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哥,让我来!

    南方的天,总是说变就变。

    白天还无比晴和,转眼到了傍晚,已是阴雨绵绵。

    青蜂一直没有醒,我煮了点补药,梅蝶照料她喝下去后,两个人便一处睡下了。

    王峰和王岭兄弟两个也各自回房休息。待我把一切收拾停当,正准备回房时,才发现哥哥正悄立在窗前,一个人面对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静静地,也不知站了多久。连几星斜雨打湿了衣裳都不曾发觉。

    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衣裳,被风拂动着,飘荡,扬起。

    我悄步走上前,立在他身后:“哥,外面冷,还是回房吧!”

    哥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取来一件长披风,披在他身上:“你放心,我轩师哥的医术苗疆一带很有名,这紫玉精丹是他亲手配制的,解青蜂身上的毒绝对没有问题。”

    哥哥听完点点头,但是旋即,又摇了摇头:“你师兄的医术我听说过,但是眼下教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会是什么?

    我略略想了想,又说:“王峰身上带着齐阳王的手书,况且免死金牌还在我们这,即便凤之山心有不甘,也绝计不敢沿途设障为难我们。”

    哥哥听完,又摇了摇头,神色凄然。

    顿许,才缓缓说道:“姚雁病了,病得很重。”

    我一怔:“病了!?什么病,有没有看大夫?”

    只要不是极难极怪的病,轩师哥送我的那些药丸都可以解决。

    “我也不晓得,之前她一直好好的。后来因为要寻找雪剑,我去了梅家庄,待我回到京城后,齐阳王就告诉我说,她得了一种怪病,整天恹恹的提不起力气。看了好多大夫,也吃了好多药,就是不见效。”

    “怎么会这样?”我不禁敛眉。

    按说不应该。数月前我曾见过姚雁,那时的她,肌肤光嫩,气色极佳。

    忽然,我心头一凛,一个不好的预感涌现:“哥,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哥哥:“嗯?”

    “比如说,有人想要害姚雁姐姐,就故意给她下毒。那毒发的样子会和生病一模一样。”

    这倒不稀奇,孤月门弟子就经常这么干。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太信任那个齐阳王,总觉得他太精明了。

    哥哥托颌,陷入思索:“下毒的事,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以雁儿的武功,如果有人想对她下手,她应该能够察觉得到。”

    确乎如此。

    姚雁的武功并不低,哥哥说,他曾亲眼看到过,她一人独战□□五大高手。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得亲自见到她,看了她的病情才能做判定。

    “哥,姚雁姐姐现在在哪?带我去瞧一瞧吧。”

    哥哥听完,又难过地垂下头:“齐阳王说,她病得实在太重,到后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爹姚震天来到京城,见她病成这样,就把她接回了祁山。本来,我们打算这个月就成亲的……”

    他向我叙述的时候,声音平静却哀缓,就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样。

    我抬起手,轻轻地帮他撩额前一绺被雨淋湿的发丝,语声柔和:“哥,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姚震天是她亲爹,接她回家养病,一定要比跟着你颠沛流离好。”

    关于姚家的事,我多少也有所耳闻。姚震天的夫人去世得早,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而然将她宠上了天。即便他非常反对姚雁和我哥哥交往,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得知女儿病重,怕也一定心疼得很吧。

    哥哥垂下一双俊目:“是的,回到她爹身边,比跟着我漂泊无定好多了,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对不起她!”

    “哥,你也别太自责了。可能姚雁姐姐就是不想拖累你,才决定先跟她爹回祁山的。等她把病养好了,一定会来找你。”

    这大概是我现在唯一能安慰他的话。

    哥哥也伸出手,温柔地撩开我额前的几丝乱发。

    “可是,心弱,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自此一别,我和她可能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看向我的目光,无比忧伤,就像在苦苦期待着我的安慰。哪怕明知是谎言也好。

    我禁不住上齿咬住下唇。

    “哥,不会的。世人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和姚雁姐姐爱得那么深,老天一定会眷顾你们的。”

    哥哥望着我,用眼神问:“会吗?”

    我点头:“哥,听我说,一定会的。想当初,外公也反对过娘和爹在一起,可是后来也成全他们了。连书上都说过,上天若要赐给你珍贵的东西,就一定会先设立重重困难,考验你的真心。”

    因为轻易得来的东西,人往往不珍惜。

    哥哥看我的眼神,就像以前从来不曾认识我、现在才刚刚认识我一样,不知不觉中抓紧我的手。

    “可是,我好想现在就见到她,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我也抓紧他的手:“哥,既然这样,你就去祁山找她吧,别留下遗憾。”

    也不要有什么误会。

    由于江湖上燕山和祁山两派的事,姚震天对我哥哥一直微词颇多。这次借着姚雁生病,保不定会在女儿面前如何歪曲,只有让他们早点见了面,把一切说清楚才好。

    听闻此言,哥哥又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梅蝶的伤尚未痊愈,青蜂也病着。此处离燕山足有千里之遥,这一路上还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哥哥分身乏术。

    “要不然,我替你去一趟祁山。”我干脆替他做了决定。

    哥哥略略一愕,抬眸望向我:“你?”

    “嗯,”我坚定地点点头:“见到姚雁姐姐,我就说一句话,告诉她,你一直都在等她。”

    “不行,你是我妹妹,祁山派……太危险了!”哥哥两道剑眉拧紧。

    “怕什么?他们又打不过我!”包括卓雄。

    “你根本就不懂,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单靠打架能解决的。”

    “那你就自己去!这边由我护送青蜂她们回燕山!”我也急了。

    “这……”哥哥一时无措。

    我却直接了当:“哥,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出了城,我们就在城外分手。你往西走,去祁山。我带着青蜂她们继续往东。”

    “心弱……”哥哥看着我,神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一把搂在怀里。

    搂得好紧好紧,就像搂着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一样。

    “心弱,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连累了你!”

    “哥,你不该离开燕山,更不该和姚雁一起来京城。”我趴在哥哥怀里,喃喃地道。

    哥哥说:“我知道,但是不后悔。”

    “所以,我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如若我不来京城,那才真的会后悔。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哥哥照料我保护我,如今我也终于能帮得上他了,很是开心。

    不知何时,风,停了。雨,驻了。窗外一下子变得宁静许多,唯有屋檐下还滴着清脆声,敲打着枝枝叶叶。

    在这样一个风雨过后的夜晚,我和哥哥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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