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丘处机又给鹿尘说了几味药材和制药手法,鹿尘心法有成,过耳不忘,连连点头。

    再然后丘处机盘腿起来,五心朝天,不一会儿便没了呼吸、脉搏,乃至于体温也降低下来。

    “……不过,还是有破绽的。”鹿尘摸了摸丘处机肌肤温度,“这龟息术应该是特意设置了一个正常情况的‘死尸体温’,但还在零上。可这北方的寒冬腊月时节,真有死尸,应该更冷数分才对……这下露了破绽,不过也证明了师父所言无差,应当无事,我可放心了。”

    他耗费一番功夫,挖了个坑,将丘处机的“尸首”埋在里面,用那天尊头和一堆杂草掩盖了,这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鹿尘迎着风雪入城,只找了一家药材铺,问了自己所要的几味。

    回答不出所料。

    “爷,这可不巧了,这些药材恰在昨晚便都卖光了。”

    鹿尘听到这回答,转身就走,根本不问其他的药店药铺,问也是白问,而且可能被有心人所探查到踪迹。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

    不过鹿尘神色不变,不慌不忙。他昨晚就想清楚了,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一个才练了一月武功的小小乞丐,能从高手如云的赵王府内,盗出药材么?

    能吗?

    能吗?

    能吗!

    他走出药铺的时候,正迎上了风雪漫天。

    鹿尘站定了长长吐一口气,一伸手,在半空抓了一把零零碎碎的雪花,抓着捏了,再张开了手掌,点点滴滴的雪水,一缕一缕从掌心的缝隙流下来。

    然后笑了。

    ——怕什么。

    ——也不过是些雪水而已。

    便迈步向前去。

    ……

    赵王府是赵府城中心,最大、最豪奢、最华丽一座府邸,其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无不是大金权贵豪富。

    鹿尘躲在赵王府外许久,终于等到一座顶绣金红轿子出巡,周遭四名壮汉,几个丫鬟。他知道那是包惜弱的轿子,虽然已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派头,但以她身份看来,却算十分低调。

    现在的鹿尘换了一身打扮,戴着个斗笠,一身厚厚的棉衣,在身上倒了些酒水。

    趁这個时候,走出人群,就这么迎上了那轿子,走到半途,几个壮汉刚极为警惕地看过来,鹿尘便哎哟一声。

    壮汉们身具职责,极为敏感,一下子停驻,把轿子护在中央。里面传来一把疑惑声音,一只素手掀起绣帷,露出半张脸,“怎么了?”

    话音刚落,鹿尘站的不稳,极为滑稽地跌倒下来,在雪地里摔个满怀,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发笑。

    一个壮汉闻到鹿尘身上浓重酒气,不屑道,“王妃,似是个醉酒了的癫汉。”

    鹿尘一听,怒道,“什、什么……敢说我是醉酒了……我、我没醉!我没醉……你胡说!”挣扎着起身,胡乱朝着那壮汉踢出一脚。

    他动作极慢,还说不是喝醉。那壮汉有几分武功在身,轻易躲闪开来,哈哈大笑,一把抓去,正要给这醉汉一顿好揍。

    笑声截然而止,竟然抓空,再看去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

    原来鹿尘一脚踢空,又踩着雪地,立即又滑了一跤。这次竭力稳住,还是跌跌撞撞,恰恰躲过这一抓,又稀里糊涂绕开了那壮汉的位置,到底没法平衡。免不了一撞,就这么撞在了轿子正面,一只手都探入轿内。

    那里面的包惜弱见得个醉汉撞来,本就胆怯,啊了一声,遮去绣帷,躲藏起来。

    场面定了一定,鹿尘似乎也因此清醒了一些,匆匆爬了起来,“失礼、小人失礼……”赶忙转身跑了。

    他反应太快,几个壮汉随后才破口大骂,想要追去。

    “鸟汉子,没长眼睛,莫非要害死我们!”

    “喝了点马尿便不要命了!可知道冲撞了谁!”

    “可恶的东西,我砍了你的头!”

    “王妃,你没有受惊吧!”

    轿子内却传来包惜弱的声音,“大家莫躁,只是一个醉汉而已,我也没发生什么,少动干戈。不过,我忽然不想去赏梅花了,今儿个去旁边山上看雪景吧,诸位继续起行。”

    “是。”

    众人这下止住,换了方向。

    这事儿看来,只不过是包惜弱悠闲王妃生活中一处插曲,几个护卫都十分庆幸包惜弱脾气好,却不似世子的跟班,要被动辄打骂,遇到了同样事情,个个都得治罪。

    当然,他们也在内心疑惑,王妃的声音怎么仿佛变了些许,有些嘶哑低沉,是受了凉么?

