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和庞氏骗局?”

    卢文劼听到这个两个词,一时不明所以。

    面对卢文劼的疑惑,白吟桦笑了笑,又说起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

    “卢副主席,我记得圈内很多人都说过,下围棋厉害的人,都很聪明,这个您认同吗?”

    卢文劼此时依旧不知道白吟桦究竟想说什么。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面对这个问题他便声如所想地答到:

    “当然。在我看来,围棋可谓是脑力运动的极致,不聪明的人,要想下好围棋是很困难的。

    “像大京、东江、钱塘这些地方的道场收学棋儿童的时候,都非常注重孩子的天资,但凡觉得孩子天赋差点,都会考虑直接劝退。”

    白吟桦微微点头,又道:

    “那……您觉得我们这些当棋手的,说得上勤奋吗?”

    “勤奋?”

    卢文劼一愣,继续沉声答到。

    “那当然勤奋!能职业定段的棋手无一不是自小苦练,整個过程的艰辛程度和高考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哪怕成功定段,这也不过仅仅是个开始。想要成为中坚、乃至顶尖棋手,还需要大量的高水平对弈及训练。”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白吟桦脸上依旧挂着带着几分苦涩的微笑。

    “可既然我们这些棋手又聪明且努力,可为什么却得不到足够的回报呢?”

    卢文劼终于反应过来白吟桦的意思,正打算出言安慰,却见白吟桦朝他做了个单手下压的动作,示意让他先说完。

    “卢副主席,我先前可能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是有个发小的,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从五岁起一起学棋,也在同一所小学初中上学。可能是因为我聪明点吧,涨棋速度我比他快得多,而学校里的成绩也是我好。

    “哪怕是他觉得学棋无望,转而将重心全心全力放在学业上后,在学校的学习成绩还是我比他好。

    “呐,卢副主席,如果当时我也去走读书这条路,你觉得我是不是能比他更出色呀?”

    卢文劼没有直接回答。

    因为他已经大致能猜到故事的后续走向,没必要给对方递这个话头。

    见卢文劼不言语,白吟桦倒不是非要等这个回答不可,便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可惜没有如果……十三岁的时候,我成功定段,走上了职业围棋的道路。

    “而他则如绝大多数同龄人一般,读高中、高考、进入大学……”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卢文劼眯了下眼睛,径直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白吟桦似是早有准备,直接答道。

    “他高考考得还行,进了所末流工科学计算机,后续保研本校,硕士毕业在湾区鹏城市找了份工作。

    “现在他同样找了个在大厂工作的女朋友,两边家里凑凑,准备在鹏城买套小房子结婚,安定下来。

    “这样两边一年差不多百万的收入,哪怕在鹏城也算勉强够用了——最起码比我是强多了。”

    卢文劼抿了抿嘴唇,反问道:

    “所以……你很后悔,对吗?”

    “当然。”

    白吟桦的回复得很坚决。

    “当初我选择学棋,不仅仅付出了努力而已。

    “我出生在关中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普通小市民,也没多少存款。

    “十岁后,为了冲段,我去大京市学棋,每年要花小二十万的钱在租房、请老师上。

    “我一共学了三年,算短了,可也花了家里五十万。

    “我爸妈为了我学棋借遍了亲戚,好歹等到我成功定段。

    “但不是每个冲段的人都有我那么幸运的,甚至有人因为学个棋而直接返贫……这个卢副主席您应该也知道的。”

    卢文劼默然听着,没有说话。

    白吟桦继续说了下去:

    “定段后,我本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出了头。可很快我就发现我想多了。

    “职业里真的是卧虎藏龙,比我厉害的比比皆是。我不可谓不勤奋,但做到现在这么个程度,也差不多是我的极限了。

    “有志于职业围棋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应该是全华夏非常聪明、而又非常勤奋的一批人了。

    “可结果到头来,这批人中的绝大多数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而哪怕卷出头来站到了金字塔的尖端的极少数,其获得的收入与待遇,和其他行业的顶层相比也远远不如……() ()

    “您说……职业围棋,算不算内卷呢?”

