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细细想来,一切都是从路清扉开门那一刻开始的。

    那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周日夜晚,路清扉窝在小宿舍里,嘴里含了两颗话梅,紧盯着眼前的游戏页面,将键盘敲的啪啪响,丝毫没有留意到舍友陶斯容还没有回来。

    路清扉和陶斯容本是大学四年的舍友,平时颇臭味相投,毕业后便结伴来见识首都北京的风光。只是两人都是胸无大志的主儿,随便找了文员工作安顿下来,工资虽不高,平时也能落得些空闲时间。

    这空闲时间,两个女生自然是要找些事做的。从两人公司到宿舍的公交路线中,正好有一个养老院,两人便每逢双休或结伴,或交替去一次跟老人们唠唠家常,从到圣伽这一年来,倒从没间断过。

    这周路清扉忽然犯了肚子疼,陶斯容便独自去了。反正公交一直通行到晚上九点多,路清扉便没做过多担心,悠哉悠哉地开始了撸啊撸。她玩的出神,自然没有注意到,此时已过十点。

    咚!咚!

    “谁啊?”路清扉一边大声问,一边慢悠悠下了床,这才想起:“不是陶儿,她中午走的时候还拿着钥匙。啊,等下得跟她打个电话,这天也不早了怎么还没回来。”

    等她开门那一刻,登时吃了一惊,还真是陶斯容。

    只见她站在门外,半长不短的头发搭在肩上,和衣服一样都是湿漉漉地。

    后来路清扉才回想起,那一刻陶斯容的眼神确实是空洞的,好似没有灵魂主宰一般。只是下一秒便即恢复如常,以致完全没有被注意到。

    “路路,我手机掉啦。”陶斯容愁眉苦脸地进了屋。

    路清扉抬手拍了下陶斯容脑袋:“早知道你个没心没肺的。外面咋下雨了,换衣服去,别感冒了。要真被偷走了,才一千出头的东西,恐怕还真找不回来。”

    两人共租的小宿舍并不大,一个上下床就把大半个空间占了。当下陶斯容有气无力的噢了一声,爬上上铺开始换衣服。她大学期间用的一两百的烂手机,一直无事,好不容易攒够钱奢侈了一把买了个“板砖”,没用几天居然就丢了,难怪要长吁短叹。

    “你咋丢的,快仔细说说。”路清扉坐回下铺,退出了游戏。

    “我也不知道……”陶斯容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想,“我坐公交回来的时候还在呢,下了车,走到咱门口,忽然就没了。”

    “有没有可能是在车上被人摸走了?”

    “不会吧,那是末班车,车上也没几个人,我旁边也没有坐人,下车回来的路上也没几个人,要是有人凑到我跟前来,我肯定也记得的。”

    “这可奇了。”路清扉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不出。你换好没,换好下来,用我手机给你的打个电话试试,看有没有人捡到。”

    “换好啦换好啦。”陶斯容忙在肩膀搭了条毛巾,沿着扶梯下来坐到下铺,接过路清扉的板砖拨通了自己的号码。

    “嘟……嘟……”

    响了一会儿,一个专业的女生声音说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是无人接听,不是关机呢。再打再打。”路清扉伸手指过去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再次拨出。

    “嘟……嘟……嘟……”

    已灰暗的屏幕忽然一亮,显示已接通。

    陶斯容大喜,忙大声道:“喂?喂?请问有人吗?”她素来对着生人有些内向,声音本有些小,但又想自己声音要是小了对面可能听不见,只能鼓足勇气放大了声音,只是底气不足,声音有些发颤。当然,她所谓的放大声音,也不过只是普通人说话的音量而已。

    无人应答。陶斯容呆了一呆,又问道:“请问有人吗?这个手机是我掉的,对面是大姐还是大哥,你看能……能还给我不?”

    路清扉再次伸手指过来,按了免提。

    她刚按过,对面忽然传过来一个男声:“既是姑娘的东西当然可以拿去,只是……这块东西是何物?当真奇哉怪也。”

    陶陆二人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心下都道:“什么什么东西,这不就是手机了,还用奇哉怪也?”

    陶斯容只得耐心地道:“这个,这个东西就叫手机啊,我不小心把它丢了……”

    只听对面抛出了一句更令人震惊的话:“姑娘莫不是住在这东西……这手机里的,否则怎么从这里面发出声音。”

    陶斯容给这话惊得直接呆了。路清扉亦是拼命抑制着想去撞墙的冲动,说道:“要是住在这里面,这就是家了,又怎么会丢。还有,我俩是正常人类大小,可不是能住在这手机里的小人儿。”

    “啊,是我冒犯了。两位姑娘不要在意。只是实在匪夷所思。”

    “要不大哥你说下名字和住哪儿,我们俩可以去拿的。”路清扉只道对面这人不耐烦找失主,便这么说了。

    “姑娘东西既丢在这里,便是由我送回也无妨。在下武当莫声谷……”

    他话音刚落,陶路二女齐声惊呼道:“倚天屠龙记!”

