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玉殿凌空，白雕作十二楼。
迢遥云雾间，芝房金案后，无数木简纸折堆积如山，愁云惨淡的女子端坐其中，待落下最后一记朱笔，她抵不住地双眼一阖，昏昏欲睡的头颅猛地磕了下去。
髻边悬珠宝钗松松滑落，落出一声碎珠脆响——
推门而入的灵灵被吓了一跳，手中捧着一只檀木宝盒蹬蹬踏上台阶，眼见碧虚剑无奈地甩着穗子托住了她的下巴，这才放了心。
他拍了拍心口，伸出短胖的小手去晃陆令遥的僵硬的肩膀，“陛下？陛下！”
陆令遥迷迷糊糊地摸起掉落在地的珠钗，随手挽了个髻，艰难地掀开眼，咕哝道：“是灵灵啊。”
灵灵将木盒塞进她怀中，望了眼比他还高的小山一般的公务书简，咋舌道：“你从上旬休沐回来后就再没歇过？！”
陆令遥揉了揉双眼，口中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手熟练地伸进桌案底下，掏出半盒隐隐冒着热气的清甜梅糕来。
灵灵接过，笑眯了眼，掀开盒盖深嗅了一口，随即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几块梅糕滑下，险些噎得他翻了白眼。
他连声咳嗽，灌下好大一盏花露，刚缓过来便觉得意犹未尽，眼巴巴瞧着她道：“还有吗？”
陆令遥惺忪的睡意彻底消散，没好气地敲了一记他的脑袋，“就知道贪吃。”
灵灵嘟了嘟嘴，小小地哼了一声，“每次得了好吃的都不肯全拿出来，也不知道留着做什么......”
他舔了舔嘴角的糕渣，打了个嗝，忽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令遥恍若未觉，照旧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
灵灵小心地觑去一眼，只见她眼下浮起淡淡青色，眉间倦容难言，颊侧还不知何时蹭上了几许朱笔红记，不像是真宰三界的天帝陛下，倒像个被无穷无尽的公务砸得要死不活的凡尘女官。
灵灵晃了晃腿，道：“这天帝不好当吧？”
陆令遥一手支起脑袋，恹恹地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骂道：“还不是那阴险篡位的狗东西，在其位不谋其政，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
她歪了歪僵酸不已的颈项，长叹一声，“我那日接任之时，打开殿门就看到折子山崩地裂一般地倒过来——天知道我有多想当场撂下玺印砸死他！”
灵灵“嘿嘿”一笑，“谁知道那石矿居然是天道灵脉，你师尊魂飞魄散前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把那模模糊糊的神像幻作了你的模样，唔......倒也巧了，天道择中你也算皆大欢喜，就是可惜了萧......”
他突地一顿，忙将未尽之言咽回肚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慌失措地乱转，就是不敢看她。
陆令遥仿佛没听见似的，指腹专心地摩挲着怀中的檀木宝盒，转而道：“这是什么？”
灵灵小胖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见她神色平静无波，这才咬着唇道：“帝君让我给你的，说是你们宗门年节供给你的节礼。”
“清明给我供什么节礼......”陆令遥狐疑地拨开锁扣，“且我的供礼，怎么到帝君手里去了？”
灵灵撑着下巴想了想，“许是因为你订了新规矩，如今除年节公干之外，轻易不许下凡，你自己更是几百年未回，你的宗门还在以你旧时的神位作供，寻不见人，只好由我家帝君暂收着了。”
“怎会，我明明告知过剑宗......”
