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谨瑜装好行李,敲开苏小婉的卧室门,小婉还赖在床上玩手机。

    “我要出差几天,这几天不能照顾你。不过我给高显打过招呼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苏小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完全可以自己搞定。你……你就放心去吧!实在不行,我把我妈叫过来!”那神情是发自肺腑不愿与高显有任何牵连。

    “你会让你妈看到你这副样子?”谨瑜一脸不相信,“我还不了解你?报喜不报忧,愿意看老人为你担心?其实我本应该让别人替我出去一次的,只是这回情况实在有点特殊。”谨瑜走至床边,轻轻坐到了床边,有些歉意地看着小婉。“哎……!你这张肉乎乎的脸还真让人喜欢。”

    “喜欢?”小婉低头,斜身佯装作了个揖。“姐姐喜欢妹妹我,荣幸之至!”

    “去……”谨瑜轻轻推了一把小婉,突然面色凝重的说道:“我是不是看着很刻薄?”

    “哪里刻薄了?那是光芒四射的智慧!”苏小婉转头看向谨瑜,突然又顿住了。谨瑜什么意思?试探……?是在怪我?苏小婉内疚的低下眼睑,“反正……你放心去干你的事情,我会管好自己的。”

    那天的事情,苏小婉一直都想给谨瑜好好解释一下,却害怕越描越黑,反倒事情没解决,她们俩还滋生嫌隙,所以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了!那我就走了!”谨瑜走出了房间。

    苏小婉赶紧下床,坐上轮椅,“我送送你!”

    刚走至卧室门口,就听到大门嘭地关上的声音。

    她第一次这么不舍得谨瑜离开,曾经的隔阂,就在平时的点滴之间化解了。虽然不是同根生,但在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谨瑜一样,跟自己能有这样一层特殊关系,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苏小婉心里一阵落寞。

    腿受伤了,刚刚燃起的美梦也破灭了,因为一个高显,她们建立不久的关系能继续保持下去吗?会

    苏小婉心里越想越乱。

    人生,人情,关系,比解一团乱麻还让人头大。

    苏小婉继续回到床上,两眼无神地平躺着,呆呆看着天花板。

    希望都破灭了,余下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六十而知天命,对于自己而言根本不需要到六十岁。

    为了不太难过,索性把被子捂在头顶,

    “先睡个地老天荒再说。”苏小婉对自己说。

    朝阳升起,染红了地平线,腥红如血滴入水中一般散开,又像一匹红锦缎,慢慢被阳光裁剪成条条丝带。多么美好的一个早上,这些美好的开始,却不属于自己。

    苏小婉起床拉上屋里所有窗帘,不留一点光亮,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焦虑。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响亮的敲门声惊醒。

    会是谁?苏小婉懒羊羊地从被窝坐起,揉了揉眼,晕晕乎乎爬上轮椅,去开门。

    剪了头发,剃了胡子的张昊捧着一束花站在门口,这让苏小婉很意外,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张摄影师?快请进!”

    “恢复的怎么样?”张昊把花递给小婉,走了进来。

    “还不错!”苏小婉接过张昊递过来的康乃馨,脸上,心里瞬间美滋滋的。“世上比他高显好的男人多的是。

    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花。瞬间升起对张昊产生了亲近感。

    苏小婉欢天喜地地把花放在餐桌上,跑去拉窗帘。“先坐,我……给你倒水!”心情极为激动。

    “不用那么客气!”张昊四处看了一圈,随口一问道:“谨瑜在吗?”

    “你……找谨瑜?”苏小婉停下手中正要要拉开的最后一扇客厅窗帘。

    “哦!随口问问。”张昊过来帮着把那扇窗帘扯到一边。

    苏小婉看张昊躲闪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些吃醋。“她……出差了!”

    苏小婉心中的欢喜一晃而逝。原来张昊来看的人是谨瑜而非自己。失落,失望,瞬间让她看上去失去了神采。

    张昊坐回沙发,却并没发现苏小婉的这一微妙变化。“你知道她去哪里出差了吗?”

