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个月，三司会审结案了。
数不清的案册堆积在虞雪坠的龙案之上，世家之罪罄竹难书，她一一审阅，御笔点着朱墨，亲自为他们定了罪。
一众小世家依罪行刑，或关或斩，剥去爵位，贬为庶人。
卢江雨斩，王珝……斩。
渭阳傅氏和琅琊王氏存续数百年，氏族累世公卿，亦作恶无数，重罪之人即刻处死，其余人依罪行刑，对于罪大恶极的氏族分支，处流放之罪，即日流放于岭南。
另夺去傅氏和王氏所有的爵位，全部贬为庶人。
世家中人，在朝中为官无数，即日起，剥去全部官职。
虞雪坠定罪之后，一道道圣旨随即颁布了出去。
她动了世家，几乎撼动了大渝朝半面根基，外面一时动荡混乱，虞雪坠以雷霆手段，派出数万禁军强势镇压。
一个月后，该斩的斩了，该关的关了，流放之人离了京都，整个大渝朝，才渐渐平息下来。
朝堂空了一半，却焕发了新的生机。
无人再敢轻视女帝，所有人对她又惧又敬。
他们激动地跪在她的眼前，高呼万岁，甘愿俯下脊梁，永为良臣。
这一年是明德二年，后来，史上将明德二年称为清平之年，这一年女帝拔除世家，肃清污浊，还了天下一个盛世清平。
……
腊月初二，益州大捷。
谢大都督率威武军攻破吐蕃王庭，吐蕃王赤都暹跪地请降。吐蕃向大渝投降，进献金银器具无数，羊牛马五万余，并西退八百里，立约此后百年不会再侵扰大渝边境。
消息传入京都，朝臣相贺，百姓欢呼沸腾。
腊月初八，谢大都督率一队将士返回京都。
腊月初十，谢大都督入京都城。
陛下亲自在城门迎接，百姓夹道欢呼，高呼威武，呼声震天。
当日，陛下传旨嘉奖益州威武军，对此战将士论功行赏，并在夜晚，于含元殿设大宴，为谢大都督一行人接风洗尘。
夜晚的含元殿喧闹非常。
大殿之中挂满了宫灯，灼灼的灯色映着满殿的觥筹交错。
宫人在一隅敲着编钟，吹动玉箫，南岑穿着素白宽大的琴衣坐在大殿之中，铮铮悦耳的琴音如淙淙流水般，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水晶琉璃灯在宝殿上折射着璀璨的光晕，虞雪坠坐在通明灯火下，视线若有若无地放在谢无晏身上。
而谢无晏坐在她的左下首，正毫不遮掩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虞雪坠被他看得心痒难耐，只是她身为帝王，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都密切关注着她，她不能像谢无晏一样大剌剌回视他。
所以她忍着笑意，偶尔偷看他一眼，又极快地望向殿中众人。
琴曲毕，虞雪坠寻了更衣的由头，走出了含元殿。
谢无晏也寻了个更衣的由头，追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
两人在偏殿相遇。
虞雪坠端庄地站着，一本正经地把跟在她身边的内侍全部挥退出去。
偏殿的门一阖上，谢无晏便大步朝她走来，他抱着她的腰，急切地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吻便是天昏地暗。
虞雪坠勾着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应。
两人许久未这样亲密了，一刹那，犹如干柴烈火，密不可分。
谢无晏吻着她，灼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呢喃。
“陛下，在益州的每一天，我都想你……”
“想这样抱着你，想这样……对你。”
他的情话令虞雪坠耳尖发烫，她喘息着，更紧地更加用力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
陛下和谢大都督一前一后离开含元殿，已经过了两刻钟了，还未回来。
殿中众人觉得惊奇，可又不好问什么。
兴许两人更衣的时间有些长，也兴许两人有政事要说，这才耽误了些时辰吧。
众人腹诽，而坐在殿中的赵飞琼，脸上却浮出了洞察一切的笑意。
今夜殿中热闹，她喝了不少酒，人醉醺醺的。
南岑奏完琴，换好衣裳坐在她的身边，她便拉过他的手，和他耳语：“你猜，陛下和谢大都督现在在干什么。”
南岑没答，他看着她醉意朦胧的脸，将她从座位上搀了起来。
“夫人累了，我送你回家吧。”
赵飞琼不想走，但今夜南岑有话要说，他半拉半抱的，头一次违逆她的意思，把她搀出了含元殿。