盒盖“吱呀”一声，几簇宝光如日之辉，几乎闪瞎了灵灵的眼。
明月珠，夜光璧，珊瑚琥珀，金钏玉环，满满当当挤了一匣子，皆被制成腕上手饰，或是金丝缠镯、或是白玉双环，瑰丽侈靡——
陆令遥瞟了一眼，猛地扣上了匣子。
灵灵迟疑了片刻，不解道：“你.....很喜欢镯子？”
陆令遥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拧眉道：“不应该啊，难道楚澄会错了意，以为我叫她们筹谋宗内事务，是暗示她们一同敛财？！”
她忧心忡忡地揭起一角，眼神忽而一凝。
“怎么了？”灵灵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陆令遥眼眶倏而发红，她抽来一张软垫，将匣子尽数倾倒，一时间满殿金玉相撞之声，响得她耳中嗡嗡，只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满心满意只剩下那只朴素凝滑的碧玉环。
双环交接之处，一枚小小的兽足梅花印赫然其上。
灵灵瞧见了，喋喋不休的小嘴一抿，一只一只翻看起那堆金玉首饰，它们大小不一，样式各异，可每只内侧都琢着小小的印纹，有的是一枚龙鳞，有的是一对龙角......从简单刻画的几笔线条到栩栩如生的精细图案.....
她好似看见这三百年间种种，并非只有她一人在遥遥等待。
灵灵拨弄着一只金钏，希奇道：“这是.....他给你的？他竟还记得你？”
陆令遥从他手中夺过来，宝贝似的放入匣中，她神念一动，整只宝匣化作点点清光，转瞬便落入她的私库，再也没人瞧得见了。
灵灵：........
“小气鬼。”他嘟哝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她。
“我小气，这几百年你从我这儿顺走的东西还少了？！”陆令遥佯装生气，要去捏他的脸。
一番打闹过后，她忽然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帝君可有对你提过......他过得，可还好么？”
灵灵诧异地盯着她，嘴上不自觉地磕巴起来，“挺......挺好的......”
他暗自唬了一跳。
三百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陆令遥提起他。
当年她以命启阵，引动紫雷，诛杀天帝，惊动上清诸神，他也随着帝君一同前去察看。
小小的他缩在帝君腿边，只见被紫雷劈开的数道深渊天堑，宛如无数庞大无比的黑龙，蜿蜒盘桓道到灵脉尽头。
尽头坐着他熟悉的身影，被金光灵云笼罩在内，颈上密布的罪咒竟化作金色神纹，功德未满，又要一步登天。
可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她木头似的坐在那儿，两道突兀干涸的血痕从眼下淌过，在梨涡处打了个圈儿，蔓延到衣襟上，点出斑斑触目惊心的血色。
谁唤都不肯应，只紧紧圈着怀中一只焦黑的猫，一下一下地顺着他脊背的毛。
灵灵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呜呜嗯嗯了许久，才道：“我家帝君说能救，那就是能救，何况他有神龙血脉，哪那么容易死......就是......重塑神身，多少要费些功夫......”
“疼么？”陆令遥问道。
灵灵默了默，没说话，陆令遥似乎也不指望他说话，自顾自接道：“想必是很疼的。”
灵灵跳下玉阶，夸张地拍了拍胸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放心吧，我家帝君早早为他重塑了神骨，让他重新下凡历劫，听闻他这番拜入你的宗门，与你当年一样成了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剑修，一切都好得不得了。
他心一横，索性一通瞎话安慰到底。
“说不准......说不准下一刻，他就归位了呢！”
话音才落，殿门蓦地被人重新推开，来人慌慌张张，激动不已，力气也很是不小，竟将厚重的殿门一掌推碎了去。
陆令遥：......
灵灵：......
灵灵无言片刻，连头都没回，便道：“我猜又是那姓乔的丫头......”
