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色和瞳色都灰暗的青年站在样品柜前做着日常检查。

    他的肤色很白却也透着股青灰色,潦草扎着的低马尾搭在后颈上,那些该有的活力,该有的精气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掉。

    “阿尔。”

    好像有人语气亲昵地在叫他的名字。

    年轻的Alpha没有抬头,沉默地合上抽屉,他的思绪早已漫游到另外一个时空。

    “你好。”

    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我忘记带辅助仪了,请问生物研究院的实验楼是在这一片吗?”

    Alpha看见了一张更加青涩的面庞。

    这所学校有数不尽的天才,那谁是最耀眼的哪一个呢?

    年轻的Alpha有些晃神,他站直身体,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谢谢。”

    只有他记得的初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在沉闷无趣的短暂人生中,强烈的情绪往往难以产生。

    从小就开始为生计奔波也好,因学费原因不得以选择普通学校也好,落魄的Alpha似乎只知麻木地前进,直到父亲病逝,他的想法也只有“没有痛苦地离去就是最好的结局”,“如果我也能这样死去”。

    贫瘠的内心无力结出悲伤的果实,劳累间隙中对未来也难以产生希望。

    不幸中的万幸,他对自己选择的专业有一点喜爱又恰好有做科研的天赋。

    表彰会上,莱法·狄亚以特殊身份代表校方为颁奖,Beta念了许多名字,但他至今也记得轮到他时的那语气。

    “阿尔·诺特。”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之一,他站在人群里。

    他突然对自己未谋面又早死的母亲生出憎恨,由此又开始憎恨自己的血脉与将要被赋予的姓氏,明明他已经站到了这里,决定放弃曾经的梦想。

    憎恨一切,憎恨自己。

    诞生的血肉之躯不属于本体,它联结着另外两人的基因,伴随着伶仃的爱意纠缠着繁衍生息,又缓慢地脱离羊水从窄小的窗口就窥见注定的未来,然后拥抱生来的贫穷,践踏微渺的自尊,抛却无果的梦想,最后背负着代号产下另一个不愿意降生的胚胎。

    “请注意,研究员阿尔·以斯特,您已在此停留两个小时,请问是否需要医疗救援?”

    “阿尔。”

    阿尔·以斯特从陈旧的时空抽离,他开始想要驱赶不停呼喊自己名字的幻影。

    请不要再诱惑我。

    他努力与旧时空的自己做切割。

    哪怕幻影所代表的声名与权力,是他现在也渴望,期盼乃至嫉妒的。

    “为什么?”她蹙眉,露出些许疑惑的眼神,“你要放弃吗?”

    过去哪怕艰难,却没有现在对内心的鞭挞。

    从憎恨那些人的一员变成支撑这艘轮船的燃料,到底是谁成为了其中的关键?

    阿尔描摹着记忆中渴望并不断追寻之人的面容,青涩腼腆,眉眼间却藏不住不耐与漠然。

    幻影闪烁着,她失去了表情与疑问,又开始不断地呼唤。

    “阿尔。”

    他终于迈开步伐,想要稍微靠近一些。

    可是越靠近,他就越失去理智,越想更近一些。

    心绪跟随幻影闪烁着。

    Alpha踉跄着伸出手臂想要一个拥抱。

    成为你的影子,融入你的身躯,最后作为你的一部分活着,这大概就是我的愿望。

    幻影也微笑着准备迎接迷茫懵懂的游魂。

    然后,他半跪着,双手虔诚地紧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

    “阿尔·以斯特。”

    这次不再是引诱性质的呼唤。

    宽松的黑色正装外套笼着来人瘦削的臂膀身躯,她低着头,落在眼旁的白光像怜悯他此刻凄惨模样的泪水。

    幻影已经消散,阿尔·以斯特恍惚地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与她共振。

    ……

    手中报告上的多项类目都在告诉你躺着的青年有多么虚弱。

    但调查显示,分别以后的阿尔·以斯特依旧是按照正常的节奏生活着,并没有外部因素干扰,除了包揽了你的工作,在实验室的时间无限延长。

    曼瑞德没有做多余的吩咐,或者说他根本不想与这个关系户Alpha接触,阿尔·以斯特以特助身份完全自愿地接手本该落在你身上的负担。

    ……别有用心?事实上,你对他的怀疑程度并不高,所以你并不准备留下来,斯卡林还在等你回家。

    放下补品的那一刻,病床上有了动静。

    你转头看见了一双蒙着泪光的浅灰色凤眼,他凝视着你轻声道:“莱法小姐?”

    青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摸索到枕边的无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在这个世界,眼镜多只是装饰品作用,他之前没有这个习惯,但现在这样也很适合他。

    阿尔·以斯特靠在床头对你浅笑着。

    “我还有事……”

    “莱法小姐。”他难得打断你,依旧用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你。

    Alpha不是常见强健壮硕的类型,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与肌肉形状像受欢迎的画报先生。

    指腹指节不如看着柔软,有些粗糙,触碰到皮肤时有一种奇特的酥麻感。

    你微微低着头,看着他的衬衣半挂在手臂,由于最下的一颗扣子没有解开,衣摆搭在裤袢上方,隐隐约约。

    银灰色的半长发已经散下,你伸手撩起他脸颊旁的发丝挽在在其耳后,Alpha更加主动地攀着你的手臂,做出邀请沉沦的姿态。

    单人病房的阳光很好,你站在床边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床尾。

    他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清楚映照着你垂下的眼眸,落到脖颈旁的黑发。

    “……”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叩门声响起。

    你想这局面大概是挽回不了了,你没有停止动作,床上半躺的祸首也一鼓作气地牵着你的手掌放在结实的胸膛上,又亲昵地揽着你的腰肢将头埋在你胸前。

    你揉了揉Alpha滚烫的耳垂,看向门口呆滞的二人。

    一个老师,一个家人。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大概是会被道德处决吧。

    “姐姐……”

    “对不起,是我引诱她的。”

    门口,没有来得及出声的棕发Beta不由发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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