出宫后，两人乘坐马车，回到赵飞琼的宅邸。赵飞琼撑着大门要进去，南岑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我的小南岑？”赵飞琼醉醺醺偎依在他的怀里。
南岑涨红着脸，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努力令自己直视着她，磕磕绊绊道：“夫……夫人，我……我有话要说。”
“你说。”赵飞琼看着他。
南岑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本册子，塞进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赵飞琼眯着眼睛看。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
赵飞琼有了兴致，她嬉笑着打开，待看清册子最后那行数字时，她的眼睛蓦地瞪大，醉意全无。
“你有这么多银子？”
南岑抿唇点头，他那一曲千金的名头从来都不是虚的。
赵飞琼脸上乐开了花，这一刻，她忽然猜出南岑要做什么了。
她弯着艳丽的唇瓣，抬眼看他：“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南岑的手心出了一层汗，他咬了咬牙，低声开口：“夫人，你愿意……”
他紧张得额头也出了汗，“你愿意……”
“我愿意。”赵飞琼笑答。
她没有耐心等着他说下去了。
南岑一呆，他怔怔开口：“夫人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赵飞琼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还能说什么，不就想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嘛，我肯定愿意呀，你这么乖，我最喜欢你了。”
南岑的脸发红滚烫，一双秀雅的眼睛有些心虚地垂下。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乖。
譬如上次陈知玉在集市上挨了揍，指使那些打手的根本不是陈知玉的小妾，而是他……
当然，这会是他的秘密，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他希望她一直觉得他乖巧。
月光皎皎，静谧映照长夜，南岑敛住心神，又鼓起勇气看向赵飞琼。
“我想和夫人永远在一起，不是一时，而是一世。所以我们……能成婚吗？”
这次轮到赵飞琼愣住了。
她默了一会儿，垂头看看手中册子上长长的一串数字，又噤声半晌。
在南岑紧张得心快要跳出来时，她终于笑弯了眼睛。
“行。”
……
偏殿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虞雪坠和谢无晏在影影绰绰的灯影下，依依不舍地分开。
她喘息着抱上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们该出去了。”她说。
含元殿还有将士和朝臣在等着他们，他们不能这样私会太久。
谢无晏抚摸着她珠翠满头的发髻，今日她戴着金冠，金冠正中镶嵌着一颗璀璨耀目的红宝石，只是这枚价值连城的宝石，远不及她的容颜娇艳夺人。
谢无晏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哑声道：“今夜，我陪陛下。”
虞雪坠脸色一红，嗔他一眼，忍着笑意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含元殿。
酒过三巡，大宴正酣。
虞雪坠坐回上首，含笑看着殿中的一切。
谢无晏仍是直勾勾盯着她。他看着她高高在上，华贵逼人，又想起方才在偏殿时，她像个妖精一样柔软惑人，一时神思恍惚，心猿意马。
虞雪坠余光也在看着他。
宫人不停往殿内送酒，有个打扮精巧的宫女，端着一壶酒，半跪在谢无晏的食案前，轻轻将酒放在他的手边。
虞雪坠瞧见了那宫女绯红的脸，还有微微发颤的手指。
以及那宫女看向谢无晏时，满含春情的眼睛。
虞雪坠欲言又止，但她似乎又想到什么，挪开了视线，佯装什么都没发现。
半个时辰后，这场热闹的接风宴终于结束。
已至深夜，朝臣散去，谢无晏去安排他从益州带来的将士。
虞雪坠先一步回到了寑殿。
她换下繁复的衣裳，拆下满头珠翠，托着下巴，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她的唇梢，漾着一点似是羞涩，又似是微妙的笑意。
