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前，在京城某处茶馆。
“谁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依我之见说不定就是个心眼贼多的狐媚子！”
“你想呀，这京城难道挑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官家小姐了吗，我猜说不准是太子殿下故意让那李清涯演一副深情人设，好向着睦王发难。”又有一中年儒生加入讨论，他自恃自己比在场众人多读了不少书籍，想了个新角度加入话题。
茶馆伙计在一张张桌子间来回添茶，守着柜台的茶馆老板笑出花来。不管这白明意是什么人，她能给这茶馆招财倒也不错。
见店伙计终于给在场所有人添完茶，老板招招手：“这白明意的话题在京城还没过去？”
“东家，这二男争一女的戏码还是上面那些贵人的事，可不得多说道说道一段时间。”
茶馆伙计毫不在意地回答。
“也对，现在京城最热的八卦该算这个了。”茶馆老板赞同道。
连京城内的一个小小茶馆都在热议白明意的流言，这些话自然也被人呈到了大盛皇帝的桌案上。
李贤跪在地上，低着头甚至不敢大喘气。
圣上知道了这些胡言乱语不仅对白明意此人不满，也对他们产生了怒意。
“朕养你们难道是为了吃白饭的？叫人在京城严抓传播流言者，太子与睦王决不可教天下人非议！”
大盛皇帝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文书摔落。
民间不知‘李清涯’实则是太子殿下赵清涯，但就算是假身份他作为父皇的也看不下去在百姓眼中如此荒唐的形象。
实在有碍大盛皇家的脸面。
想到这里，大盛皇帝彻底下了决心要把赵清涯与白明意此人分开。
李贤跪在下头，面前是散乱的文书，他悄悄瞧了眼便看出了圣上的想法。
白明意迟早需要离开太子身边。
而这也就是今日他站在这里的缘故。
李贤看着白明意认真地看来，叹了口气，
“白直笔是聪明人，又是何苦不懂呢？”
他奉着大盛皇帝的口谕而来，不留在州府正厅就是为了私下与白明意说明白。
圣上还是疼惜太子，说不动太子，他自然将目光放在白明意身上，让李贤将此事务必办妥。
李贤心中叫苦，这太子殿下当时在祈福队伍发现白明意失踪时，紧张得跟宝贝似的。
他要完成圣上的命令就得避开太子殿下，可赵清涯要是与白明意一直待在一起，他难道还能跟殿下说借一下人聊聊吗？
因此在发现众人需要商议黎州守城、处理事务等大小事宜后，李贤立刻寻了理由来找白明意。
夏日的黎州阳光有些灼人，李贤在白明意的沉默里，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白直笔可懂？”他问。
白明意站在那垂着头，瞧不清神色。
“太子殿下的意见，公公问过了吗？”
李贤听得出白明意的潜台词：“白直笔，您说这天底下有只娶宫女做正妃的皇帝吗，咱家说个掏心窝的话，在宫里最忌讳完全相信贵人的许诺。”
他接着道，“您也是宫中出身，多少明白咱家的意思。”
白明意明白李贤的话，贵人的许诺说给就给，说不给也就不给了，纵使女官也是一样的待遇。
她还记得曾经袁师抚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润道：“受贵人青睐不过一时，万不可骄矜，忘了身份。”
可先生是不一样的。
见白明意不语，李贤掏出一个圣旨来：“白直笔，圣上仁慈曾提早备了给您的奖赏。”
“奖赏？”
“方才我也粗略了解了一番，白直笔您在黎州一事有功，既然有功这备好的旨意不妨给您一看。”李贤把这早就备好，只差当众宣读的圣旨递给了白明意。
这倒不是他胆子大到私藏圣旨，而是圣上就是这么嘱咐的。
在大盛皇帝眼里白明意就是看中了赵清涯的身份与地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为了说服白明意并且叫赵清涯死心，圣上写下了一道赏白明意称号安平公主的圣旨，让李贤视白明意的功劳决定是否拿出。
“但白直笔若是瞧不清形势，不仅连这该有的奖赏也无，更甚会招来祸事。”李贤慢悠悠地补上一句。
白明意看着那明晃晃的文字和面前李贤似劝似威胁的样子，心口忽然沉闷酸楚。
圣旨上数句赞扬，李贤口中的劝诫全化为一句话：能因此升为公主，她该满足了。
“还请白直笔多想想，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随着李贤的话语，白明意脑中却反复回响起袁师的那句：
受贵人青睐不过一时，万不可骄矜。
“咱家在回京城前都会等您消息。若是同意，这奖赏便是您的。”
白明意不知李贤何时收走了圣旨离开了文书库，她微怔在原地，再看不下去一本文书。
......