    看似随口一问,实际是想了又想,故意表现的无足轻重。苏小婉抬眼直直看着张昊,“怎么?你找她有事?”

    张昊一看苏小婉抬起的犀利小眼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没……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性格敏感的苏小婉自然觉察到了一些异样。她以女性的第六感分析,张昊此行肯定找谨瑜有事。

    阳光从窗玻璃射进来,房间明亮不少起,小婉把手放在额上,遮了遮强光。

    本来以为张昊是来看自己的,原来是冲谨瑜来的。谨瑜是自己的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最终还是调节好了心态,去给张昊倒水。

    “我自己来!”张昊自然抢着她前面倒了。

    苏小婉退到一边,把餐桌上的那束快凋谢的玫瑰清理出来,准备把张昊送的康乃馨插上。

    一边心不在焉去插花,一边心事重重观察张昊的一举一动,想谨瑜的事情。

    谨瑜出什么事了吗?谨瑜出差,同在一个公司的张昊能不知道?谨瑜不会是受不了一些负面压力,自己翘班,跑出去散心了吧!以谨瑜的做事风格,她觉得不可能。

    张昊看她漫不经心,以为她腿受伤,情绪不高,谨瑜的事,他也不便再提。

    看她修剪花根,热心告诉她花应该怎么修剪,宛如一个非常专业的插花高手。

    以一个摄影师的审美,加上一个动手能力超强的苏小婉,花很快就插好了。

    看着插好的花,错落有致的摆在眼前,以苏小婉的性子,一定会喜上眉梢,欢喜半天的。

    可是当下她只是含蓄的微微一笑,假惺惺地,赞叹了一回,词不达意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果不然心情不好,再完美的璞玉摆在面前也是块石头。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夏雨打的。

    最近夏雨跟骆甫乾的日子过的很滋润,两位及时行乐的人,也准备结婚这么一件俗事了,自然嫌少来找她聊天。

    苏小婉拿起电话,面露喜色,【“喂?终于想起我来了?”】

    【嗯……恢复的怎么样?】那边的夏雨仿佛有什么心思一样,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好多了!】

    【谨瑜……是不是不在?】

    【谨瑜?她出差了。】苏小婉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升起一些疑惑。一向以大大咧咧著称的夏雨今个儿说话实在有点太小心翼翼了!转身看了眼坐沙发上的张昊。今天都怎么了,都在找谨瑜,难道谨瑜真是翘班出去旅游了?

    苏小婉马上挂了电话,转身急切地问张昊,“谨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张昊一脸懵,“没有哇?”

    “没有吗?”苏小婉继续追问道。

    刚刚的电话,也不知道是谁打给苏小婉的,说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透露了谨瑜的一些事情。

    把一些事情告诉帮不上忙的人,还不如只字不提,可是张昊现在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张昊站起来,要告辞,“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下次有空又来看你。”

    苏小婉隐隐觉得谨瑜一定遇到什么事了。

    上次发生那件事,谨瑜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任何一个关于那件事的任何细节,过分正常,反而不正常了。

    他们一定都了解一些事情,只是都不想让她知道。“等等!我只是腿受伤了,脑子又没坏!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走!”

    张昊站在那里,看小婉的脸突然一沉,变得一副蛮不讲道理的样子,忙陪笑道:“我可没说你脑子坏了哈!今天谨瑜没来上班,私下……有些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

    张昊认为这都是事实,苏小婉是成年人,不应该一直被蒙在鼓里。“谨瑜跟高总……好像闹矛盾了!你们上次那件事,对他俩影响很不好,现在公司上下都在传……两人可能闹掰了。”

    “因为我?”小婉低着头,“此时此刻心如刀绞。若真的是因为自己,她真的真的太对不起谨瑜了。

    张昊站在门口,点了点头,“自然跟你有点关系,但也不全是你的原因。”

    “有什么话直说,我能承受!”

