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荒野,地下。

    这里是一处恶魔信徒的据点。

    据点不大,只有几十个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蓬头垢面,神色萎靡,看着有些落魄。

    如今的主位面,恶魔信徒们不断遭受围剿,与深渊的沟通也时常不顺。

    这样的小据点,在过去只能充当一个他们的分部,但如今这里已经是临近几州中最大的残存地。

    不断被打压的现状,让他们本就临近疯狂的神智,更加混沌难明。

    “是时候献祭了!”一个穿着破烂黑袍,肤色暗红的男子突然站起,大声喊道。

    他掏出匕首,高高举起,然后对准自己的小腹捅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与淡淡的硫磺味逸散开来,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

    其他人看着,喉咙咕噜一声,也有些意动。

    他们找不到机会去抓薪材,便只能献祭自己。好在深渊照收不误。

    只要能听到深渊的呢喃,便能让他们意识满足。无论这样的献祭能否得到更多回应,他们在献祭之后能否保有生命……都无所谓了。

    噗嗤!噗嗤!

    又有两个恶魔信徒按耐不住,选择向深渊献祭自己的鲜血……乃至生命。

    即使不能获得回应,他们也能在这样的仪式中回归深渊的怀抱……他们沉浸在这美好的想象中。

    但这时,一些恶魔信徒突然面色发红,手舞足蹈起来。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暗红的鲜血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流淌在地面上,微小的气泡在液体表面不断爆开,迸发火星。

    “深渊!深渊!!”

    密室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无比,飞速上升的气温将他们的衣袍点燃。恶魔信徒沉浸在狂喜之中,因为深渊重新眷顾了他们!

    他们之中还有曾经的恶魔主祭,参与过恶魔之门的建设。在他的感知中,这一次降临的眷顾,甚至比自己过去所见都要强大。

    这其中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半疯的他丝毫没有发觉。

    而且很快,他的思考就到此为止。

    轰——!!

    一连串的巨大爆炸将这处密室彻底摧毁,落下的巨石将这些幸存至今的恶魔信徒彻底埋葬。

    恶魔主祭在其中是坚持的最久的一个。他在临死之前,只来得及对看不见的凶手发出一声怒吼:

    “可恶的精灵!”

    ……

    硝烟散去,精灵出征队的指挥官在地图上将这里的红点画了个叉。

    这样的残存据点,他们已经剿灭过许多处了。优良的精灵族工艺,能保证每一枚炸弹都发挥最大的忠诚。

    而他们最擅长以过量的忠诚淹没敌人。

    一辆辆装甲车拨动履带,准备前往别处。但这时,指挥官突然发令,让军队停下继续警戒。

    “深渊反应……没有消退。”

    他话音刚落,前方那坑坑洼洼的轰炸坑突然爆开,一道接天连地的红光突入云层。

    “是深渊之门!”

    一头头恶魔在红光中显现身形,随后向装甲车阵地扑去。

    然而这些精灵们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火力精良,装备优秀,还有与恶魔千锤百炼的作战经验。

    无数炮弹子弹如海潮一般,硬生生止住了恶魔们的步伐,甚至将它们的战线反推了回去。

    但很快,几头高阶恶魔出现,它们顶着火力,逼近了阵地。

    “让我也帮忙吧。”阵地之中,一个人类神官突然对他身旁的精灵指挥官说道。

    “好。”指挥官很快同意。

    在这一支军队里,有十来位前来“交流学习”的人类神官。神降仪式之前,他们这样的交流活动变得比过去频繁了许多。

    清理威胁,扫除恶魔信徒,也是仪式安保环节中的重要一环。

    于是,这个神官便浑身冒着光,在神术的强化下与恶魔近身搏斗了起来。

    恶魔们反推的势头被止住,于是它们又派出了另外的高阶恶魔。

    而精灵族军队一方,也理所当然地,又跳出来几个自告奋勇的神官,局面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这一次前来交流学习的神官,怎么都这么强?”观察了一会儿战局,精灵指挥官默默嘀咕起来。

    不过,只要不让恶魔们冲入阵线就好,他已经向后方呼叫了支援,后备军力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一旦加大火力投入,想必就能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个意外开启的恶魔之门吧。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战线的僵持程度,会比他想象中更加夸张。

    ……

    几个小时后。

    “继续投放。”指挥官表情麻木地下令着。

    一枚枚炮弹自炮管离开,飞出比之前大了十倍的阵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经过一个个正在天空厮杀的天界生物与深渊恶魔,最终落入远处的恶魔之潮中。

    本来这里的战斗只是一次例行的清扫,非常轻松简单才对。可是……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指挥官不自禁回想。

    是眼见他们队伍里神官的数量与强度超出预计,于是恶魔之门加大了投放力度开始?