她让惠寻把殿内的灯火熄灭大半，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回忆着前世。
上一世的今夜，也有这场接风宴，而接风宴结束后，她和谢无晏……曾险些滚了床榻。
那夜她吃醉了酒，在寑殿早早睡下，可睡着睡着，有人闯入了她的帘帐，在一点一点亲吻她。
她的酒意朦胧，以为是在做梦，便没有抗拒，任那人予取予求。
渐渐的，两人在床帐中翻滚拥吻，衣衫半解。
帐内燥热而昏沉，只有交织不停的喘息声，她如醉如梦，意乱情迷——直到她忽然摸到了那人锋利的喉结，和他赤.裸的，坚硬的胸膛。
她睁开眼，看清了那人的脸，顿时醉意全无。
“谢无晏！”她惊呼，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齿痛骂。
这一巴掌似乎也令谢无晏清醒过来，他赤着半面身子，眉眼隐在了昏暗无光的阴影处。
虞雪坠快速穿上衣裳，她又惊又怒，想也没想，她从玉架上寻了把匕首，愤怒朝他刺去。
一刀下去，他用手挡住了。
那一刀深深的划在了他的手背上。
虞雪坠仍不解气，又朝他重重划了两刀。
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滴滴答答坠落，这用尽她全力的三刀，令谢无晏的手背，在很多年后，仍留着三道狰狞的刀疤。
那夜，谢无晏是这样向她解释的。
他说他中了春.药，神志不清，才闯下这般大祸。
虞雪坠立刻去查，果然查出了给他下药的宫女。于是此事，不得不草草揭过了。
从那日起，她强迫自己将这件事忘却，但不知为何，她竟忘不了，甚至还总在午夜梦回时频频梦见那一夜。
两人在梦中抵死缠绵，醉生梦死，醒来后，她就痛恨无比，恨不得生啖谢无晏的肉。
如今到了这一世，她对他的恨已经一点都没有了。
她爱他还来不及。
今日看到那个宫女给谢无晏下药，鬼使神差的，她竟没有阻止。
她有一点坏心思。
……她想再续上一世那个，没有完成的夜晚。
虞雪坠红着脸，有点羞涩，还有点羞耻。
这时，寑殿的门忽然打开了。
她匆忙提起裙摆，小跑进床帐中，紧张地坐在床榻之上。
外面响起谢无晏的脚步声。
她捂住自己急速跳动的心，在昏沉的光影下，紧紧盯着单薄飘摇的轻纱帐幕。
数不清的案册堆积在虞雪坠的龙案之上，世家之罪罄竹难书，她一一审阅，御笔点着朱墨，亲自为他们定了罪。
一众小世家依罪行刑，或关或斩，剥去爵位，贬为庶人。
卢江雨斩，王珝……斩。
渭阳傅氏和琅琊王氏存续数百年，氏族累世公卿，亦作恶无数，重罪之人即刻处死，其余人依罪行刑，对于罪大恶极的氏族分支，处流放之罪，即日流放于岭南。
另夺去傅氏和王氏所有的爵位，全部贬为庶人。
世家中人，在朝中为官无数，即日起，剥去全部官职。
虞雪坠定罪之后，一道道圣旨随即颁布了出去。
她动了世家，几乎撼动了大渝朝半面根基，外面一时动荡混乱，虞雪坠以雷霆手段，派出数万禁军强势镇压。
一个月后，该斩的斩了，该关的关了，流放之人离了京都，整个大渝朝，才渐渐平息下来。
朝堂空了一半，却焕发了新的生机。
无人再敢轻视女帝，所有人对她又惧又敬。
他们激动地跪在她的眼前，高呼万岁，甘愿俯下脊梁，永为良臣。
这一年是明德二年，后来，史上将明德二年称为清平之年，这一年女帝拔除世家，肃清污浊，还了天下一个盛世清平。
……
腊月初二，益州大捷。
谢大都督率威武军攻破吐蕃王庭，吐蕃王赤都暹跪地请降。吐蕃向大渝投降，进献金银器具无数，羊牛马五万余，并西退八百里，立约此后百年不会再侵扰大渝边境。
消息传入京都，朝臣相贺，百姓欢呼沸腾。
腊月初八，谢大都督率一队将士返回京都。
腊月初十，谢大都督入京都城。
陛下亲自在城门迎接，百姓夹道欢呼，高呼威武，呼声震天。
当日，陛下传旨嘉奖益州威武军，对此战将士论功行赏，并在夜晚，于含元殿设大宴，为谢大都督一行人接风洗尘。
夜晚的含元殿喧闹非常。
大殿之中挂满了宫灯，灼灼的灯色映着满殿的觥筹交错。
宫人在一隅敲着编钟，吹动玉箫，南岑穿着素白宽大的琴衣坐在大殿之中，铮铮悦耳的琴音如淙淙流水般，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水晶琉璃灯在宝殿上折射着璀璨的光晕，虞雪坠坐在通明灯火下，视线若有若无地放在谢无晏身上。
而谢无晏坐在她的左下首，正毫不遮掩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虞雪坠被他看得心痒难耐，只是她身为帝王，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都密切关注着她，她不能像谢无晏一样大剌剌回视他。
