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快结束的时候,她为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抹茶冰激淋而高兴了好一阵。尽管不是在宇治市,而是在鸭川附近一条很有生活气息的美食街——锦市场,抹茶的味道也一般般,但好在她一点都挑剔,举着脆皮筒照样吃得不亦乐乎。

    “沾到脸上了。”

    牛岛若利伸手替她擦掉抹茶粉,她便像猫咪那样,安然自若地在手掌中眯起了眼睛。

    市场和预想的一样人气旺盛,人群摩肩接踵,牛岛若利担心他们会被人群冲散,便在征得同意后牵起了她的手。

    “实际拥有牛岛选手这样挺拔的身高,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成移动性地标,”她笑着宣称,“任何人,任何时候,只消抬头望一眼,便如同望见东京天空树,就能找准自己该走的路了。”

    牛岛若利笑弯了眼睛。

    随后他们离开抹茶店,跟着人群去到一家生意火爆的烤虾串店门前排起了长队。

    牛岛若利意外怕热,没排多久便把夹克外套脱掉搭在胳膊上。转眼瞧见她依旧穿着牛角扣大衣,只刚才为了不被弄脏而摘掉了格子围巾,牛岛若利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觉得冷吗,为何手还是这么冰?”

    “但牛岛选手的手很暖和呢。”她反过来说,似乎不怎么在意。

    “要么待会儿去便利店买个暖宝宝?”

    “没事,有牛岛选手的手就足够了。”

    “那个……”

    “嗯?”

    她侧过脸来,白皙皮肤在火炭照耀下透着好似在燃烧般明亮的红光。牛岛若利欲言又止,望着她的侧脸做了片刻思想挣扎,最后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说,

    “能别再用牛岛选手这个称呼了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的名字吧。”

    “…若利?”她尝试改口。

    “嗯。”

    “若利。”

    “在。”

    “若利。”

    “在。”

    无论多少遍我都会回应——牛岛若利通过毫不犹豫的回答向她传达出这层意思。

    “那么我可以叫你Yui吗?”

    “当然。”

    她回答道,并从店员手中接过了新鲜出炉的烤虾串,因为想让牛岛若利优先品尝美味所以直接把虾肉递到了他嘴边。牛岛若利没有立即接受,而是盯着她继续追问。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上周末我提出的‘做我女朋友’的恳求,Yui的答案是——?”

    大概故意选在这样一个时刻,问这种问题,令她手举得酸胀不堪,只能快快回答。

    “好。”

    于是没有犹豫的必要了。牛岛若利俯身握住她的手腕,张嘴吃掉了一只烤虾。

    最后他们在一家传统和菓子店里转了会儿,匆匆选了几样招人喜爱的诸如荻饼、羊羹和金平糖的和菓子作为带给同事的伴手礼,便赶去了车站。

    临别前,她站在检票口外,主动拥抱了牛岛若利。

    “我走了。”

    她借住拥抱轻声告别。

    曾经在那个夏夜体会过的那种不希望她消失在视线中,想跟她再多待一会儿,多说些话的心情又一次涌上心头。

    但牛岛若利清楚地知道,如今和那时已经大不一样了,再见,意味着下一次,下下一次,如今他已经拥有了她,不必再整日忧惧她会被别人抢走了。

    无奈牛岛若利只得极力克制住自己,收紧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把头深深埋进她脖颈,贪婪地吸入了几口她身上的香味,便放走了她。

    “下次见。”

    谁能想到下次,竟是一个半月以后呢。

    十一月中,两人正式确认关系。

    十一月末,施怀登·阿德勒在主场仙台迎战黑狼。在历经四局苦战后,AD终不敌MSBY,以1:3的比分惜败对手。

    [但能久违地和高中时代的熟人们同场竞技,就算输了也不感到十分遗憾。]

    赛后牛岛若利向她发去了如是感想。

    其时,她正在福冈县的北九州市出差,S株式会社作为一家老牌家电制造商,在北九州工业园区设有生产工厂,最近遇上工厂产线升级改造,涉及固定资产税收优惠政策方面或需要专业指导意见,她身为公司内部最年轻、最没有拖家带口顾虑的税务师,便不可推卸地,被指派了这项任务。

    [没能去成现场,好可惜,比赛一定很精彩吧?]

    [嗯,见识了刚从巴西修行归来的竞争对手的实力,果然大有长进,我也得加把劲儿了。]

    [好!那我也要努力工作了!狂敲键盘......]

