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对世上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不单因为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THE END]象征某种终局,某种停滞,但当零点的钟声敲响,新世界将会展开在腐朽的荒芜世界面前。

    麻生鸠哲很早以前就向小泉送来了麻生家新年晚宴的邀请函,听说这是麻生家一年中举办的最大规模的晚宴,届时日本政要以及各国大使都会出席。

    但小泉知道,自己根本没空参加。

    行政事务部,整个组织收发文件和命令的中转站,若说那群坐在会议室里整日开大会的高层们是组织泵血的心脏,那么行政事务部就是上传下达无处不通的血管,但一旦血管拥有了自我意识,它便可以决定循环的血液需要输送到哪里,或者,还有没有必要再洄流进心脏。

    那条逮捕令是小泉用组织的总邮箱发送的,这意味着从东京到伦敦到华盛顿,全世界所有隶属该组织的成员都会收到这条琴酒叛变的消息。在听到今夜的第三声枪响后,她犹豫片刻还是按下发送键,两三秒,藤田瞅了瞅屏幕上新收的邮件,再看看小泉屏幕上还停留在发送成功的界面。他叹了口气,面色复杂地开口:“没想到你一来就做到了那么多人花了整个职业生涯都没做到的事。”

    小泉闷声说道:“我感觉我要完蛋了。”

    藤田拍拍小泉的肩膀:“你是要完蛋了,但在完蛋之前还如此热心地帮那批大领导分忧,想必他们会留你全尸。”

    “你之前不是还问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怎么现在那么痛快地接受了。”

    “你是我的领导,领导的安排不要问为什么,要问自己能不能。”

    “那什么,我现在给你升个职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行政审批通道要明天早上七点才会开启,我们现在属于加班,你应该和我谈谈加班费。”

    “给你两倍,你走我前面。”

    “三倍。”

    “成交。这些东西都给你,我到时候就负责宣读一下这个判决书。”小泉知道在那个人的计划里发送完邮件之后他们就需要立刻上楼将琴酒逮捕,她不敢耽搁,但也不想直面那个令人畏惧的银发男人。

    口头支票谁都会签,小泉想,先活到我能给他发加班费的时候再说吧。

    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真正走进那栋建筑。

    琴酒并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正相反,他的狂妄来自于他的谨慎,或者我们称之为完美主义。

    先走进破败大门的藤田突然停在原地,小泉暗道不妙,然后就看见藤田的双手高高举起,小泉脚步停顿,飞快扫视四周,她身后紧跟着的三名行政监督之中有人发出惊呼。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紧张地问小泉,这次行动他们没有和行动处提前对接吗,为什么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在他们面前的是无法确定数目的枪,除了正对面有三个举着枪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伏特加,但这并不是全部,小泉听见隐秘的脚步声在上面簌簌移动,能够感受到被浓重杀气包围的冰冷,这栋破败的大楼的每个黑暗角落或许都有行动处的人隐秘地观察着局势。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算自己仅是藤田的领导,却依旧能够得到他百分之百的服从,对于这些行动处的人来说,琴酒是他们多年来的老大哥,是他们行动处的脸面和尊严,为此他们甘愿冒着违抗上命的风险去搏一搏。

    藤田到底也是行动处的老熟人,他大喊道:“啊,大家借过一下,借过一下,鄙人是行政事务处的。”

    “让你们的头儿说话。”伏特加并没有留情,视线直直地盯着藤田身后的小泉。

    小泉在心里叹了口气,顶着枪口的威压走上前,她知道自己一旦一步踏错将立刻被扫成筛子。

    “伏特加,时间来不及了,上面只是说要逮捕,并没说要处决。如果是琴酒站在这里,他也一定会服从命令。”

    两方依旧僵持,直到伏特加摸出了胸口不断震动的手机。他接起电话,不多时,终于放下手枪。

    “我们服从组织安排。”

    他挥挥手,让出一条道。包围他们的枪口终于纷纷垂下。

    小泉瞥了一眼身后貌似依旧镇静自若的藤田,暗想,他的加班费不给发了。

    行政事务部通常不会直接插手其他部门的行动,在多数人眼里那不过是一个文件的注脚或一串邮箱的代码,事实上这个部门一直以来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这样。但今晚,当小泉亲手把手铐铐上琴酒的手腕时,行政事务部的名字将会高悬在所有日本分部机关的头顶,并从此成为行动处心里的一根尖刺。此次事变会刻上行动处的耻辱柱,成为某种反叛的符号,如果说曾经的他们虽已经开始违逆集团高层命令但起码还有一个他们愿意服从领袖,那么当琴酒被处决的消息于次日凌晨传来时,行动处,不,这事实上已经变成一个恐怖组织了,根本已经无人能管。

    降谷零当然一眼就认出那个被称作[小泉干部]的家伙是谁了,她竟然把公安给她的代号原封不动地用在这个组织里,该说她是天真呢还是执拗。许久不见,她看起来又单薄了很多,高高挥舞的文件在夜里像不断扑腾的飞蛾,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能从翩跹的白羽上移开。

