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虽然模模糊糊,但足够讲完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老旧的放映机静静伫立在天空中,投射着那逐渐黯淡的光影,棕色的滤镜变得越来越浅,画面被彻底打乱,成为一团杂乱无章的影子。

    轮盘的转动再次放缓,在嘎吱声中彻底卡顿。

    “我本以为,只要把意识放到遗物中,就不用支付代价,但我错了,代价是一定会产生的,这是深渊的规矩……”

    “我的意识正在坍缩,正在变成一个空洞。”

    那浑浊的透镜再次转向了星辰之眼。

    “我没有骗你,意识的汇聚终究会导致坍缩,就像是星星一样,意识之间是有引力的,太过靠近只会导致碰撞,然后一同跌入不可知的深渊。”

    “我毫无节制地使用放映机,加速了这个过程,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意识正在萎缩、塌陷,那些曾经清晰的记忆和思想正在变成无序的碎片……”

    星辰之眼的星光晃动几下,有些愕然:“怎么会这样?”

    队长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在用有限的知识去揣测世界罢了,世界不让意识连为一体,一定是有原因的,不要妄图去打破那些早就存在的规矩,它们可能是世界的基石,一切触碰这些规矩的行为,都会导致混乱和无序……”

    不知为何,队长突然说起了关于世界和基石的理论,在这意识崩塌的同时,他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星辰之眼,是时候履行你的职责了,把调查队所有队员的意识,送回他们原本的身体,结束这岛上的一切。”

    “好的。”星辰之眼已经心服口服,它此时也不再执着于那无法实现的理想,规规矩矩地答应了队长的命令。

    “周朝……”队长突然喊了一声。

    周朝还在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迷茫,听到这声呼唤,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队长。”周朝弱弱地问道,他现在非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但队长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好好活着。”

    队长平淡地对他说出了这四个字,那沙哑的声音就像是轮盘出轮的咬合声,再也没了一开始的空灵。

    听到这,周朝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

    在说完这四字之后,天空中的放映机就像停滞住了一样,彻底陷入了平静。

    意识到不对劲的星辰之眼立刻卷动起无数的星光,向着放映机冲去。

    那些活化遗物立刻拦住了它。

    “你想对映大人做什么!”它们的称呼依旧没有转变过来。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他的意识在破碎!”星辰之眼着急地说道。

    听到这,那些活化遗物半信半疑地让开了,星辰之眼也顺势冲入了放映机之中。

    然而,没过多久,星辰之眼就退了出来,闪烁着红光,还不停念叨着:

    “无序!意识是无序的,但是组合在一起的基石又是有序的,为什么?我们不是汇聚而成的电流,我们是那电流之下混乱碎片!我们只是一堆垃圾?”

    星辰之眼就像疯了一般,不停地胡言乱语,他似乎在放映机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映大人怎么了?”活化遗物争先恐后地凑了上来,询问道。

    “坍缩了……碎掉了……变成一团……”星辰之眼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红光不停地闪烁,星空也变得紊乱起来。

    “不行!我要再去看一下!”

    一边说着,他又冲进了放映机里。

    这一次,过了许久……

    星辰之眼就像消失了一般,周围的星空也开始变得黯淡。

    许久之后,它才再次闪动着飘了出来。() ()

    “没救了,没救了……”

    星空中飘着一卷胶卷,胶卷上的模糊光影不断地晃动。

    “这是唯一剩下的东西了。”星辰之眼慢慢地将那卷胶卷放到了周朝的手里。

    “这是什么?”周朝捧着胶卷,不知所措。

    “碎片、坍缩的残渣、意识余灰……”星辰之眼一连用了很多个词汇来描述这卷胶卷。

    周朝也立刻明白了,这是队长剩下的唯一一点东西了。

    “能让他回归身体吗?”周朝追问道。

    “不行,这是不完整的,不能当做意识使用。”星辰之眼无奈地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朝看着手中的胶卷,愣了许久。

    他这才明白,原来队长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消亡,所以才放映出那最后的电影,将一切告知所有人。

    想到队长最后的那句交代,周朝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好好活着……”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完全不重要了。

    队长从来就不在乎他是什么,是人类也好,非人类也罢,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队长融合了这么多意识,他早就明白,身份不重要,“自我”才是最重要的。

    周朝也不再纠结自己是否是真正的“周朝”了,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之前队长照顾他的一幕幕,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不过,戴着面具的他,并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哭泣。

    但黎洛手中的圣剑却微微发光,光芒甚至透过了石质的剑鞘,从缝隙中照射了出来。

    “周朝……”

    感觉到手中圣剑的异样,黎洛走上前,拍了拍周朝僵硬的肩膀。

    “你还得救你的队友呢。”

    黎洛的话提醒了周朝,他抬头望向那片星空。

    “星辰之眼!把调查队所有队员的意识,送回他们原本的身体!”

    星辰之眼也没有犹豫,直接覆盖了所有的活化遗物。

    但是,那些活化遗物似乎非常抗拒,不愿意配合。

    见此情景,周朝又大声地喊起了队友的名字。

    “林旺!”

    “周铁树!”

    “李一连!”

    “……”

    每喊一声,周朝都会想起队长点名时的画面。

    队长每次点名都非常大声,周朝以前经常会吐槽队长,把自己的耳朵都喊聋了。

    但这次,他比队长喊得都要大声。

    当亲口喊出这些名字的时候,周朝才明白,这是一种责任,把这些名字的所有者安安全全地带到空岛上,再平平安安地带回监测站,这是队长的职责。

    喊得越大声,越能将这些名字刻在内心。

    随着周朝的一声声大喊,那些活化遗物也一个个停了下来,他们似乎在听到名字的瞬间找回了自我,乖乖地待在原地,任由着星辰之眼将他们带回原本的身体。

    一颗颗光点被星光带动着,飞出了遗物,飞向了那些僵在原地的躯壳。

    当喊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周朝顿了顿,犹豫了片刻。

    但最终还是喊出了那个名字:

    “连映!”

    当喊出这个名字之后,周朝希冀地看着手中的胶卷。

    然而结果注定让他失望,那胶卷毫无反应。

    周朝的泪水从面具下悄悄滑出,微风吹动着,将那滴泪水卷入了星光之中。

    “好好活着……”

    周朝似乎在那风声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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