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肯定听不懂什么叫做外包,用了许久功夫,鹿尘才大致说清楚包惜弱身上的事情。

    ——他将《射雕英雄传》第一回风雪惊夜复述一遍。

    “原来如此,我说完颜洪烈和他妻子的关系,怎会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么说来,这完颜洪烈倒是个情种。”

    追命这才恍然大悟,其实他在赵王府卧底了不知道多久,对完颜洪烈和包惜弱的关系本就有诸多疑惑,只是其中是非曲折太过复杂,哪怕天下知名的神捕也想不明白。

    “这事儿你如何知道?”

    “你莫忘了我师父曾参与其中……”鹿尘含糊其辞地说。

    这个故事由丘处机、包惜弱、完颜洪烈再加上郭杨两家完成,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追命点点头,一想到有可能完成任务,便足够高兴,不禁一把搂住鹿尘,“哈,小兄弟,你这么个消息太重要了。若是取信成功,天下人都会谢你!”

    鹿尘笑道,“天下人谢我,我只想谢你,若非你跟我说药材上下毒这事儿,我一辈子也追悔莫及。”

    “这就叫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你若没遇见我,丘处机道长会死。我若没遇见你,这信件也没法。”追命啧啧称奇,“咱们通力合作,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妙哉妙哉。”

    “到底是怎样的信件?里面有怎样的阴谋?”鹿尘好奇问,待到追命目光看过来,又摇头表示清白,“事先说明,我只是单纯好奇,我懂得公家的规矩,让你为难的事儿我不做,也不听不该听的话。”

    “哪有什么公家规矩,你说得太夸张了。”

    追命忍不住笑道,“我并不为难,你牵扯如此之深,怎会还有什么不该听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肯定和一个人有关。”

    “……就一个人?”鹿尘觉得这阴谋听起来好像不够格。

    “就一個人,但这个人却比千万个人都要重要,起码比千万个追命要重要。只因为千万个追命救不了大宋,他却能救下来。”

    “谁?”难不成是诸葛神侯?

    “他姓岳,字鹏举。”

    “……”

    “明白了吗?”

    “明白!”鹿尘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他们敢做这个事情,我拼死了也不让他们成功!”

    追命赞叹,“好志气。”

    “时不我待,出发吧。”鹿尘一跃而下,再去取藏了大蝮蛇的竹篓,“老崔,没成想我一个敌国出生的小乞丐,竟然有这么重要的使命,搞得我热血上头了。”

    追命已习惯老崔这称呼,只提醒道,“这蝮蛇固然珍奇,对伱武道实有好处。只是拿了行动不便,当下丘处机道长性命为先,应做取舍……”

    鹿尘只笑道,“我却知道个他人不知的所在,里面住这个常年隐居的怪物,还有本九阴真经。我们大可以取了经书,一起阅读,让我在那里消化蛇血热力,顺便还能让王府乱起来,一箭三雕……你有没有兴趣?”

    追命呆了一呆,终于苦笑道,“九阴真经……这又是什么……啊,是王真人告诉你的?难不成他终于要收回九阴真经了。而你所说那人,莫非是当年背叛了桃花岛的铁尸梅超风?”

    王重阳……好吧,当年的九阴真经的确是他传给四绝的,梅超风也是因九阴真经背叛了黄药师,而自己又是王重阳隔代弟子,这么说来也确实很容易联想在一起。

    鹿尘也不知道该不该纠正追命的误会,“你也知道梅超风当年的事情……”

    “你忘了我这行当吗?”

    条子啊,难怪。

    “那九阴真经……”

    “我是不会碰了,老实说天下没人能抵抗这本秘籍的诱惑,可这是你们全真教的秘籍。我就算心里十万分地想要阅读,也不能够看上哪怕一眼,否则便犯了忌讳……尤其是我这行当。”

    条子啊,明白。

    鹿尘抓抓脑袋,“那多不好意思……那这样,你护我一段,等我这边安置好了,你便去找包惜弱,咱们约定好在城郊道观见面。那包惜弱人挺笨,但也挺好的……你答应她帮她找丈夫,她也一定应承你取走完颜洪烈身上的信件……额,你可别诓骗了她!”

    追命咳咳两声,大约这辈子没见过怀疑他承诺的人,“这个定然,这一家也是苦命人。杨铁心还是将门之后……哎,朝廷亏待了他们,是我辈之错。”

    “别说这没用的话,你们是朝廷的人,朝廷却是别人的朝廷,真正错的另有其人。”鹿尘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见追命听了这话,脸色有点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你看这药材上的毒……”

    “取药柜下面的,那奇毒只在最表层铺了一层。而且不口服入体,其实不会中毒,你可以尽管伸手触摸。”

    “明白。”鹿尘取了药材和蝮蛇,忽然犹豫了一下,转头很严肃认真地看追命,“还有……”

    追命现在很重视鹿尘的想法,立刻问,“什么?”

