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耽搁了时日,鹫儿见她不归,就溜出去找她。任辛的行踪无人知晓,他只知最近死了不少梧国权贵,很可能是她的手笔,便奔向梧都。

    可出了境便是异乡人,无论向谁多问几句都会引起无端的猜疑,更何况他要找的是天下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无功而返不是他的个性,他是任辛的徒弟,和她一样在感情处理上就不大聪明,只顾往前冲,不想着代价。好像正因为他们都是热烈的傻子,才在这世上活得淋漓尽致。

    虽然,也许还会漏洞百出。

    可他怎么冷静得了?13岁,14岁,15岁,快要一起走过三个年头,他如同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一步步发现,师父之于他就是一切,就是整个生命,整个世界,可他在她的人生中是个短暂的插曲,他不怨恨但也不甘心。

    能追随着她,在他看来是一种恩惠。于是,明明心存顾虑却还是冒着险把朱衣卫的暗号画在孔明灯上,放上暗夜。

    真是傻子……

    任辛也在边境地带,这种地方只有关口管得严,周边散落的村庄野岭,任何在上位者看来没有什么优势的地方都几乎是无主之地,对她来说简直是天高任鸟行。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静谧月光下不安的信号。

    那种画法,太不老道,哪怕是一个朱衣众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

    人人都知道朱雀属于太阳崇拜,图腾的中间是太阳的形状,正因如此朱衣卫设计图腾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经验主义的想法,反而在中间设计了大小不一的弯月。现下也不知是谁,蠢到只画了形似的弯月,以这样的方式以假乱真。

    但只怕……是他?!

    任辛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伤脑筋。

    这个笨蛋。

    她的手脚像是不听使唤,一边心里骂他,嗔怪他,但动作上却利落地起了身,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大概是刻入骨髓里的记忆和能力。要去见他,去找他,他还这么弱小无力,她就肩负着保护他的使命。

    任辛辞别了收留她的妇人,扯下马绳便紧跟着孔明灯的方向而去。

    灯下是寂寥的少年。

    他一袭北方人的打扮,裘毛束带,比身边的普通人也要贵气不少。这种贵气并没有让他感到优越,反而形成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与其他人隔开一定的距离。

    灯光越发微弱了,几分钟后边进入了苟延残喘的阶段,断断续续的微光渐渐消逝。师父还没来。

    是不是出事了?

    或者他这样的做法不够聪明,惹怒了她?他有时将她奉若神明,仿佛强大到坚不可摧,有时却把她当成惹人怜爱的小猫咪,仿佛不能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矛盾的心理在少年的心里灼烧着,他本该决绝,可偏在这个时候如此优柔寡断。

    “不要命了吗,小子!”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毫不避讳的责问。

    靠在草垛边的鹫儿一下子回过神来,没等他转身,任辛直接推了一把眼前的少年:“谁叫你过来的?尽会给我添乱。”

    “对不起,师父。”鹫儿低着头,只顾盯着自己的脚,生怕对上她充满怒气的目光。

    “咳咳……行了行了,你还委屈上了?”明面上任辛不吃软也不吃硬,可实际上,非要论的话,她还是吃软不吃硬一些,但或许只是对他。

    打他,骂他,总归是为他好。可就是见不得他受委屈,掉眼泪。他们初见的时候,鹫儿就是个小哭包,哀叹命运,哀叹身世,害怕心上的痛和身上的痛,她刻意想让他坚强才那么严厉,当这小子露出委屈巴巴的腔调就抽他。

    但只有任辛自己知道,这样的严厉不全是为了什么让他坚强,还是为了她自己,她见不得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一只落水的小狗,红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害得她一点没有办法。

    鹫儿没一会儿便立起了身子,作出感觉她会期待的样子,勇敢而无惧。

    任辛这才发现,伴着走过三年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不少,整个身材都并非她印象中的那种瘦小,已经硬朗了不少。任辛一时愣神,记忆涌入脑海,她从不止息的大脑在这个片刻停滞了一瞬。

    “师父!你看山下的火光,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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