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醒了?”

    “嗯……”

    无边无际的火海,灼热的刺痛。任辛的梦里是缓缓打开的地狱之门,这样的梦的她在小时候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近些时日,她竟开始有些惜命,对各种危险的惧怕都增强了几分。

    任辛挣扎着起身,没像过去那样,置伤口于不顾。

    “别动。”少年的声线似乎变了。这种变化就是一瞬间的事,好像任辛一个转头,他就成长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兼具莽撞的少年感和成熟男性荷尔蒙的鹫儿。

    让人有些不敢相认。

    躺了半宿的任辛疼得有些发麻,刚才只是恰好被惊醒,颤抖了几下,整个人都有些瑟缩。

    这里是一处破败的居所,无人居住,她只有身下薄薄毯子和身上一袭短短的破被子。

    鹫儿走来,带着月夜的寒凉靠近,脸颊微微泛红,欲言又止地将刚要呼出的一缕白气凝结在嘴边。

    她定了定神,瞥见鹫儿腰间的挂着的佩饰不见了。

    “咦……”她的声音微弱,指了指他的腰间。

    “哦……”他显得有些木讷,心里知晓的她的意思,就是嘴里说不出话,再一抬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软乎乎地一笑:“药。”

    “拿玉佩换的?”

    “嗯……”

    任辛接过药包,里头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药效是有的,可拿娘娘送他的“平步青云”吊坠去换,真够不值的。

    “这店家倒会欺负小孩子。”她略略鼓着腮帮子,带着几分嗔怪。

    “我不小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的抬头,见师父没有生气,更加理直气壮了一些,大着胆子伸出手,贴在了任辛的额头上,语气温和了起来,“师父,你看看你。”

    任辛额头前的散发被他撩起,她轻轻抬眸和鹫儿对视:“我怎么了?”

    “您忽冷忽热的,要注意身体。”

    他闪躲着,似乎是知道刚才那般说话有失尊重,害怕师父觉得自己轻薄了她,便又加了个敬词,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噗!”任辛笑了出来,她一时单纯得像个孩子,蛮有种调笑少年人的愉悦感。

    鹫儿不经逗,她笑了几声,他便扭过头不敢看她,或许还带着对今日之事的愧疚。

    “怎么?刚才不是在教训我吗?现在又怂了?”任辛扭了扭身子,瞧着他。

    “对不起,师父。”他道了歉。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她拉住他的手臂,让他坐到身边,定定地看着他,“是我没照顾好你,害你担心了。”

    “可要不是我……”

    鹫儿还没说完,任辛就抬起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

    “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拥有这几年那么快乐的时光。”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闪过一丝的惊喜。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仿佛下一步,任辛的睫毛就能划过他的脸颊。但恰在此刻,她推开了他,几乎是不知轻重的,所以有些用力过猛了。

    鹫儿向后倒去,几个踉跄后还是摔在地上。

    “嗯……!”他闷着声吃痛得喊了一声,后背的伤口裂了几分。

    她有些抱歉,但很少说太过心软的话,硬是抛出一句:“有这么痛吗?快起来!”

    男孩硬撑着爬起。

    此刻,任辛的心里涌上无数种情绪,愉悦,感动,愧疚,犹豫,欣喜……

    作为刺客,不该有这么多的感情,她的脑子很聪明,但似乎在处理这些千头万绪时却无能为力。于是,她转身,缩回被子里。

    “天色不早,睡吧。”

    她悄悄地吃了他给的药,把袋子放到窗边。

    两个人侧睡着,朝着不同的方向,却同样没合上眼,暗自思忖着对方的心思,就好像他们只要足够用力就能设身处地地体会到对方心中和身上的伤。

    “师父,你说这世上真就没有亘古不变的东西吗?”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一句。

    任辛没答。她怕他知道自己在装睡,也怕他发现她其实并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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