    还是发现恶魔一方的抵抗出乎预料,于是那些神官纷纷开始召唤同胞,召唤各种天界生物?

    按照他们的说法,因为近日以来的神降仪式,沟通天界比以往顺畅许多,于是他们便能从自己神明的领域附近,直接召唤各种武德充沛的援手。

    更有甚者,甚至直接了召唤神国位面的圣灵。

    这很合理。

    所以,现在的战场上,七大正神教会的神官及其附属势力,已经密密麻麻占据了一大片,拖家带口地召唤下来,火力比他们精灵族还猛得多。

    非常合理。

    而恶魔一方也不甘示弱,此时此刻,那深渊之门已经扩张到了足有千米高度,无穷无尽的恶魔从中涌出,如同潮水一般。

    想必,他们也不肯被乖乖地打回深渊吧?

    没毛病。

    精灵指挥官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禁想到,千年前的大破灭战争,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当然,他自己也明白这个说法有些夸张,按照父辈们的说法,千年前的战争中可是有神祇化身亲临的……

    ……

    又过了两个小时。

    精灵指挥官带着手下的军队,撤离了战场。

    虽然因为他们是远程火力,损失主要在弹药物资方面,没有多少伤亡,但战场的景象仍然让每个精灵心有余悸。

    指挥官往回看了一眼。

    战场已经被一团无比庞大的风暴笼罩,絮乱而狂暴的魔力令人胆战心惊,不时有一道闪光突破风暴的围墙,在大地上投下阴影。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乌鸦嘴。

    神祇化身……还真的下场了。

    恶魔一方,也有深渊领主的投影降临。

    那里已经不是凡人所能干涉的战场了。

    即使由于主位面的限制,这些高端战力只有传奇极限的水平,他们的战斗也让那里变成了一个新生的乱流地带。() ()

    这时候,他终于可以说,这战场的确有千年前的光景了。

    “神降之日……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准备的?”他不禁想到。

    在战争的中期,他们军队的火力就逐渐跟不上双方的战力升级了,只能变成在套娃一样不断召唤出来的超凡生物们身后的背景板。

    到了后期,他甚至看见了不少在吟游诗人的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圣灵和大恶魔,犹如神话再现。

    这让他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激动感。

    但更多的是疲惫和心累,以及一抹淡淡的哀伤。

    “女神啊……您何时才能复苏呢?”他在心中默默祷告。

    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只能退居幕后,将舞台留给那些更强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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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之中。

    接天连地的风暴墙将这里隔绝于外界,其规模已经达到了上百公里半径,而且还在飞速扩大。

    而这只是从战场逸散的魔力引发的自然现象而已。

    在战场之中,天空被分割成八个区块,暗淡的阳光被渲染成不同的颜色,有的辉煌似金,有的厚重如铁,有的炽热如火。

    而最大的一块,是深渊的暗红。

    七位正神已经降下化身,将尘世渲染成自己的底色。而深渊一方也不甘示弱,九位深渊领主足以与祂们分庭抗礼。

    难以计数的天界生物和深渊恶魔在不断厮杀,天空中不是降下金色与暗红混杂的雨点。

    战线一直僵持,谁也无法更进一步。

    这时,灿金色的天幕之下,富商打扮的财富之神,突然轻声点头:

    “是时候了。”

    一个金黄色的传送门打开,一位穿戴黄金盔甲,手持黄金长剑,留着金黄色长发的女子从中走出。

    她浑身散发着金黄色的神圣光芒,如同那些神祇麾下的圣灵,但更加凝实浓郁。

    “百胜不败的女武神啊,敌人就在前方!”财富之神唱名似的高声咏唱。

    “是!”莎尔娜应到。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

    有一说一,她觉得这一身装扮土的掉渣,像是某个喜欢站路灯的肘子王,但奈何财富之神神国里的风格就是这样。

    其他的神明,她又不太熟。

    好在这一身盔甲只是应付“剧本”而已,等会儿和正主打起来之后就随便她了。

    暗中吐槽了一番,莎尔娜也没忘记正事。她身影化作金光,直接突入了恶魔大军的阵地。

    她手起剑落,手起剑落,如入无人之地一般,无论是恶魔炮火,还是高阶恶魔,都撑不过她随手一挥。

    只是半分钟不到,恶魔的前线阵列便被捅穿,隐隐有溃败之势。

    而莎尔娜剑锋不停,直接冲向了几位深渊领主的所在!