“多谢白姑娘，多谢白姑娘！”流着泪的老妪颤抖地握住白明意的双手感谢道，“我今日还能看见孙儿得以洗刷冤屈，都是多亏了姑娘您替我们查清当年被安王府按下的冤案！”
老妪拉着身侧的妇人激动地跪在地上磕头。
身侧的赵清涯忙派人拉住两人，劝离此处。
他回身，看见白明意还有些走神。
“明意，你最近是太忙于处理事务了吗？我总觉得你这几日有些不太对劲......要不之后就先休息，剩下的几件陈年旧案我可以找人帮你处理。”
低沉好听的声音顺着耳朵直传心里，白明意抬眼，发觉自己的手被赵清涯握住，他语气温柔，眼中透出关心。
白明意的眸子还带着几分空茫，手背却先觉到温热的水意。
赵清涯握住她的手掌突然收紧一瞬：“可是身体哪里难受？”
赵清涯的手掌的力度放轻柔，手臂却绷紧显出经络走势来，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见赵清涯眼里的担忧，白明意抬手摸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落了泪下来。
她反手按在赵清涯的手臂上安抚，眉眼弯了弯：“没事，就是觉得能帮黎州百姓洗清多年来的冤屈，将安王侵吞的民脂民膏归还于民有些感慨。”
赵清涯盯着白明意的双眸，她明明在笑眼里却还藏着苦涩。
白明意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他忍不住生出担忧，低沉的嗓音掺杂了几分沙哑，
“你在难过吗，明意。”
白明意被赵清涯握住的手忽然感到灼热起来，她胸膛里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大声地回响在耳侧，撞出闷闷的疼。
当人只一个人时向来是隐忍坚强的，哪怕受了委屈吃了苦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事，笑一笑就过去了。但是一旦有旁人察觉关心，那委屈难过就突然如撞破大坝的洪水一样要冲出心房，酸涩眼眶。
她只是个身轻言微的普通女子，如今连女官都算不上，难道真的要不管不顾地告诉先生，让先生为难吗？
先生是大盛未来的天子，不选她也是应该的......
若是选她生了父子嫌隙，她无法提供一丝助力，日后先生又要独自承担多少压力与伤害，不能等到最后无法回头时才想起自己应该更早放弃。
白明意不敢再看赵清涯，她低头道：“有一点，但是我很快就会好的。”
“好，那我送你回去。”
赵清涯见白明意避开不谈，也不逼她只把人拉过身侧要送回黎州府去。
白明意心底像是一点点漫起苦涩的海水，将胸口憋得酸闷喘不上气。
她微微抬头像是勉强从海面探出脑袋，深吸口气，咬牙推开赵清涯的手：“不了先生，我可以独自回去。只是剩下的事情就拜托先生了。”
赵清涯本就没有用力拘束着她，白明意稍稍用力就挣脱开来，她不敢回头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微微颠簸，却不及白明意心中的纠结的海浪。她拖了好几日，只想着能多一点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光。
但不能再拖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她都要不争气地说出口来。
马车停在黎州府门前，她不顾形象地赶进州府里，随意寻了个人问：“可知京城来的李监军在何处，我有事相询。”
被白明意拦住的下人先是一吓，后伸手指向一处，
“监军大人就在那里。”
白明意道谢后脚步不停地走到李贤所在的院内。
这处院子是原黎州知州最爱的一处，专用来欣赏自己大价钱弄来的各种历朝历代的名家书画。
白明意见到李贤时，他正入神地看着墙上的字画。
白明意忍住心中纷乱的思绪，语气平静：“没想到公公也喜爱字画。”
李贤闻声瞧来，失笑道：“白直笔说错了，咱家只是在想这些字画能得圣上几日喜爱。圣上收藏了不少字画，但向来没多久就会失去兴趣。”
白明意对大盛皇帝喜爱字画的习惯不感兴趣，她道：
“我来，是应下公公的要求的。”
李贤不意外，一个普通的女子能机缘巧合成为名誉上的公主，也是一种天大的恩赐了。
这恩赐谁能拒绝呢？
“白直笔能知趣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还有一件喜事当时没告诉白直笔。”
“公公请说。”
“圣上觉得单单给白直笔您一个公主的头衔太轻，毕竟白直笔也是宫中培养多年的女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如今呢。”