    “高总……最近有点不顺,听说谨瑜之前谈了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弄不好,公司会追究责任。”

    “什么项目?这么严重?”苏小婉觉得这事是自己引起的,内心或多或少带着点自责和担心的成分。

    如果谨瑜真遇到了事,高显能袖手旁观吗?

    张昊站在门边,看着堵门口的苏小婉,低垂的头,又有点后悔是不是自己太鲁莽了。“我也只是听说,能走了吗?”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不能说清楚点?”

    “我真不清楚。”

    “那就别想走!”

    “你……据说前年,四川那边有一个经销商跟我们订过一批货,没赚到钱,后续自然跟我们就没再合作过。前一阵,这个经销商又跟我们联系了,表示想合作,今年我们公司也想打开外省市场,肯定是一拍即合。拿货,本来是要付一定的定金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部分定金暂经销商就没付。公司最近在查账,有一笔钱对不上,怀疑是负责这个项目的谨瑜挪用了公款,帮忙垫资了这部分费用。”

    “这不也是为了公司吗?”

    “就算为了公司,私自挪用公款,肯定负起法律责任啊!”

    “高显不知道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

    “他知道,为什么不帮忙呢?”

    “他也是自身难保。”

    “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好说,你要方便可以去问问他本人。”张昊看了看表,“时间真不早了,我真要走了!”

    苏小婉送走张昊,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许是今个一天没有吃东西,有点低血糖,大脑瞬间失去了意识,两眼一花,人差点从轮椅上摔下去。

    “谨瑜去出差,不会上四川找那人去了吧?”

    苏小婉随即给谨瑜打电话,电话却无法接通。

    心里一急,身体更加虚弱。

    为了缓解状态,小婉杵着拐杖给自己冲了一点藕粉,吃完之后,脑子够用了些。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得去找高显问清楚,也许高显还能给自己一些帮助。

    去之前苏小婉给高显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

    八九月的苏城,天黑的早了些,苏小婉不确定高显是下班回家了,还是还在公司。

    最终凭着直觉直接到了公司。

    公司里到处都已经关了灯,昏黄的应急灯在长长静静的走廊里营造着恐惧的气氛。

    苏小婉往里越走,心里越紧张,脊背不住冒冷汗,凭着自我安慰的方式好不容易来到高显的办公室门口,竟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好奇心让她没有马上进去,先趴门上静静听了听。

    “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担心!”

    “你不担心,我担心!”

    “好好回去筹备你的婚事,这事我会处理!”

    “处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姑姐再信你一次。”

    ……

    偷听了这些,估摸着里面的骆甫乾是不是要离开了。苏小婉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转身就往旁边跑,可惜长长的走廊没有一处可供躲避的地方。一着急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赶忙爬起,往边上缩。

    只见骆甫乾从门里走了出来,面上难得带着几分忧思,随手带上了门。见骆甫乾走远了,苏小婉才从角落站了起来。

    原来他们俩有这么深层次的关系啊?是不是高显做了什么坏事,被别人怀疑了?

    苏小婉来到高显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门开了。

    苏小婉站在高显面前,突然又矮了一截,她这一处就像黑暗里的一个星点,像一只停于半空的萤火虫。

    “你来干嘛?”

    “我来干嘛?谨瑜都不见了,你不知道吗?”

    “谁告诉你,她不见了!?”

    “早上她就带着行李走了,说出差,我根本不相信她去出差了。”

    “她不出差,在家坐以待毙,像你一样,遇事就像鸵鸟?”

    高显又退回到办公室,苏小婉跟着走了进去(开着轮椅进去)!

    “她是你女朋友,你不能关心一点她吗?她厉害,也是人,也需要关心。”苏小婉不依不饶。

    “一般人的确,一点点事就要小题大做,要安慰,要关心。可谨瑜不是一般人,她会适当的释放情绪,也会积极面对困境,想出最好的办法。”

    “你真是冷血动物!”苏小婉听到这里,对高显的唯一一点美好,瞬间化为了泡影,什么男人,心真是硬,真狠,真自私,真无情,真……算了,我眼瞎了,找错人了。苏小婉站起来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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