    轿子内,包惜弱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一张纸条,双眼却水灵灵、含泪光,浑身颤抖不止,一只手死命捂住口鼻,不敢发声,否则必将放声大哭。

    纸条上,写着这样几行字。

    “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啦。”() ()

    “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夫人若想知道尊夫消息,请独自来郊外山中,沿着梅花型记号相见。”

    ……

    铁枪犁头的言语,是当年杨铁心与包惜弱在失散之前,最后一番话。

    这等于是夫妻间的暗语,十八年都不忘,自是信服力十足。

    对坐拥“心海”,随时挖掘过往的鹿尘而言,倒可以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再现——别说就是这么一段话,叫他把整部书一起默写,同样不难。

    他想来想去,只有借着包惜弱的能耐,才能混进赵王府。也只有杨铁心消息,才能撼动包惜弱。故有此计。

    鹿尘早在山上刻下朵朵梅花型记号,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包惜弱孤身一人,面含期待地看过来,唤了一声,“铁心!?”

    鹿尘此时还带着斗笠,却摇摇头,粗着嗓子说,“我不是他。”

    包惜弱不愧是傻白甜,居然也不惧怕,很单纯天真地道,“你不是他,又是谁?你怎会知道亡夫曾说过的话?”

    鹿尘道,“夫人未亲见尊夫尸首,便开口亡夫、闭口亡夫,不应该吧。”

    包惜弱闻言,黯然失色,“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死了,我再清楚不过……”

    鹿尘道,“夫人莫要自欺欺人了,这所谓的清楚,只是完颜洪烈告诉你的‘清楚’。他自然要这般说,要不然如何能得了你的身子?可惜他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那就是杨铁心‘死’得太过英雄,没半点窝囊,如此牺牲,一辈子也钻进了你心里,哪个活人争得过?”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郭杨两家人当年的惨剧惨状,都是完颜洪烈所为。你救下了他的性命,他却恩将仇报,害得两家人家破人亡,更蒙骗了伱十多年。”

    包惜弱听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终于道,“你血口喷人……没有证据……莫要、莫要……胡说……”

    她这妇人气势太弱,就算心里怎么觉得不是,但被鹿尘一双眼睛盯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也许我只胡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完颜洪烈漏算的不只是一点,而是两点。他不只是没有败坏尊夫形象,也未能真正将尊夫置之于死地——否则在下怎能知道纸条上那番话语。”

    这个提醒,让包惜弱反应过来,“……所以他……真的没死?”

    “没错,他不仅没死,还活得极为健康,只是不知道夫人去向,天南地北地四处寻找。”

    听了这话,包惜弱也不纠结完颜洪烈是否清白了,忙走过来,十分紧要地看他,“你……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

    鹿尘道,“只希望夫人答应我一桩事情……”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古怪,暗想不对劲啊,我是正派人士啊。

    包惜弱坚定道,“若能教我们夫妻团聚,休说一件,一百件我也应了你!”

    这话更不对劲了,鹿尘赶忙纠正画风,“夫人可记得丘处机道长。”

    包惜弱啊了一声,“自然记得,是那好凶的道士……”脸微红,似乎觉得对丈夫好友这般形容十分不好,“他后面找来,成了我孩儿的师父,我见了他想起亡……想起外子伤心,却不怎么管他们之间的事情。”

    鹿尘冷笑道,“不敢不敢,丘处机道长可没资格有这般好弟子。”

    包惜弱听出鹿尘讥讽之意,皱眉道,“你说话怎么总这样,阴阳怪气的。”

    鹿尘摊开手道,“那我直接明说,你的好大儿虽是杨家血脉,却已认祖归宗到了完颜家,认了阿骨打当老祖宗,深深不可自拔了。他对你是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包惜弱大约只听懂有人说自己孩儿的不是,怒道,“你怎能这样说康儿!”

    鹿尘笑着打断道,“夫人不愿意想坏了亲人,这点可以理解,只可惜不知道你乖儿子最近做了什么好事?算了算了,咱们先说正事,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进赵王府。”

    包惜弱盯着鹿尘看了一会儿,“你进府里要做什么?”

    鹿尘摇头道,“这可万万不能告诉你,我不是不信你的品德,是不相信你的智慧。完颜洪烈能骗你十多年,你却休想骗他哪怕一次,到时候我拿我想要的东西时,一个不留神便有千军万马杀来,如何是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斗笠,“你看,我现在还带着斗笠,变了嗓音,塞了棉絮在身子,改装易容,就是为了让你不知道我是谁。之后你招收一批人进王府,我在那群人中便是。”

    这是与圣母打交道的必要小心之举。

    包惜弱无言点头,但看神情,大约是有点被歧视的委屈。

    但鹿尘回过头后,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一来,若我暴露的话,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包惜弱啊包惜弱,我若能活着,一定带你找回你老公,还你两次给我的恩情。我若死了,也绝不拖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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