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

    吕炀下场走到擂场后台,工作人员让他登记完就交给了他一张卡,卡里有整场累计的一百万。

    他收起,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这时一个人走了上来,手里提着医药箱。

    “炀哥,疼吗?都让你别来了,你非要来,我帮你上药。”胡成良说道。

    “还行吧,没打我脸。”

    胡成良嘴角抽抽,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沾着碘伏滚在他的伤口上消毒。

    “嘶”吕炀抽了一口气“你这碘伏怎么那么疼。”

    胡成良拿起瓶子看一眼,眼含歉意“哈哈,没注意,拿了含酒精的。”

    “你是嫌我伤得不够重?”

    胡成良没理,转移话题道“你打这拳吃力不讨好的,打完还得分陈力那个孙子一半,感情拳你帮他打了,伤你挨了。”

    “如果替人打拳被发现,牢也得你坐,他就出个名字啥都不干就能赚五十万?要不是你年龄不够,那儿能让他赚这钱,切”

    “……”

    吕炀没回答,把卡递给他。

    “钱你打给陈力,剩下的五十万打给顾言”

    “你费命拿这一百万就这么安排了?”

    吕炀点点头“有问题?”

    “我是一直没搞明白,你让顾言帮你收那么多相机干嘛?你也不用。”胡成良嘟囔着。

    吕炀眼睛沉了下去,良久回答“可能是情怀吧”

    “……”

    *

    八月,正是茉莉开花的季节

    “诶,你看,你爸种的茉莉开花了”刚走到露台上准备晒太阳的中年女人惊喜地探出头,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孩道”前几天都没看到有花骨朵”。

    露台上放满了各种盆栽,大的小的,密密麻麻一排重一排,堆叠的像缩小版的森林,好在露台空间够大能发下。

    恰逢立秋,这个季节开花的植物不多,茉莉就是其中之一。

    一眼望过去一片绿色中那几朵白花显眼异常,洁白如雪,纯净如玉,如镶嵌在绿叶上的珍珠,它洁白的花瓣舒展开来露出淡黄色的花蕊,空气中氤氲着独属于它的清香。

    何丽此时她正用她被保养娇嫩嫩的手轻轻抚上脆弱的花瓣“你爸把这盆花从山里移植回来这么多年,结果今年第一年开花偏偏挑他不在的时候”

    听到她两次都故意在话里加上‘你爸两字’,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沈烟不可控制的冷笑一声。

    何丽话里的你爸是指温文杰,以前是个工程师,后来被提拔成了建筑公司的中层领导,他平时的爱好就是各种植物,平时一有闲情就在露台上修剪那些盆栽的树枝,把那些枝盘成好看的形状。

    因为何丽认为温文杰把太多心思在这些树上忽略了她,所以何丽不是很喜欢这些树,除了那株茉莉。

    这棵茉莉树是四年前温文杰出差视察工作的时候从一处山里移栽回来的,精心养了四年花骨朵都没结过,本以为是死株,今年居然真的开花了。

    何丽似乎没听到一样继续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遗憾,但声音里却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老公回来时懊恼的模样了。

    沈烟抬头看了一眼阳台上的茉莉树,就像是一个绿色的盘子上放了两粒饭,没什么看头。

    她没什么情绪得低下头“叔叔回来看到肯定很开心”

    许是被沈烟话里加重的叔叔两字刺到,

    何丽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什么叔叔,这么久了还不改口?”

    “改不了”沈烟直接回答。

    “有什么改不了的,就让你改个称呼像要了你的命似的,沈烟,你这样我们都不好过。”

    “我跟你爸离婚十几年了,嫁给你温叔叔十年,温蓦也七岁了,这么多年了你温叔叔对你究竟哪里不好。”

    “你数数看这些年他帮你收拾多少了烂摊子,这次你复学,也是你温叔叔忙前忙后操办的,他为你花了多少心思,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叫他一声爸?”

    何丽声音突然小下去“你还不叫一声爸,天天温叔温叔的叫,每叫一声都是在提醒他我离过婚,我们不是一家人,你是在离你温叔的心你知道嘛!”

    又是这些说辞,沈烟唇线微抿,眼神锐利且直白地盯着何丽

    “第一,温叔叔说了并不介意我改不改口。”

    “第二,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没有依据,是你自己在害怕他介意你离过婚而已,我叫与不叫他爸你都是温太太。”

    何丽何丽很喜欢温太太这个称呼,但仅限于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嘴里,此时沈烟口里这三个字就带了些讽刺的味道听得她皱起眉头。

    “第三……你儿子温蓦不……

    沈烟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声,她立马收声。

    何丽用眼神剜了沈烟一眼,在门口那人进门前收起责怪的表情,换上一脸微笑向门口迎去“老公,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小蓦呢?”温文杰在门口脱下外套,何丽立马伸手接住,扮演着贤惠太太的角色。

    温文杰戴着一副半框金丝眼镜,头发梳成一个背头,穿着成套的西装,看上去不像建筑公司的,反而更像个事业有成的干部。

    何丽今年37比温文杰大五岁,但何丽保养的很好打扮也很年轻,丝毫看不出何丽大很多,两个人在一起十分登对。

    “在睡觉呢,从中午睡到现在”何丽回答。

    “这臭小子这么能睡”

    “老公,告诉你一件事”何丽高兴地说“茉莉树今天开花了!”

