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意没有听见赵清涯的回答,她的勇气在这种沉默中一点点丧失。

    “先生我们离开太久了,也该回去了。”白明意抿了抿唇,主动向着岸上走去。

    “明意。”

    忽然一只炙热犹带水珠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止住了她离开的步伐。

    掌心的温度顺着白明意冰凉的皮肤烫到她心口一缩,她背对着赵清涯站在原地。

    赵清涯静静地盯着白明意的背影,轻声问:“你真的喜欢睦王吗?”

    当然没有!

    她对顾望一直是既感激又感谢的。

    想要立刻摇头否认的念头刚一冒出,白明意耳边就响起了前段时日李贤的话语。

    那句句话语是好心提醒也是警告。

    “我明白了。”见白明意迟迟不愿回应,赵清涯眼中的光亮逐渐消失,他松开拉住白明意的手掌,上前一步,从身后俯身环抱住她。

    “能不能不喜欢睦王?”

    -

    驻扎地的火堆噼啪一声跳出火星,通碧用木棍从火堆中扒拉出烤好的白肉胡饼,小心吹着热气将它弄干净。

    正是半夜,火堆旁边已没有谈笑的士兵,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驻扎地陷入一片安静。

    “直笔,这是我弄的烤白肉胡饼,半夜没有伙食我只能弄来这个给您垫垫肚子。”通碧掀开马车的布帘,将装着热气腾腾的白肉胡饼的盘放到白明意面前。

    白明意神情有些恹恹,她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是看在这是通碧的心意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下去。

    “明日我们是不是就要到京城了?”

    “是的直笔,明日入城先要去皇宫向圣上拜见,受圣上赏赐,之后才能回东宫。”

    白明意扯出个浅笑:“通碧,不用叫我直笔了。我也早就不是直笔了不是吗。”

    通碧眨了下眼,敏锐地察觉到白明意的不对劲:“那我可以叫直笔姑娘吗?”

    “嗯。”

    “所以姑娘是不会回东宫了吗?”

    白明意抬眼看向通碧,有些惊讶她的问话。

    三天前她与赵清涯在溪流边的谈话最后她也不敢回应,只低头轻轻嗯了声。

    这三天她刻意避开先生,只当自己与先生已经没有关系。难道连通碧都发现了她的刻意?

    通碧看出了白明意眼中的疑惑,她解释道:“之前姑娘在黎州,无论是谁称呼您为直笔,您都不曾反驳。我想除了不好纠正外,直笔其实一直都是想要做回女官的吧。”

    “但是现在突然让我转换称呼,我在想是姑娘做出了什么选择了吧。”

    白明意哑然失笑,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点。也许自己内心里一直想着要做回那个宫中的白直笔吧,只是如今明白再也回不去才认清现实。

    她知道通碧是赵清涯的人,自己说的话也能传达到赵清涯耳边,于是她轻轻握住通碧的手腕开口:

    “通碧我只是按照能走的路接着走下去罢了。”

    白明意忽然想到昨日她与顾望私下的谈话。

    “原来是这样,你不想要嫁到大月但是会遵守圣上所说的离开赵清涯?”顾望看着对面的白明意。

    为了不让对话被太多人知晓,两人正独坐在顾望的马车里,现下正是队伍停下修整的时候。

    白明意点点头,嫁到大月不是必须的,大盛皇帝怕的是她反悔。

    “我知道这样请王爷配合我十分无礼,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拒掉去大月婚事的办法了。”白明意双手揪紧大腿上的衣裙,“王爷可否......”

    “本王倾慕白直笔你已久,正想要向圣上请旨赐婚。”顾望手把着折扇轻落在白明意的手背上,眼含笑意,“这不是本王早就说过的吗?”

    白明意没想到自己无礼大胆的提议得到了顾望的同意,让睦王请旨与她假婚,拒掉大月王的婚事,等一年后事情风平浪静自己再想办法假死脱身,从此自能天高任鸟飞。

    “姑娘,姑娘可是在担忧什么事情?”