陆令遥附和着点了点头。
灵灵撇撇嘴，“娄家父子到底给她留了多大阴影，她从升神那一刻起就抡着大锤子在财神殿里没日没夜地砸，不练出一身力拔山海的力气誓不罢休，光是这个月，就不知敲碎了上清多少扇门了。”
“好在财神殿中香火繁盛，够她赔的。”
陆令遥噗嗤一笑，“不好么？起码以她如今的力气，再碰上娄晟一般的宵小，一锤砸碎他的头便是，再不必受什么委屈了。”
“女仙子么，就该魁梧有力些。”
“仙君！”乔芸高唤一声，她一身红衣，腰间挂着一枚金银铜钱锤，气喘嘘嘘地将陆令遥从堆山涌海一般的书简中翻出来。
她双眼发亮，额上热汗连连，似乎遭了什么事，连才学会的腾云术法都忘了，拼了命地一路从财神殿中奔来，唤得还是旧时称呼。
“慢慢说，怎么了？”陆令遥起身拍了拍她的背。
“慢，慢不了！”她抬起头，面上尽是雀跃的笑意，“陛下，方才羲和殿金乌异动，好像是，好像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那位回来了！”
识海嗡得一声炸开。
年轻的天帝陛下头一遭形容散漫，不管不顾地跑出殿外。
她面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擦去的御笔朱迹，脚下却已然腾云驾雾，将捧着外袍和手巾的追赶而来的灵灵远远落在后头。
羲和殿上仙乐鸾鸣，金乌逐舞，动枝绕梁间吹落了扶桑树上才开的赤槿花。
殿门大开，紫坛升起缭缭青烟，四下却空无一人。
寂寥如常。
陆令遥静默地立了半晌，自嘲一笑。
三百年了，金乌异动不知多少回，怎么还是回回都能骗到她。
她多日疲累蔓延上身，索性席地而坐，倚在扶桑神树下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落花袭了满身，险些将她埋在里头。
耳畔清风簌簌，陆令遥睁开朦胧的睡眼，茫茫然伸出手去，想接住一瓣风中零落的花。
漫漫飞花红雨之下，突兀地飘来一星雪白的字据花笺，她本能地两指一捻——
金银数债一长串，梅花红印落脚前。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在重重枝叶间。
“朱雀大街地价日涨——”
陆令遥愣愣抬起头，正对上他笑意深深的眼。
“我欠仙君的债，只怕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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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迢遥云雾间，芝房金案后，无数木简纸折堆积如山，愁云惨淡的女子端坐其中，待落下最后一记朱笔，她抵不住地双眼一阖，昏昏欲睡的头颅猛地磕了下去。
髻边悬珠宝钗松松滑落，落出一声碎珠脆响——
推门而入的灵灵被吓了一跳，手中捧着一只檀木宝盒蹬蹬踏上台阶，眼见碧虚剑无奈地甩着穗子托住了她的下巴，这才放了心。
他拍了拍心口，伸出短胖的小手去晃陆令遥的僵硬的肩膀，“陛下？陛下！”
陆令遥迷迷糊糊地摸起掉落在地的珠钗，随手挽了个髻，艰难地掀开眼，咕哝道：“是灵灵啊。”
灵灵将木盒塞进她怀中，望了眼比他还高的小山一般的公务书简，咋舌道：“你从上旬休沐回来后就再没歇过？！”
陆令遥揉了揉双眼，口中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手熟练地伸进桌案底下，掏出半盒隐隐冒着热气的清甜梅糕来。
灵灵接过，笑眯了眼，掀开盒盖深嗅了一口，随即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几块梅糕滑下，险些噎得他翻了白眼。
他连声咳嗽，灌下好大一盏花露，刚缓过来便觉得意犹未尽，眼巴巴瞧着她道：“还有吗？”
陆令遥惺忪的睡意彻底消散，没好气地敲了一记他的脑袋，“就知道贪吃。”
灵灵嘟了嘟嘴，小小地哼了一声，“每次得了好吃的都不肯全拿出来，也不知道留着做什么......”