    她大声念出对他来说及时雨般的话:“研判决定,现将行动处干部琴酒,逮捕。”

    琴酒是困惑的,这是降谷零第一次从那个半神的浅绿色眼瞳中读出不知所措的意味,当小泉将手铐伸出去并且确确实实地扣上琴酒裸露且白皙的手腕时,人群发出一阵骚动,降谷零脚步一动,但很快收回原位,若无其事地将受伤的诸伏景光安置在墙角,右手则摸进侧袋,里面有他的枪。

    小泉挥挥手,后面走出三个行政监督,他们并不敢要求琴酒做什么,只是简单地搜查了他的口袋,便相当礼貌地将他请离了人群。

    行动处的人纷纷跟在琴酒和三名行政监督的身后离开,他们只是有序地在他身后,缄默地排列在螺旋的楼梯,一圈一圈向下旋转,像是护送自己受人仰慕的父亲走向深不见底的行刑台,纵贯楼体的风呜咽如管风琴安魂曲的最长音,最前方是风衣猎猎的男人,银发纷乱却依旧利落,他率先踏出剥落斑驳的水泥门,今夜第一束月光照在他身上,男人恍惚仰头,发现雨或许已经停了很久。

    [小泉干部],这次,她不再只有一个酒的名字,而是成为一个领导者了。

    呵,她之前总说有一天也要试试当领导的感觉,现在呢,她有感到舒适或开心么。

    降谷零很想走过去问问她的近况,他不知道要一个或许遭受过心理创伤的人再次重回这个噩梦般的地方会不会太过残酷,他的脑海里总是闪过某个白大褂的身影,但速度太快他难以留意,他只是没由来的担心某种东西的必然发生,现在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这种焦虑自然而然地演变成某种难以自抑地想要寻求某种熟悉或安心的需求。他想,以他的能力,不动声色地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简直易如反掌,再说,麻烦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正当这时,楼道里传出小步快跑的声音,紧接着藤田带着抬着担架的医疗队重新回到天台,降谷零刚迈出去的步伐又有些僵硬地转向自己的老同学,诸伏景光虽没什么大碍,但行政事务部的藤田觉得为保险起见还是送医检查一下,再加上行动处的人随时可能回来,到时候再当面碰上,两方都不好看。

    正当降谷零低头忙碌的时候,身边突然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扶担架的手微微一顿,这时那个聒噪的藤田还在边道歉边说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降谷零浑身紧张起来,但她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干脆地打断藤田,让他把诸伏景光的受伤情况汇报一下,纵使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和一旁藤田的讪笑混杂着,但一字一句还是准确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里:“你们赶紧走吧,这里还有一些扫尾工作要做,等会儿后勤处会来处理,不要在这里妨碍工作。”

    降谷零收回了视线,她身上似乎有种与众不同的力量正在他潜入组织的这几天里逐步显现出来,这让他意识到,他先前的担心几乎是多余的,数日的分别反倒让他特别能感受到她的变化,她的眼神中除了依旧不变的清澈与坚定外,还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尖锐,在某个时刻他甚至有些恍惚,这种利刃般的眼神他在琴酒身上见过,在朗姆身上见过,在许多他叫不出名字但有几面之缘的组织干部身上见过。这个以乌鸦为标志组织里仿佛有一群人共有某种神秘的气场,就像暴风雪前夕依旧在天空盘桓的渡鸦群,当他们厉鸣着俯越森林的时候,雪松簌簌,万物安息。

    重回这个地方,她适应的很好,或许比他设想的要好得多,或许已经好得过头。

    降谷零说不清心里矛盾又纠结的莫名烦躁,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留在她的身边么?

    没有。没有。

    所幸她似乎有接不完的电话和发不完的消息,没有留意到自己情绪的破绽。医疗队抬着诸伏景光很快撤离这里,黑麦威士忌紧随在他们身后。降谷零在低头走进楼道时顿了顿脚步,忍不住回头,在密密麻麻的废旧楼宇与旧仓库的房顶延伸铺展的尽头,在新的地平面与天空的狭长夹角之间,只剩下她的一个背影。现在,她正抬着脚踩在天台锈蚀斑斑的栏杆上,身体前倾,手指在虚空中乱舞,她貌似和电话那头的人起了些争执,那一套由政府配发的男士黑色商务西装在她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时会显得有些空荡,有些变扭,就像把不属于她的东西强行套在她身上。

    但当这种不属于有一天变为常态的时候,她还会记得什么是应然的模样么?

    “怎么了,波本?”

    声音来自楼下,降谷零猛然回头,只见已经走到楼梯间的黑麦威士忌一脸探究地盯着自己,大有如果他再不下楼他也要上来看看的架势。

    “没事。”降谷零摇了摇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黑麦威士忌有些猜疑的眼神中很快走到他身边,“走吧,日子还长,现在我们彼此可以坦诚相对些,我想,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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