李贤走近几步，笑道：“圣上许诺您一门亲事，这样白直笔的后半生也算无忧了。”
“谁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依我之见说不定就是个心眼贼多的狐媚子！”
“你想呀，这京城难道挑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官家小姐了吗，我猜说不准是太子殿下故意让那李清涯演一副深情人设，好向着睦王发难。”又有一中年儒生加入讨论，他自恃自己比在场众人多读了不少书籍，想了个新角度加入话题。
茶馆伙计在一张张桌子间来回添茶，守着柜台的茶馆老板笑出花来。不管这白明意是什么人，她能给这茶馆招财倒也不错。
见店伙计终于给在场所有人添完茶，老板招招手：“这白明意的话题在京城还没过去？”
“东家，这二男争一女的戏码还是上面那些贵人的事，可不得多说道说道一段时间。”
茶馆伙计毫不在意地回答。
“也对，现在京城最热的八卦该算这个了。”茶馆老板赞同道。
连京城内的一个小小茶馆都在热议白明意的流言，这些话自然也被人呈到了大盛皇帝的桌案上。
李贤跪在地上，低着头甚至不敢大喘气。
圣上知道了这些胡言乱语不仅对白明意此人不满，也对他们产生了怒意。
“朕养你们难道是为了吃白饭的？叫人在京城严抓传播流言者，太子与睦王决不可教天下人非议！”
大盛皇帝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文书摔落。
民间不知‘李清涯’实则是太子殿下赵清涯，但就算是假身份他作为父皇的也看不下去在百姓眼中如此荒唐的形象。
实在有碍大盛皇家的脸面。
想到这里，大盛皇帝彻底下了决心要把赵清涯与白明意此人分开。
李贤跪在下头，面前是散乱的文书，他悄悄瞧了眼便看出了圣上的想法。
白明意迟早需要离开太子身边。
而这也就是今日他站在这里的缘故。
李贤看着白明意认真地看来，叹了口气，
“白直笔是聪明人，又是何苦不懂呢？”
他奉着大盛皇帝的口谕而来，不留在州府正厅就是为了私下与白明意说明白。
圣上还是疼惜太子，说不动太子，他自然将目光放在白明意身上，让李贤将此事务必办妥。
李贤心中叫苦，这太子殿下当时在祈福队伍发现白明意失踪时，紧张得跟宝贝似的。
他要完成圣上的命令就得避开太子殿下，可赵清涯要是与白明意一直待在一起，他难道还能跟殿下说借一下人聊聊吗？
因此在发现众人需要商议黎州守城、处理事务等大小事宜后，李贤立刻寻了理由来找白明意。
夏日的黎州阳光有些灼人，李贤在白明意的沉默里，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白直笔可懂？”他问。
白明意站在那垂着头，瞧不清神色。
“太子殿下的意见，公公问过了吗？”
李贤听得出白明意的潜台词：“白直笔，您说这天底下有只娶宫女做正妃的皇帝吗，咱家说个掏心窝的话，在宫里最忌讳完全相信贵人的许诺。”
他接着道，“您也是宫中出身，多少明白咱家的意思。”
白明意明白李贤的话，贵人的许诺说给就给，说不给也就不给了，纵使女官也是一样的待遇。
她还记得曾经袁师抚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润道：“受贵人青睐不过一时，万不可骄矜，忘了身份。”
可先生是不一样的。
见白明意不语，李贤掏出一个圣旨来：“白直笔，圣上仁慈曾提早备了给您的奖赏。”
“奖赏？”
“方才我也粗略了解了一番，白直笔您在黎州一事有功，既然有功这备好的旨意不妨给您一看。”李贤把这早就备好，只差当众宣读的圣旨递给了白明意。
这倒不是他胆子大到私藏圣旨，而是圣上就是这么嘱咐的。
在大盛皇帝眼里白明意就是看中了赵清涯的身份与地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为了说服白明意并且叫赵清涯死心，圣上写下了一道赏白明意称号安平公主的圣旨，让李贤视白明意的功劳决定是否拿出。
“但白直笔若是瞧不清形势，不仅连这该有的奖赏也无，更甚会招来祸事。”李贤慢悠悠地补上一句。
白明意看着那明晃晃的文字和面前李贤似劝似威胁的样子，心口忽然沉闷酸楚。
圣旨上数句赞扬，李贤口中的劝诫全化为一句话：能因此升为公主，她该满足了。
“还请白直笔多想想，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随着李贤的话语，白明意脑中却反复回响起袁师的那句：
受贵人青睐不过一时，万不可骄矜。
“咱家在回京城前都会等您消息。若是同意，这奖赏便是您的。”
白明意不知李贤何时收走了圣旨离开了文书库，她微怔在原地，再看不下去一本文书。
......