所以她忍着笑意，偶尔偷看他一眼，又极快地望向殿中众人。
琴曲毕，虞雪坠寻了更衣的由头，走出了含元殿。
谢无晏也寻了个更衣的由头，追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
两人在偏殿相遇。
虞雪坠端庄地站着，一本正经地把跟在她身边的内侍全部挥退出去。
偏殿的门一阖上，谢无晏便大步朝她走来，他抱着她的腰，急切地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吻便是天昏地暗。
虞雪坠勾着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应。
两人许久未这样亲密了，一刹那，犹如干柴烈火，密不可分。
谢无晏吻着她，灼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呢喃。
“陛下，在益州的每一天，我都想你……”
“想这样抱着你，想这样……对你。”
他的情话令虞雪坠耳尖发烫，她喘息着，更紧地更加用力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
陛下和谢大都督一前一后离开含元殿，已经过了两刻钟了，还未回来。
殿中众人觉得惊奇，可又不好问什么。
兴许两人更衣的时间有些长，也兴许两人有政事要说，这才耽误了些时辰吧。
众人腹诽，而坐在殿中的赵飞琼，脸上却浮出了洞察一切的笑意。
今夜殿中热闹，她喝了不少酒，人醉醺醺的。
南岑奏完琴，换好衣裳坐在她的身边，她便拉过他的手，和他耳语：“你猜，陛下和谢大都督现在在干什么。”
南岑没答，他看着她醉意朦胧的脸，将她从座位上搀了起来。
“夫人累了，我送你回家吧。”
赵飞琼不想走，但今夜南岑有话要说，他半拉半抱的，头一次违逆她的意思，把她搀出了含元殿。
出宫后，两人乘坐马车，回到赵飞琼的宅邸。赵飞琼撑着大门要进去，南岑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我的小南岑？”赵飞琼醉醺醺偎依在他的怀里。
南岑涨红着脸，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努力令自己直视着她，磕磕绊绊道：“夫……夫人，我……我有话要说。”
“你说。”赵飞琼看着他。
南岑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本册子，塞进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赵飞琼眯着眼睛看。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
赵飞琼有了兴致，她嬉笑着打开，待看清册子最后那行数字时，她的眼睛蓦地瞪大，醉意全无。
“你有这么多银子？”
南岑抿唇点头，他那一曲千金的名头从来都不是虚的。
赵飞琼脸上乐开了花，这一刻，她忽然猜出南岑要做什么了。
她弯着艳丽的唇瓣，抬眼看他：“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南岑的手心出了一层汗，他咬了咬牙，低声开口：“夫人，你愿意……”
他紧张得额头也出了汗，“你愿意……”
“我愿意。”赵飞琼笑答。
她没有耐心等着他说下去了。
南岑一呆，他怔怔开口：“夫人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赵飞琼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还能说什么，不就想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嘛，我肯定愿意呀，你这么乖，我最喜欢你了。”
南岑的脸发红滚烫，一双秀雅的眼睛有些心虚地垂下。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乖。
譬如上次陈知玉在集市上挨了揍，指使那些打手的根本不是陈知玉的小妾，而是他……
当然，这会是他的秘密，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他希望她一直觉得他乖巧。