他舔了舔嘴角的糕渣，打了个嗝，忽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令遥恍若未觉，照旧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
灵灵小心地觑去一眼，只见她眼下浮起淡淡青色，眉间倦容难言，颊侧还不知何时蹭上了几许朱笔红记，不像是真宰三界的天帝陛下，倒像个被无穷无尽的公务砸得要死不活的凡尘女官。
灵灵晃了晃腿，道：“这天帝不好当吧？”
陆令遥一手支起脑袋，恹恹地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骂道：“还不是那阴险篡位的狗东西，在其位不谋其政，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
她歪了歪僵酸不已的颈项，长叹一声，“我那日接任之时，打开殿门就看到折子山崩地裂一般地倒过来——天知道我有多想当场撂下玺印砸死他！”
灵灵“嘿嘿”一笑，“谁知道那石矿居然是天道灵脉，你师尊魂飞魄散前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把那模模糊糊的神像幻作了你的模样，唔......倒也巧了，天道择中你也算皆大欢喜，就是可惜了萧......”
他突地一顿，忙将未尽之言咽回肚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慌失措地乱转，就是不敢看她。
陆令遥仿佛没听见似的，指腹专心地摩挲着怀中的檀木宝盒，转而道：“这是什么？”
灵灵小胖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见她神色平静无波，这才咬着唇道：“帝君让我给你的，说是你们宗门年节供给你的节礼。”
“清明给我供什么节礼......”陆令遥狐疑地拨开锁扣，“且我的供礼，怎么到帝君手里去了？”
灵灵撑着下巴想了想，“许是因为你订了新规矩，如今除年节公干之外，轻易不许下凡，你自己更是几百年未回，你的宗门还在以你旧时的神位作供，寻不见人，只好由我家帝君暂收着了。”
“怎会，我明明告知过剑宗......”
盒盖“吱呀”一声，几簇宝光如日之辉，几乎闪瞎了灵灵的眼。
明月珠，夜光璧，珊瑚琥珀，金钏玉环，满满当当挤了一匣子，皆被制成腕上手饰，或是金丝缠镯、或是白玉双环，瑰丽侈靡——
陆令遥瞟了一眼，猛地扣上了匣子。
灵灵迟疑了片刻，不解道：“你.....很喜欢镯子？”
陆令遥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拧眉道：“不应该啊，难道楚澄会错了意，以为我叫她们筹谋宗内事务，是暗示她们一同敛财？！”
她忧心忡忡地揭起一角，眼神忽而一凝。
“怎么了？”灵灵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陆令遥眼眶倏而发红，她抽来一张软垫，将匣子尽数倾倒，一时间满殿金玉相撞之声，响得她耳中嗡嗡，只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满心满意只剩下那只朴素凝滑的碧玉环。
双环交接之处，一枚小小的兽足梅花印赫然其上。
灵灵瞧见了，喋喋不休的小嘴一抿，一只一只翻看起那堆金玉首饰，它们大小不一，样式各异，可每只内侧都琢着小小的印纹，有的是一枚龙鳞，有的是一对龙角......从简单刻画的几笔线条到栩栩如生的精细图案.....
她好似看见这三百年间种种，并非只有她一人在遥遥等待。
灵灵拨弄着一只金钏，希奇道：“这是.....他给你的？他竟还记得你？”
陆令遥从他手中夺过来，宝贝似的放入匣中，她神念一动，整只宝匣化作点点清光，转瞬便落入她的私库，再也没人瞧得见了。
灵灵：........
“小气鬼。”他嘟哝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她。
“我小气，这几百年你从我这儿顺走的东西还少了？！”陆令遥佯装生气，要去捏他的脸。
一番打闹过后，她忽然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帝君可有对你提过......他过得，可还好么？”
灵灵诧异地盯着她，嘴上不自觉地磕巴起来，“挺......挺好的......”
