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年多呀。”乌生感慨道。

    唐琼看着乌生伤感得有些失魂落魄,心里一酸。

    刘嫣转问蒲大师:“您说我爹是自杀。什么事能让我爹自杀?”

    乌生紧接着说:“您是我师父的好友,一定知道是什么事。”

    蒲大师歉然道:“我不知道。”

    一阵沉默,只有鸟儿在欢唱。

    “很多疑问是没有答案的。人活在世上,只能了解少量的真相。何必紧问不舍,何必不甘心?!得到答案又能怎样,杀死仇人又能怎样?心里真得会畅快吗?恐怕会陷入另一种魔境。”蒲大师慢悠悠地说道。

    “师兄!”一声沉稳的叫声。

    几人转过脸。

    唐琼看到了一个披着丧服的男子

    那人坚毅的脸庞,眼睛里满是沉郁的悲痛。

    四人站起身。

    刘嫣抢着回答:“他回来询问我爹的死。”

    柳风轻轻叹了一声,说:“短短半年,呵!”

    “秋菊的墓在哪儿?过些日子,我想去瞧瞧。”乌生的声音低缓。

    “过几天吧。我已经吩咐过了。为你们接风洗尘。”柳风勉强挤出一丝笑。

    “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蒲大师直接驳回了。

    “这位是?”柳风看向蒲大师问道。

    “师父的老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师父。”乌生紧盯着柳风,说道。

    唐琼从柳风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安。

    柳风看向唐琼,略带笑意,说:“这位一定是师兄的。”

    “朋友。”乌生直截了当地拦住了。

    唐琼禁不住一阵失落。

    “是吗?我想到了毕花儿。”柳风看着唐琼的脸,眼睛里闪出促狭的笑。

    “不打扰了,告辞。”乌生一拱手,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

    唐琼冲柳风微笑,紧跟了上去。

    蒲大师则慢悠悠地,随意地四处瞧。

    回到了乌生的家,几人开始打扫屋子。大概自刘浩出事后,这里便空了下来。

    唐琼自然而然照顾两人的一日三餐。蒲大师每天早上泡一壶茶,坐在院子,看着天上的白云飘来荡去,直到夜色浓黑。乌生则开始勤奋地练习剑术。

    唐琼开始喜欢这个家。这里可以满足人的基本需求,又不显得太空。每天出去买菜,和左邻右舍成了熟人,经常热情地打招呼,感觉回到了在赵家村的日子。

    她每天会把城里街头巷议带回去说给两人听。

    这天,她挎着一篮子菜回家,刚进院子就说:“柳城这个当官的真可笑。”

    蒲大师放下含在嘴里的茶壶,问:“柳城向来掌握在柳家手里,这是开国皇帝定下的,哪儿来什么当官的?”

    她得意地说:“听说柳风掌家后,向朝廷请愿,说自己毫无治理才能,要求下派官员。”

    蒲大师仰头对乌生说:“你师弟不简单啊。以后你要防着他。”

    乌生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更有趣的是,这位当官的曾经丢过官印。他好像叫黄……呃……对,叫黄仁。”唐琼怕被两人转移了话题,连忙说道。

    乌生禁不住咦了一声。

    蒲大师提醒他道:“要小心了。”

    唐琼困惑地看着两人,却无法从他们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又过了几天,唐琼又带回了新鲜事:“听说朝廷的一个叫赵杰的大官被流放在了柳城。”

    “赵杰?”蒲大师几乎惊呼而起。

    唐琼困惑地看着蒲大师。乌生也停住了。

    “这是个大才能的人啊。他做地方官时,修河堤的钱被上司挪用了。他为了讨回钱,领一帮子人吃住在上司家。上司派人抓他坐牢,被他逃了。他一路跑到京城,装作乞丐,寻机找可靠的重臣,才将实情转呈给皇帝。那时的皇帝还不昏庸,就派得力的大臣去查,查了个底儿掉,扯瓜藤似地抓了一批,杀了一批。他在地方上做了十多年,所到之处有口皆碑。最后在京城做官,专抓吏治。”蒲大师兴奋地说道。

    “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弄得民不聊生?”乌生质疑道。

    唐琼在旁赞同地连连点头。

    蒲大师哀叹一声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

    “赵杰这次被流放,只是暂时的。咱们这位皇帝虽然近些年昏庸,但那份慈悲心还在,又念旧情。过不了多久,赵杰还是被召回去的。”蒲大师肯定地说道。

    乌生说:“管它呢,与我何干。”