    一道金光飞过,梅拉达斯好险避开。

    “她还专门冲我来的!”魅魔女王又惊又怒,心道自己最近是不是该少在背后说点莎尔娜的坏话。

    直到莎尔娜与她佯攻一阵,转去攻打别的深渊领主,她才松了口气。

    有些深渊领主被莎尔娜砍得掉胳膊掉腿,于是它们向梅拉达斯呼喊道:

    “梅拉达斯,快用你无敌的魅惑想想办法!”

    于是梅拉达斯眼睛一瞪,脖子梗起,向莎尔娜中气不足地喊道:

    “你身上明明留着我同族的血,为何要叛逃进了天界”

    我点错build了。

    莎尔娜倒是很想吐槽一句,不过眼下还不到解开面纱的时候。

    谎言之书塑造的真相,正在用这个拙劣的剧本蒙骗【永恒秩序】。

    “我已经皈依了圣光。”莎尔娜正气凌然地说道。

    她扬起长剑,对恶魔们重拳出击,毫不留手。

    “破邪斩!!!”

    恶魔们人仰马翻。

    这时,梅拉达斯突然阴笑起来。

    “桀桀桀,怕是你不知道,我身为魅魔女王,在每个同族的血脉中都埋入了暗手!圣光不会护佑你的!”

    念着这种三流反派的台词,她伸手指向莎尔娜。

    “给我恶堕吧!!”

    “什么?!!”

    莎尔娜浑身一僵,深红色的魔焰从黄金盔甲的接缝四处漏出,很快烧遍她的全身。

    火焰退却,她身上的盔甲已经变成了暗金色,还带有红色的纹路,恶魔的双角狰狞向天。

    “你……为我血战到底!”梅拉达斯喊到。

    于是莎尔娜在她的指挥下,冲向了神祇一方。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财富之神被她砍了一通之后,脸上露出肉疼的神色。

    “我要用金钱蒙蔽你的双眼!”

    祂的神躯肉眼可见地暗淡不少。这是祂消耗本源才能使用的高阶神术。

    效果也很明显,莎尔娜的双眼被金光笼罩,动作顿住。

    而后,那一身被深渊之力浸染的盔甲,逐渐恢复了正常。

    莎尔娜好似清醒了过来,目中喷火,怒视魅魔女王:

    “恶魔,我与你不共戴天!”

    说罢,她又冲向深渊领主一方。

    梅拉达斯躲了她几招之后,找到机会,又对她使出了魅惑。

    暗红色的火焰燃起,莎尔娜再度杀向神祇一方。

    接着,战场上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情形。

    ……

    如是几次之后,莎尔娜反复横跳的动作终于停下。

    为了遏制她的攻势,扳转她的阵营,深渊恶魔与天界神祇两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它们不仅动用本体的本源,还在耗尽之后向更高一层发出请求,帮忙补充力量。

    即——【永恒秩序】。

    为了维护世界的秩序,它对这种小小的请求自无不可。只要不违背它定下的规则,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可以称得上大方。

    可战场上的事态……哪怕它再无理智,再按刻板行事,也逐渐意识到了几分不对。

    突然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自灵魂深处响起的宏大嗡鸣。

    即使只闻其声,他们也觉得自身的存在感在其面前无比渺小。

    那是神上之神,创世大神埃隆玛耶遗留的镇界之物,埃鲁世界最根源最核心的基底——

    “【永恒秩序】……”

    莎尔娜抬起头,目光射向无穷远处。

    在天界的天穹之上,在深渊的渊底之下,一道道纵横捭阖的线条隐隐浮现,数不清的深奥法阵如齿轮般彼此勾连相接,缓缓转动。

    它运转着这个世界的逻辑,操弄着整个世界的秩序。

    放在玄幻世界中,它也当得上【天道】的称呼。

    但是,在它的设计之中,并无直接性的攻击手段。

    所以——

    金光交错,华光降世。自无穷远处投来的金线突入战场,编织成一尊万米高大的金光巨像。

    其面目模糊,却又散发着无比威严尊贵的气场。

    【秩序之卫】,煌煌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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