月光皎皎，静谧映照长夜，南岑敛住心神，又鼓起勇气看向赵飞琼。
“我想和夫人永远在一起，不是一时，而是一世。所以我们……能成婚吗？”
这次轮到赵飞琼愣住了。
她默了一会儿，垂头看看手中册子上长长的一串数字，又噤声半晌。
在南岑紧张得心快要跳出来时，她终于笑弯了眼睛。
“行。”
……
偏殿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虞雪坠和谢无晏在影影绰绰的灯影下，依依不舍地分开。
她喘息着抱上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们该出去了。”她说。
含元殿还有将士和朝臣在等着他们，他们不能这样私会太久。
谢无晏抚摸着她珠翠满头的发髻，今日她戴着金冠，金冠正中镶嵌着一颗璀璨耀目的红宝石，只是这枚价值连城的宝石，远不及她的容颜娇艳夺人。
谢无晏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哑声道：“今夜，我陪陛下。”
虞雪坠脸色一红，嗔他一眼，忍着笑意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含元殿。
酒过三巡，大宴正酣。
虞雪坠坐回上首，含笑看着殿中的一切。
谢无晏仍是直勾勾盯着她。他看着她高高在上，华贵逼人，又想起方才在偏殿时，她像个妖精一样柔软惑人，一时神思恍惚，心猿意马。
虞雪坠余光也在看着他。
宫人不停往殿内送酒，有个打扮精巧的宫女，端着一壶酒，半跪在谢无晏的食案前，轻轻将酒放在他的手边。
虞雪坠瞧见了那宫女绯红的脸，还有微微发颤的手指。
以及那宫女看向谢无晏时，满含春情的眼睛。
虞雪坠欲言又止，但她似乎又想到什么，挪开了视线，佯装什么都没发现。
半个时辰后，这场热闹的接风宴终于结束。
已至深夜，朝臣散去，谢无晏去安排他从益州带来的将士。
虞雪坠先一步回到了寑殿。
她换下繁复的衣裳，拆下满头珠翠，托着下巴，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她的唇梢，漾着一点似是羞涩，又似是微妙的笑意。
她让惠寻把殿内的灯火熄灭大半，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回忆着前世。
上一世的今夜，也有这场接风宴，而接风宴结束后，她和谢无晏……曾险些滚了床榻。
那夜她吃醉了酒，在寑殿早早睡下，可睡着睡着，有人闯入了她的帘帐，在一点一点亲吻她。
她的酒意朦胧，以为是在做梦，便没有抗拒，任那人予取予求。
渐渐的，两人在床帐中翻滚拥吻，衣衫半解。
帐内燥热而昏沉，只有交织不停的喘息声，她如醉如梦，意乱情迷——直到她忽然摸到了那人锋利的喉结，和他赤.裸的，坚硬的胸膛。
她睁开眼，看清了那人的脸，顿时醉意全无。
“谢无晏！”她惊呼，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齿痛骂。
这一巴掌似乎也令谢无晏清醒过来，他赤着半面身子，眉眼隐在了昏暗无光的阴影处。
虞雪坠快速穿上衣裳，她又惊又怒，想也没想，她从玉架上寻了把匕首，愤怒朝他刺去。
一刀下去，他用手挡住了。
那一刀深深的划在了他的手背上。
虞雪坠仍不解气，又朝他重重划了两刀。
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滴滴答答坠落，这用尽她全力的三刀，令谢无晏的手背，在很多年后，仍留着三道狰狞的刀疤。
那夜，谢无晏是这样向她解释的。
他说他中了春.药，神志不清，才闯下这般大祸。
虞雪坠立刻去查，果然查出了给他下药的宫女。于是此事，不得不草草揭过了。
从那日起，她强迫自己将这件事忘却，但不知为何，她竟忘不了，甚至还总在午夜梦回时频频梦见那一夜。
两人在梦中抵死缠绵，醉生梦死，醒来后，她就痛恨无比，恨不得生啖谢无晏的肉。
如今到了这一世，她对他的恨已经一点都没有了。
她爱他还来不及。
今日看到那个宫女给谢无晏下药，鬼使神差的，她竟没有阻止。
她有一点坏心思。
……她想再续上一世那个，没有完成的夜晚。
虞雪坠红着脸，有点羞涩，还有点羞耻。
这时，寑殿的门忽然打开了。
她匆忙提起裙摆，小跑进床帐中，紧张地坐在床榻之上。
外面响起谢无晏的脚步声。
她捂住自己急速跳动的心，在昏沉的光影下，紧紧盯着单薄飘摇的轻纱帐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