    一南一北相隔两地的情况,等到了十二月上旬,则对调成了牛岛若利在南边大阪市比赛,她却在北海道出差的遗憾现实。

    [北海道的雪冷得人想吃烤红薯。]

    某个加班加到接近凌晨的夜晚,她给牛岛若利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翌日上午,当印有白色雄鹰标志的大巴车准备返程东京时,众人惊奇地发现,平时要么补觉要么听落语节目的牛岛若利,居然在Youtube上研究起了如何自制烤红薯。

    十二月中旬,球包是烤红薯味的。

    众人围在休息室里举办试吃大会。

    昼神福郎流下了老父亲般欣慰的泪水:“能够记住女朋友随口说的每一句话,不遗余力帮她实现每一个突发奇想,哪怕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烤红薯,也足以证明你已经正式迈入无可救药的爱河了,若利。”

    影山飞雄则一边感叹好吃,一边公正地给出评价:“要是少放点糖就更好了。”

    罗梅罗指正:“这是爱情的甜度,别不懂,小飞雄。”

    总之,东京的冬天让人又爱又恨。且它并非是以温度跌破零点或者初雪降落为界线来向世人宣告大驾光临的,而往往等到Jingles Bells唱了无数遍之后,人们才后知后觉,略带犹豫地,开始讨论起冬季和圣诞节。

    在为女朋友挑选圣诞节礼物这件事上,牛岛若利的拙劣可以说和星海光来不分伯仲。口红、首饰、玫瑰……凡是与浪漫沾边的选项,都因为本人浪漫细胞匮乏而被一再搁置了。

    但圣诞节越来越接近了,且是不争的事实。

    不得已,两位爱情菜鸟只得求助罗曼蒂克的宠儿、爱情领域的专家——罗梅罗巨匠。

    “送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送礼物这个举动背后所包含的无穷爱意。”

    两位菜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很快,下了几寒雨,就到了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

    所幸这天施怀登没有被排上比赛,结束了白天的训练,众人便趁早开启度假模式。有约会的赶紧去约会,没约会的则忙着筹划晚上的圣诞大餐,地址选在影山飞雄家,理由是宽敞,而且能用高清投影仪看《月曜夜未央》!

    牛岛若利默默离开休息室,去车行取了提前在网站上预定的丰田轿车。

    天气预报晚上有雨,坐地铁不方便,而且有了车,就有了送她回家的理由,也就意味着能和她独处更久了。

    怀揣着这点小心思到达她公司楼下时,刚巧过6点,她发来消息说稍等十分钟马上下来。

    牛岛若利坐在车里手心冒汗,他鲜少有这样坐立难安的时刻,遇上了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反复借后视镜检查自己的服装和发型,像个老派美剧里那种亟待释放魅力的公子哥儿。

    有时又去看后排的那束花。

    花是拜托花店老板挑选的,卡布奇诺玫瑰、蓝星花和绿铃草。

    比起花语,花束整体的气质更符合牛岛若利对她的印象——如卡布奇诺一般优雅温柔,如蓝星花一般清新可人,如绿铃草一般生机勃勃。

    十分钟好比一个世纪漫长。

    瞧见她挤在人潮中穿过闸机口走出大楼,牛岛若利立刻迎了上去。一个半月未见,这种想念快要冲破躯体的饥渴,几乎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缓解了,心情如久旱逢甘霖般舒畅。

    “若利剪头发了?”

    一对上视线,琥珀色的眼睛里立刻盛满了笑意。

    牛岛若利直接用俯身拥抱她作为肯定,将问候送至她耳边,“上周给一款运动眼镜拍广告,顺便剪了头发。Yui,我很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她大方回应,钻进牛岛若利胸口用脸颊蹭着,牛岛若利太喜欢她这样做了,痴痴地笑弯了眼,感受到占有欲和保护欲极大的满足。两个人抱着亲昵地说了会儿话才走到车旁边。

    牛岛若利拉开后车门捧出那束花给她,她接过去似乎有一瞬间走神,犹如思维断裂,她的本我被遗忘在了别处。

    “怎么了?”

    “啊…”她如梦初醒,“我是说这花真好看。”

    声音却意外如游蛇般细微,里面似有一层轻易读不懂的隐忍,叫牛岛若利听了心脏直发闷。

    “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牛岛若利紧张地追问。

    她没回答,只把花抱得更紧,仿佛需要从中攫取生的力量。牛岛若利不明所以只得揽过她轻轻抚拍着她的背。

    瘦弱的肩膀在牛岛若利手掌中,好像这束花一样易碎易逝,使牛岛若利不敢用力回应,既怕对她不够好,怕她感受不到自己有多喜欢她,又怕对她太好,好到适得其反。

    但没过多久,头顶这朵忧郁的云就飘走了。

    她又恢复如初,笑眯眯地说自己没事,只是工作有点累。

    “既然如此,要不今晚就别出去吃饭了,我直接送你回家。”牛岛若利说。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况且和若利待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咱们快出发吧,别耽误了时间。”