    被通碧担忧的问话从记忆中唤回,白明意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希望回到京城后万事顺利。”

    白明意抬眼望见马车窗外一闪而过先生身影,为了掩饰心里的心虚与慌张,转头拿起小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咳咳——”

    “慢点姑娘,这有茶水您润润。”

    -

    京城,仍旧是熟悉的茶馆,多日过去话题还是在白明意身上打转,只是这回话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茶馆东家躲在柜台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算盘,见茶馆伙计送完茶,他直起身招手。

    “东家,正吵得面红耳赤呢。”茶馆伙计知道东家最在意什么,直接开口。

    茶馆东家满意地懒下身:“也对,这白明意在黎州有功得了公主名头,那是身份大变,之前骂过她的人一定拉不下脸来,要与支持的人吵架。”

    看来他今日的营收不用担心了。

    东家懒在椅子里,满意地将算盘一推,闭上眼小憩了。

    -

    夏日的午后太阳灼热,白明意拉着通碧坐在屋内,周围摆着几盆冰。

    她如今说是有着公主名头,可大盛皇帝毕竟是打算给她挂名公主送去大月国的,自然没有什么公主府邸。

    李贤笑呵呵地说是太过匆忙来不及弄好公主府邸,就将她安排在宫内一处宫殿内。

    “有些困乏了,反正也没事不若睡一个午觉。”白明意假意打了个哈欠,作势要起身,就瞧见通碧露出坐立不安的神情。

    她心里了然,面上装作不懂:“通碧,你怎么了?”

    通碧收到了太子殿下一会就会过来看白明意的消息,让她确保白明意一人独处,可白明意要是午睡了,太子殿下一会是该进还是不该进呢?

    通碧觉得很难办,于是她拉住白明意的袖摆,刻意拖延:“姑娘,我其实有点好奇您手里那个信是什么,我好像没替姑娘拿过这个信。”

    通碧说完这话心里就暗道:糟了,她这话说得像是责怪白明意了。

    早知道不扯这个话题了。

    通碧小心地抬眼观察白明意,却见白明意一点生气也没有,反倒突然将信向后藏去。

    白明意不藏还好,一藏反而勾起通碧的好奇。

    她本想转移话题,开口却还是道:“姑娘,就告诉我一人吧,满足下我的好奇。”

    袖摆被通碧轻扯着摇摆,白明意沉吟片刻,忽然浅浅笑道:“那就告诉你一人,不准告诉其他任何人。”

    通碧心口一跳:“当然。”

    少女一身藕色衣裙,虽为公主打扮却与旧时身为预备女官无异。

    她站在那举着书信,阳光将她发丝照亮,笑道:

    “睦王爷说他要向圣上请愿,明媒正娶将我迎接入府。”

    通碧心头因为这句话蹦蹦直跳,这事,殿下定然是不知道的!

    她正要配合着白明意说上几句,忽然见到门边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习武的眼神尖,看见了熟悉的锦锻袍角。

    “怎么了通碧,你怎么愣愣地看向外头?”白明意有些疑惑地回头顺着通碧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灼热阳光烘烤下的庭院,两侧荫凉的走廊空无一人。

    “好像没有什么嘛,对了通碧,你可得好好替我瞒好噢。”

    赵清涯贴在门边,原本要敲门的手顿在空中。

    忽然那只手臂绷紧,几乎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颤抖,没一会手臂的主人又强迫自己松了力道。

    赵清涯听着通碧和白明意向着殿内走去,他听见白明意清脆如玉铃的笑声,那是与他在溪流边完全不同的反应。

    赵清涯胸口猛地涌上强烈酸楚,几乎让他要直不起腰来,他将指甲嵌入掌心,喘息片刻才算缓过神来。

    黑色的靴子前落下一个圆形的水印,赵清涯随意看了眼抬脚碾过去。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他能不能放手?

    赵清涯深吸一口气,越发用力地捏紧拳头,让疼痛传到心尖。

    他不知道,但是他会克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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