    卢文劼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说道:

    “其实,愿意下职业围棋的人,都是心怀情怀与热爱的……”

    “但这两样东西不能当饭吃。”

    白吟桦几是秒答:

    “而且职业圈的所谓职业棋手,在外界看过来都是人模狗样,可个中辛酸,又何足为外人道!

    “就说围甲吧,堂堂华夏围棋最高水平联赛,结果就连选手薪水都时不时就发不出来。可即便围甲如此不堪,能下上围甲的职业棋手都已经算是非常非常出色的了……

    “噢,对了卢副主席,您知不知道,那些下不上职业联赛的职业棋手,平日里大多以什么为生吗?

    “毕竟,他们才是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

    卢文劼面无表情,可还是如实回答:

    “有一些基本放弃了围棋相关工作,基本就算退出圈子,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

    “而还在从事围棋相关工作的……大多是教棋吧!”

    “对,您说的一点没错……可不知您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白吟桦脸上依旧是那副嘲弄的笑容。

    “一个圈子,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以将新人拉进这个圈子为生,甚至国内各大道场在对外宣传职业选手待遇时,也都会拿教棋的待遇举例,那您说,这算不算是……”

    “你在说什么!”

    刚还努力克制着情绪的卢文劼忍不住拍了下眼前的茶几。

    “你这是在玷污围棋!”

    可谁知白吟桦笑容更甚:“我还没说是什么呢……怎么您就觉得我在玷污围棋?

    “看来,您心里也有答案啊!”

    卢文劼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可偏偏,他还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眼前这位年轻人。

    因为……人说的都是事实。

    很明显,白吟桦现在表达的种种观点,都是切实有进行过自己的思考与辩证的。

    果然,下围棋下得好的人都很聪明……

    要是眼前这位青年当初不走职业围棋这条路,或许真的已经取得远超现在的成就了呢……

    卢文劼的表情里闪过一丝丝的茫然,可重任在肩的他知道现在决计不是他示弱的时候。

    而且也不能再在这些话题上纠缠了,得赶快回归正题。

    他收了收脸上的表情,重新回复平静,缓声说道:

    “好了,你的想法我算明白了!虽然在我看来荒谬得很,不过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

    “但正所谓,好聚好散。

    “哪怕你确实不想继续下职业围棋了,段位挂这,转不活跃就是。

    “你可以去试着找点其他的活干,有职业棋手这么个身份,搞不好也能获得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而说好的补偿,我和尚主席也会尽量满足你,你也不用为挣这么点业余比赛奖金,全国各地舟车劳顿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卢文劼觉得他已经帮白吟桦把该铺的路都铺好了。

    照道理,白吟桦没有理由再拒绝。

    可偏偏……白吟桦并没有按常理出牌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是很好。

    “但,我不希望再有更多人继续走我的错路了。”

    闻言,卢文劼的语气重新冷了下来:“伱这是什么意思?”

    白吟桦淡淡说道:“没什么,只要我多拿几个业余冠军,那自然会有足够分量的媒体关注这件事,到时候我把我的经历处境一说,相信多少能够救一些想下职业围棋的傻孩子。”

    卢文劼听了眼帘骤然一挑,话中带怒:“那我和尚主席把这件事儿通报到总局就是了!你以为我们真的能由着你乱来?”

    白吟桦丝毫不为所动:

    “我的一切行为都符合现行规定,如果你们真打算不讲道理地强行捆我手脚,那国内也是有媒体喜欢报道这类新闻的。我的经历一样能够宣扬出去。”

    “小白……你至于吗?”卢文劼说这话时,几是一字一顿。

    “没什么至于不至于的!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总该有人做。”

    白吟桦平静地迎着卢文劼的目光,随后突然说起了个其他话题。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B站上有个UP主叫‘土木大刚子’?

    “我,就挺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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