    二女随即心想:“这货是个玩cosplay的?怎么挑了这么冷门一个角色?入戏了还。”不由得一起露出嫌弃之极的神色来。

    对面显然被那声惊呼唬得一愣,片刻,才道:“两位姑娘既知倚天剑与屠龙刀一说,必然也是武林中人了,只是不知为何要说成倚天屠龙记?”

    要是在平常,陶斯容早挂了电话,只是此刻自己辛苦攒钱才买到的板砖还在人手里,投鼠忌器,只得小心翼翼的道:“那个、大哥你、你不要在意啊,咱还是说说你手上这个东西,这个,我攒了好长时间的钱才买到的,你可得……可得……”奈何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一个词好说,两个可得之后,便实在接不下去了。

    那边厢倒是义正辞严的很:“就算不这样说,这手机也该还你的。姑娘若是不方便来拿,也可由莫某送到府上。”

    陶斯容苦着脸问道:“那大哥你在哪儿住?我看看远不远。”

    对面奇道:“姑娘不知道武当山么,就在湖北境内。”

    陶斯容转脸一看,路清扉已经把整张脸贴在墙上了。这姑娘似乎是受了刚才那一大段莫名其妙对话的刺激,又犯了肚子疼,正冒着虚汗。

    “这不可能吧,”陶斯容硬着头皮分析道,“我这东西是今天刚丢的,怎么可能已经到湖北境内了。我是在北京刚丢的啊。”

    “北京?”

    “啊不,那个那个,是上京?”

    “上京?”

    “是……”陶斯容想不起元朝首都名字,一时抓耳挠腮。

    路清扉弱弱的提醒:“是大都。”

    “啊对!是大都!我是在大都住呢,”陶斯容松了口气,向对面道,“你看,这不大可能吧,一天之内,我的手机怎么可能从大都到了湖北呢?”

    “姑娘所说也在理,只是莫某确实在武当,也确实是在山下捡到这手机的。”

    陶斯容心下郁闷:“本来想找个证据戳一下这人的想象,谁成想这么顽固。”她找不到什么回话,正没做理会处,忽然想到一事,登时啊的一声。

    “姑娘可想到什么?”

    “你、麻烦大哥看看这个东西的右上角?”

    “右上角?全部都是黑乎乎的。”

    “说了这么久的话,当然会黑了,你拿手指点一下,会再亮起来。”

    “好。咦,果真亮起来了。它的右上角……”

    “是亮的部分的右上角,有一个小格子,格子里面还有格子,里面的格子是横着排一块的,麻烦你看看还有几个。”

    “没有横着排一块啊,只有一个了。”

    陶斯容闻言,不由得又是啊的一声:“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好。”

    “姑娘为何如此说,莫某保证不会让这手机毁损半分就是。”

    “不是那个啦……”陶斯容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这人会不会听我的。但也没其他办法好想。”只得道:“它是快没电啦。”

    “电?电是什么?”对面果然有此一问。

    “就是……呃,要是没电,就不能想现在这样,我在大都,你在湖北这样隔空对话啦。”

    “啊哟,格子越少就越没电么,这确实不好,姑娘可有法子?”

    “有啊,就是得麻烦大哥你一下。”

    陶斯容开始绞尽脑汁给对面解释怎么开关机、怎么扣电池。她手机电池是太阳能的,取下来晒几个小时的太阳便充好电了,这倒没什么。怎奈对面那人似乎真是古人一般,对开手机后盖儿没半点概念,陶斯容斟酌了好几分钟措辞才让那人看见后盖儿与机身之间那条缝儿。她又嘱咐了几句不要用力掀要用拉字决之类的,估摸着快没电了,急急忙忙又说了一句:“那我后天这个时候再打过去行不?”

    滴的一声,屏幕亮起,显示对方已挂。

    放下电话,陶斯容和路清扉并无任何喜悦之色。——谁知道对面在发什么神经!但就算知道对面在存心戏弄,难道还能把手从手机这面伸到那面,把那人揍一顿么?

    “倚天屠龙记啊,莫七侠啊!”陶斯容长叹口气,无精打采的转过头,对路清扉道:“路路,你怎么知道倚天屠龙记里有大都啊?”

    “那不是元末么,我历史还行,所以想到了。小说倒真没瞅过几眼。”路清扉还保持着把脸贴在墙上的姿势。

    “我是小时候看的,现在早忘的七七八八了。”陶斯容歪了头,眼朝屋顶,回忆道,“我还看过其他的,什么天龙八部啦,射雕啦,神雕啦……”

    距离举国封书已过十年,现在早已找不到那些书籍。陶斯容回忆诸多小说的同时,也是在回忆幼年时光,一时不由得百感交集。

    “你怎么打算,后天再打电话过去?”路清扉问。

    “嗯。只能这样了嘛。不过,实在要不回来我还能用回我那个烂手机嘛,反正还没扔。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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