    牛岛若利将信将疑发动了丰田汽车,前往位于东京天空树的空中餐厅。

    约会准备得再万全也难抵天公不作美,虽置身于高空,俯瞰人间却只见到乌云压城,幽微的烛光照出两道人影幢幢,印在玻璃幕墙上。

    晚饭间,他们聊了很多用简讯无法接通的话题,除了天气,一切都十分顺利。

    走出餐厅时,牛岛若利回望发现室外果然下雨了,雨点像谁的眼泪,打向透明玻璃,啪嗒,扯断,划出长而凄美的尾调。她孤身站在窗边,背影几乎融入雨夜。

    “Yui,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牛岛若利没由来地想这么做。她欣然答应,并说要一起自拍才好,奈何她生得白皙,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牛岛若利却黑黝黝的,两边曝光度难以协调一致,照片拍了几次都不满意。

    “不如请服务员帮我们拍一张吧。”

    她建议道。

    于是索性以雨幕为背景,以银色餐桌、柔美花束为衬托,伴着幽微的烛光照出两张温润的脸庞,服务员喊出一、二、三,咔嚓,由此诞生了他们之间第一张合照。

    也是唯一一张合照。

    很多年之后,即便换过不止一次手机,弄丢过不止一次备份数据,这张合照也始终都在牛岛若利的相册置顶挂着。正如天童觉所言,某种意义上它守护了牛岛若利,亦变成了牛岛若利望梅止渴的“梅”。

    晚饭后回到停车场,牛岛若利拿出了藏在后备箱期盼主人已久的礼物。

    ——一双GIANVITO ROSSI经典黑色绒面羊皮高跟鞋。

    她很惊讶,直问牛岛若利如何能知道她的鞋码。

    但惊喜远远不止这些,高跟鞋旁边另外摆着一双运动鞋——亚瑟士入门款跑鞋。

    牛岛若利抱她坐到副驾驶上,弯腰屈腿半蹲,起先她羞赧又抗拒,被牛岛若利捉住脚踝,拉到胸口后,忽然没了声。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持有奇怪的主见。合照需要征求意见,为她试鞋却仿佛理所应当。

    “那次在橘子树下看到你包里的高跟鞋了。”牛岛若利跪下来说,甘愿暴露薄弱的后颈于她的视野中,于是平时只能仰望的巨人,此时只可看到他红透了的耳尖和可爱的发旋,“我虽不了解职场文化,却也明白那有多不易,只希望有了它,能助你在任何时候都比别人更闪耀自信。唔,37码半,刚刚好,有哪里挤脚吗?”

    她默默摇头,于是他稍作停顿换了另一只脚。

    “售货员告诉我这款高跟鞋主打舒适,优雅凌厉,很适合正式场合穿。但我想,并非所有场合都需要你自信强大,比如和我见面的时候,就不必再勉强自己了,鞋子可以穿自己想穿的,路可以走自己想走的,左手也可以想用就用,反正我也是左撇子。”

    鞋穿好了。

    一左一右,左脚高跟鞋,右脚运动鞋。

    场面十分滑稽,然而语言十分朴素直白,耿直的牛岛若利就是有这么一种魔法,能把再简单不过的话,说得跟情话一样动听,明明百来个字里,一个爱字也不见,一句喜欢也没有,却好像处处都是他的心,点在纸上化成墨,写成诗和誓言。

    四目再次相对时,两人的瞳孔都微微撑大,情愫在其中流转,爱与欲望互相摇曳。

    “糟糕,若利给我准备了这么多,我却忘了给若利准备礼物,怎么办?”

    她轻声呢喃,听上去不太懊恼,倒像是有点故意为之,一边说一边把牛岛若利的脸捧到了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颊,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他。

    牛岛若利想说没关系,可没来得及,下一秒就收到了回礼。

    她的唇,她的吻。

    分明最后一样礼物还没来得及拿出手,烤红薯的香甜却已然在唇瓣之间蔓延,好似那层糖霜并非融化在了红薯表面,而在她的嘴唇上化成了蜜。

    “好甜……”

    “是刚才吃的巧克力芭菲杯的味道吧。”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碰鼻尖,浅尝过后稍稍分开的嘴唇明显都意犹未尽。

    “感觉不太像。”

    “那再尝尝?”

    “好。”

    被动即刻转为主动,除了留心别让脑袋撞到车顶,其他全交给感觉去驰骋,毕竟芳华稍纵即逝,而我们唯有享受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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