    “开花了?”

    “是啊,刚刚我上露台晒太阳看到的,而且今年第四年,刚好小蓦今年要上幼儿园,它刚好开花是不是预示着小蓦肯定能上我们邑城最好的那个金城小学啊”

    温文杰移栽这棵茉莉树时正是何丽怀孕要临盆的时候,而本来说有危险的顺产手术居然十分顺利,生的孩子还是何丽想要的儿子,再加上孩子生下来找算命先生取名字时算出来的蓦字还与茉莉的茉同音。

    种种巧合之下让何丽对这棵茉莉树产生特别的情感,十分确信这是一棵对温蓦有福气的树。

    温文杰一边换鞋一边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啊,还是最信这些…”

    何丽“那我还不是想咱们儿子好嘛。”

    “好好好,咱们儿子肯定能上那个最好的小学,以后也能上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大学”温文杰顺着何丽的话说。

    沈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机收起来,抱着手后腰靠在上听两个人说话,听着两人甜蜜的对话起了鸡皮疙瘩,啧了一声。

    这时温文杰才注意到沈烟,想到刚刚跟何丽打趣被她看到,脸上隐隐露出尴尬的表情,但立马掩盖住“小烟什么时候回来的,半年没见,长高了不少哈哈。”

    想拉近关系拍拍沈烟的肩膀“回来有什么有什么不适应的,需要什么,要跟我说跟你妈说啊。”

    沈烟稍稍退后,躲开温文杰的手“谢谢叔叔,都还习惯,没什么缺的。”

    礼貌又疏离的回答。

    温文杰尴尬的收回手,何丽看到这一幕在底下悄悄给了沈烟一个眼刀。

    打着圆场将温文杰往楼梯处推“你才刚回来,累了吧,快去休息一会儿,等下刘妈做好饭我上来叫你。”

    沈烟没有给温文杰好脸色,留在原地的她已经料到等下何丽等下令人头疼的紧箍咒,她决定直接开溜。

    何丽转身时只留下一声关门声。

    沈烟绷着一根筋超外面走,没有看路,凭着直觉走,哪里顺眼走哪里,事实上看不看路都没什么两样。

    这半年一直生活在老家,只记得那几条伴着蝉鸣和杂草的泥路,邑城这几年发展很快,楼推了又建,路烂了又修,如今无数高楼笔直耸入云端,站在楼下把脖子望疼了也看不到顶。

    半年间,门口原本种着梧桐树的那片地被压平修成了水泥路,拐角的蛋糕店变成了超市。

    邑城早已不是沈烟记忆中的模样,她怀疑她自己要是走岔路,单凭自己肯定找不回去,但无所谓,现在有手机还有出租车。

    只要知道目的地,就算走丢了也能找回去。

    走到她脚麻了,天也黑尽了。穿过一条巷子,一阵凉爽的风猛地迎面吹过来,卷起沈烟额前的碎发,刚刚闷热的感觉一下消退下去。沈烟这才意识到走到河边了。

    夏日的夜晚,河边是人们避暑的不二之选,人们聚在露天的咖啡馆或户外的餐厅,吃过晚饭的人们来河边走一走消食,享受夜晚的凉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谈着笑声不断,河边的树上传来声声蝉鸣。

    刚刚一直焦躁的情绪终于开始缓解,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带台相机是沈烟的习惯,此时她举起相机调好焦距,对着湖面拍几张。

    突然手机开始震动,沈烟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两个字

    傻狗

    沈烟轻笑一声接通电话“喂?”

    那头的人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就开始发疯“沈!烟!你回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沈烟早有预料手臂伸直把手机拿远,没有开扩音隔那么远,她说了什么还是一清二楚。

    “姑奶奶,你小声一点行吗,没人在你旁边吧,小心被你震聋了,找你要医药费。”

    沈烟被她声音一震,心情不知为什么好了不少,跟她开着玩笑。

    “我旁边没人”叶珂瑶大叫“别跟我岔话题,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昨天刚到。”沈烟靠近湖边,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来。

    叶珂瑶继续质问“那你回来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等着你回来吗?”

    说着说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像是要哭的架势,沈烟听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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