“多谢白姑娘，多谢白姑娘！”流着泪的老妪颤抖地握住白明意的双手感谢道，“我今日还能看见孙儿得以洗刷冤屈，都是多亏了姑娘您替我们查清当年被安王府按下的冤案！”
老妪拉着身侧的妇人激动地跪在地上磕头。
身侧的赵清涯忙派人拉住两人，劝离此处。
他回身，看见白明意还有些走神。
“明意，你最近是太忙于处理事务了吗？我总觉得你这几日有些不太对劲......要不之后就先休息，剩下的几件陈年旧案我可以找人帮你处理。”
低沉好听的声音顺着耳朵直传心里，白明意抬眼，发觉自己的手被赵清涯握住，他语气温柔，眼中透出关心。
白明意的眸子还带着几分空茫，手背却先觉到温热的水意。
赵清涯握住她的手掌突然收紧一瞬：“可是身体哪里难受？”
赵清涯的手掌的力度放轻柔，手臂却绷紧显出经络走势来，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见赵清涯眼里的担忧，白明意抬手摸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落了泪下来。
她反手按在赵清涯的手臂上安抚，眉眼弯了弯：“没事，就是觉得能帮黎州百姓洗清多年来的冤屈，将安王侵吞的民脂民膏归还于民有些感慨。”
赵清涯盯着白明意的双眸，她明明在笑眼里却还藏着苦涩。
白明意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他忍不住生出担忧，低沉的嗓音掺杂了几分沙哑，
“你在难过吗，明意。”
白明意被赵清涯握住的手忽然感到灼热起来，她胸膛里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大声地回响在耳侧，撞出闷闷的疼。
当人只一个人时向来是隐忍坚强的，哪怕受了委屈吃了苦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事，笑一笑就过去了。但是一旦有旁人察觉关心，那委屈难过就突然如撞破大坝的洪水一样要冲出心房，酸涩眼眶。
她只是个身轻言微的普通女子，如今连女官都算不上，难道真的要不管不顾地告诉先生，让先生为难吗？
先生是大盛未来的天子，不选她也是应该的......
若是选她生了父子嫌隙，她无法提供一丝助力，日后先生又要独自承担多少压力与伤害，不能等到最后无法回头时才想起自己应该更早放弃。
白明意不敢再看赵清涯，她低头道：“有一点，但是我很快就会好的。”
“好，那我送你回去。”
赵清涯见白明意避开不谈，也不逼她只把人拉过身侧要送回黎州府去。
白明意心底像是一点点漫起苦涩的海水，将胸口憋得酸闷喘不上气。
她微微抬头像是勉强从海面探出脑袋，深吸口气，咬牙推开赵清涯的手：“不了先生，我可以独自回去。只是剩下的事情就拜托先生了。”
赵清涯本就没有用力拘束着她，白明意稍稍用力就挣脱开来，她不敢回头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微微颠簸，却不及白明意心中的纠结的海浪。她拖了好几日，只想着能多一点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光。
但不能再拖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她都要不争气地说出口来。
马车停在黎州府门前，她不顾形象地赶进州府里，随意寻了个人问：“可知京城来的李监军在何处，我有事相询。”
被白明意拦住的下人先是一吓，后伸手指向一处，
“监军大人就在那里。”
白明意道谢后脚步不停地走到李贤所在的院内。
这处院子是原黎州知州最爱的一处，专用来欣赏自己大价钱弄来的各种历朝历代的名家书画。
白明意见到李贤时，他正入神地看着墙上的字画。
白明意忍住心中纷乱的思绪，语气平静：“没想到公公也喜爱字画。”
李贤闻声瞧来，失笑道：“白直笔说错了，咱家只是在想这些字画能得圣上几日喜爱。圣上收藏了不少字画，但向来没多久就会失去兴趣。”
白明意对大盛皇帝喜爱字画的习惯不感兴趣，她道：
“我来，是应下公公的要求的。”
李贤不意外，一个普通的女子能机缘巧合成为名誉上的公主，也是一种天大的恩赐了。
这恩赐谁能拒绝呢？
“白直笔能知趣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还有一件喜事当时没告诉白直笔。”
“公公请说。”
“圣上觉得单单给白直笔您一个公主的头衔太轻，毕竟白直笔也是宫中培养多年的女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如今呢。”
李贤走近几步，笑道：“圣上许诺您一门亲事，这样白直笔的后半生也算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