他暗自唬了一跳。
三百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陆令遥提起他。
当年她以命启阵，引动紫雷，诛杀天帝，惊动上清诸神，他也随着帝君一同前去察看。
小小的他缩在帝君腿边，只见被紫雷劈开的数道深渊天堑，宛如无数庞大无比的黑龙，蜿蜒盘桓道到灵脉尽头。
尽头坐着他熟悉的身影，被金光灵云笼罩在内，颈上密布的罪咒竟化作金色神纹，功德未满，又要一步登天。
可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她木头似的坐在那儿，两道突兀干涸的血痕从眼下淌过，在梨涡处打了个圈儿，蔓延到衣襟上，点出斑斑触目惊心的血色。
谁唤都不肯应，只紧紧圈着怀中一只焦黑的猫，一下一下地顺着他脊背的毛。
灵灵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呜呜嗯嗯了许久，才道：“我家帝君说能救，那就是能救，何况他有神龙血脉，哪那么容易死......就是......重塑神身，多少要费些功夫......”
“疼么？”陆令遥问道。
灵灵默了默，没说话，陆令遥似乎也不指望他说话，自顾自接道：“想必是很疼的。”
灵灵跳下玉阶，夸张地拍了拍胸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放心吧，我家帝君早早为他重塑了神骨，让他重新下凡历劫，听闻他这番拜入你的宗门，与你当年一样成了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剑修，一切都好得不得了。
他心一横，索性一通瞎话安慰到底。
“说不准......说不准下一刻，他就归位了呢！”
话音才落，殿门蓦地被人重新推开，来人慌慌张张，激动不已，力气也很是不小，竟将厚重的殿门一掌推碎了去。
陆令遥：......
灵灵：......
灵灵无言片刻，连头都没回，便道：“我猜又是那姓乔的丫头......”
陆令遥附和着点了点头。
灵灵撇撇嘴，“娄家父子到底给她留了多大阴影，她从升神那一刻起就抡着大锤子在财神殿里没日没夜地砸，不练出一身力拔山海的力气誓不罢休，光是这个月，就不知敲碎了上清多少扇门了。”
“好在财神殿中香火繁盛，够她赔的。”
陆令遥噗嗤一笑，“不好么？起码以她如今的力气，再碰上娄晟一般的宵小，一锤砸碎他的头便是，再不必受什么委屈了。”
“女仙子么，就该魁梧有力些。”
“仙君！”乔芸高唤一声，她一身红衣，腰间挂着一枚金银铜钱锤，气喘嘘嘘地将陆令遥从堆山涌海一般的书简中翻出来。
她双眼发亮，额上热汗连连，似乎遭了什么事，连才学会的腾云术法都忘了，拼了命地一路从财神殿中奔来，唤得还是旧时称呼。
“慢慢说，怎么了？”陆令遥起身拍了拍她的背。
“慢，慢不了！”她抬起头，面上尽是雀跃的笑意，“陛下，方才羲和殿金乌异动，好像是，好像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那位回来了！”
识海嗡得一声炸开。
年轻的天帝陛下头一遭形容散漫，不管不顾地跑出殿外。
她面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擦去的御笔朱迹，脚下却已然腾云驾雾，将捧着外袍和手巾的追赶而来的灵灵远远落在后头。
羲和殿上仙乐鸾鸣，金乌逐舞，动枝绕梁间吹落了扶桑树上才开的赤槿花。
殿门大开，紫坛升起缭缭青烟，四下却空无一人。
寂寥如常。
陆令遥静默地立了半晌，自嘲一笑。
三百年了，金乌异动不知多少回，怎么还是回回都能骗到她。
她多日疲累蔓延上身，索性席地而坐，倚在扶桑神树下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落花袭了满身，险些将她埋在里头。
耳畔清风簌簌，陆令遥睁开朦胧的睡眼，茫茫然伸出手去，想接住一瓣风中零落的花。
漫漫飞花红雨之下，突兀地飘来一星雪白的字据花笺，她本能地两指一捻——
金银数债一长串，梅花红印落脚前。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在重重枝叶间。
“朱雀大街地价日涨——”
陆令遥愣愣抬起头，正对上他笑意深深的眼。
“我欠仙君的债，只怕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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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