咱俩学校就在隔壁,我行李也不多,自己就能走过去。”

    “那怎么行,我是接了任务要照顾好你的,不能领了学分不干事啊。”

    郝好无奈。

    “是不是还算志愿时长。”

    “对呀,我手机还在计时呢。”

    果然是善良单纯的大学生。

    周希睿忽然想起来什么,敲了下方向盘。

    “对了,还加素拓分。”

    郝好没忍住笑出来,几秒钟连忙收起笑容。

    “小师傅,饭卡已经给你办好了,水电费也已经交过了,还有什么需要您直接打我电话就好,二十四小时在线。一会儿加我个微信,方便联系。”

    郝好点头,车开的太稳,都给她开困了。

    “你们学校最近一直这么激情澎湃的,你们晚上睡得着觉吗?”

    周希睿秒懂郝好的意思。

    “您放心,您住的房间有隔音板,还给您准备了眼罩,耳塞,睡眠枕头,保证您能休息好。”

    郝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简直是贵宾待遇。她现在只希望自己最后做出的作品不要配不上这样的照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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