    蒲大师微笑着说:“没人能真正遗世独立,别人的作为一定会对你产生影响。”

    没过多久,这句话果然应验了。

    那天,柳府派来了一个仆人,说刘嫣有重要的事让乌生去。

    看着乌生离去的背影,唐琼心里有丝不安,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仆人领着乌生,径直到了正堂。

    柳风满面春风,端坐在首座,见乌生来了,忙起身。

    “师姐呢?”乌生诧异道。

    柳风哦了一声,说道:“她很快就来了。”

    这时,一位仆人端茶过来,放在乌生的手旁。

    柳风笑着说道:“这是南方来的新茶,很香。”

    乌生心里想着其它事,漫不经心地喝着。

    见茶盏里空了,柳风露出诡异的笑,说:“味道如何?”

    他觉得柳风开始模糊。

    唐琼三番五次站在大门口眺望,每次都只能失望而归。

    在旁悠闲喝茶的蒲大师笑着说:“怎么,才一会儿没腻在一起就心痒难耐了?”

    唐琼无心玩笑,而是扯住蒲大师的胳膊央求道:“你掐指算算,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玩糊弄人的那一套。该来的,终究会来。是福是祸,笑脸相迎。”蒲大师淡然说道。

    唐琼冷静下来,说:“听你的意思,今天一定会发生大事。”

    蒲大师叹了一声,说:“我对姓柳的那小子没好感,总觉得这家伙身上有股邪气。”

    “居然为了个丫鬟绝食,我觉得这个人挺不错的。”唐琼想了想,没觉察出哪儿不对劲儿。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果然不同。为了一个丫鬟,竟然毒死了亲爹亲娘,这种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最令人无法安心的是,居然把柳城还给朝廷。不得不防啊。”蒲大师眼睛射出精光。

    唐琼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于是问道:“还给朝廷,不是证明他深明大义吗?”

    “这里面还有很多秘密呢,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开国皇帝最爱的女人就是这个柳家的。自那以后,柳家一直与宫里有关系。当今皇帝最爱的女人,也姓柳,是柳老爷的亲姐姐。当然了,不是现在这个柳老爷。”

    唐琼想着其它事,漫不经心地听着。

    天边的云变成红色时,乌生回来了。

    他神色慌张,像被恶鬼追着。

    唐琼本想了一大段埋怨他的话,但见他这副模样,忙迎了上去。

    乌生急促地说:“快走!收拾东西快走!什么都别问!快!”

    蒲大师见乌生这副模样回来,早就从椅子上起身,往屋里去了。

    唐琼乱了阵脚,七手八脚地装衣物。

    蒲大师收拾着书,在旁提醒道:“只带银子就行。其它的可以再买。”

    唐琼应了一声,往小柜子跑去。

    她收拾停当,和蒲大师出了院子时,见乌生牵马焦急地等着。

    三人还没上马,只听得院外马蹄声乱,又见一帮弓箭手冲进了院子。

    屋顶又哗地站起一批弓箭手,虎视眈眈地瞄准三人。

    这时,黄仁被一帮持刀的护卫簇拥着进来了。

    他指了指蒲大师和唐琼,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也许能跑得掉,他俩能吗?”

    乌生凛然相对的气势顿时萎顿了,伸出双手,说:“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你把我带走吧。”

    黄仁冷哼一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说无关就无关?!”

    他吩咐左右:“一起带走。”

    “她是唐云的女儿。”蒲大师指着唐琼高声喊道。

    黄仁狐疑地看了眼蒲大师,又死死地盯着唐琼。

    唐琼立即昂头挺胸,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黄仁指着唐琼,不耐烦地说道:“好,你可以走。”

    唐琼这时长了气势,说道:“我们三个必须一起走。”

    黄仁毫不犹豫地说:“不行。这两个人是犯人。本官为了公务,不怕得罪任何人。”

    乌生示意她快走,蒲大师则悄声说道:“让你爹来帮忙。”

    一群人推搡着乌生和蒲大师往外走。

    唐琼跟在后面,就像一只小羊跟在去屠宰场的母羊身后。

    她终于停住了,望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乌生和蒲大师在官兵的押解下远去,背影被夕阳映红。

    蓦地,她冲着逐渐成墨点的身影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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