    “你把你易容变回来吧。”鹿尘说,“现在看起来真别扭。”

    追命哈哈大笑,一挥手,将脸上的易容痕迹纷纷去除,露出一张慵懒、英俊,带着些落拓颓废气息的忧郁大叔面孔。

    鹿尘打量了一会儿,不得不服气地比划个大拇指,“帅哦。”

    追命倒也全盘接受,笑道,“等喝了酒,可更潇洒些。”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人巡视起来了。追命赶忙一把拎着鹿尘,脚尖轻点,飞身而去。

    往外看,赵王府内已有些肃杀的味道。追命仗着轻功飞来飞去,藏身种种旁人想象不到的位置,鹿尘也抱了一波大腿,居高临下地看那些个成队成列甲士。

    鹿尘指挥追命,去到那梅超风地洞之上,前后入了其中。

    地洞之中,只入口处有些日色照耀,内里便是一团漆黑。

    两人一起下去了,把蝮蛇、药材、干粮都一一放在洞口下方位置,轻身上阵。

    接下来的场面不需要它们。

    走了两步,日色渐消,伸手不见五指。鹿尘忽然感到踩着一个个圆球似东西,蹲下来一摸,凹凹凸凸,触手阴寒,是人头无错。

    他刚杀了人,也不怕什么人头,正要丢下,忽然感觉黑暗中的轮廓十分熟悉,再拿到光亮处一看,忽然默然。

    那是大狗的人头。

    死不瞑目,极为痛苦,皮肉给剥了一半,脑袋上有几个孔洞。

    是完颜康送来的练功材料……他自己拿大狗练了功,又把大狗的尸体给梅超风练功。

    鹿尘心中升起些凉意与怒意,他无法想象这位“同门师兄”到底将人命看成什么。

    随即在心中默念“心不动龙吟观想法”。() ()

    心神如江海湖泊,本来平和,金色鲤鱼加紧吞了几团黑水,又逐渐吐出白水,心神慢慢平复下来。

    旁边的追命眸子一冷,他是捕快,也是公人,最见不得草菅人命之事。

    “来者何人……”忽然间传来一个阴寒女声,语气虽轻,但在这狭隘地洞之中,不住回响,更显诡异,“一个无名小卒,另外一位高人是谁?”

    鹿尘仗着追命在场,笑道,“我是我,他是他,初次见面,你好你好。”

    “大胆!”话音刚落,那人一跃而起,身法之快,无声无息,起落如电,扑杀过来。

    鹿尘只觉得面上一阵冷风,但身边又传来了另一阵风,迎着撞过去。

    追命也动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鹿尘站得跟木桩子一样,只听到风声呼呼。他不知道他们交手几招,但最后的结果却很明显,梅超风闷哼一声。

    她再度发声,站得比之前更远了,声音颤抖得厉害,“厉害、厉害……阁下好厉害的腿法,不知是何方神圣。”

    鹿尘猜测追命很有可能是小先天境界中的顶点,精、气、神三道圆满,比丘处机和梅超风都更胜一筹。这样的人物,若非目标在一封小小信件上,早能把一个赵王府闹得天翻地覆了。

    追命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拿梅超风刚才的话打趣回去,“好说,在下是你口中的无名小卒。且听我旁边这位高人一言。”

    梅超风一怔,她大约没将鹿尘放在眼中,却没想到这才是正主。

    鹿尘暗道一声追命够义气。这下子他武功虽差,气场可不逊色半分,微微一笑道,“梅姑娘,我们过来不是害你,而是助你。”

    “哼,你小小一个初入武道的东西,能助我什么!”

    喂,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什么……鹿尘哼了一声,“你千万莫小看了我。我知道你本是九阴五绝之一的东邪弟子,与师兄陈玄风一起背叛师门,而陈玄风又在蒙元死去,你便孤苦伶仃,只剩自己一人。你瞎了眼,又走火入魔,若非被完颜康所救,早已成了一堆枯骨。”

    一口气说到这,他又摇摇头,“这么说来,你瞎了眼睛,失了爱人,叛了师门,除了丈夫仇恨,天地之间也没什么能让你挂碍的了,对吗?”

    追命将他所知误认为与王重阳有关,鹿尘干脆也不装模作样了,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随意抖露,反正可推到从未见过的祖师那里。

    听到这一席话与,梅超风只觉得荒谬,她后半辈子忍辱偷生,只为心中一点执念,从未想过有半个人能够理解,唯独这个当时应刚出生的小子深知自己生平,一字一字吐来,仿佛一个十来年看着自己经历,自己却从不知道的神秘影子。

    她又惊又怒,尖叫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还知道什么!”

    鹿尘笑道,“我还知道如何让你报得大仇。”

    这话果然让梅超风忘了其他,踏前一步,似乎有意抓住鹿尘逼问。

    追命嗯了一声。

    梅超风立刻止步,站在远处紧张问,“报仇……报仇……你果真知道!你说我该如何报仇!?”

    鹿尘发现,无论武功高低,女人总是相似。在丈夫这个话题上,梅超风和包惜弱并无本质区别。

    鹿尘继续道,“梅姑娘,你还记得那柄匕首么?就是当年在蒙元之际,杀死你丈夫的匕首,上面刻着字迹,便是那凶手的名字,唤作杨康。”

    梅超风一怔,“什么匕首,贼汉子怎么被匕首所杀……杨康、杨康……可那凶手不是叫郭靖么!我早知道是他了,可恨他武功太高,我不是对手。”

    这下轮到鹿尘吃惊了。

    郭靖。她居然知道郭靖。

    而且郭靖怎么就武功太高,竟至于她都不是对手了。

    杀死陈玄风的也不是匕首?

    鹿尘刹那间屏住呼吸,面色一变,仗着梅超风眼瞎,也不掩盖,眼珠子乱转不停,心思里千转百折,不停思索着的是“为什么”三个字。

    梅超风不应当知道这个名字的。

    按照原作,当年一役,是她和陈玄风席卷漠北,与江南七怪一斗,但那自诩金刚不坏的陈玄风托大,毫无防备地给虎头虎脑小郭靖拿匕首戳死。

    这匕首是丘处机给郭杨两家男人的,两家互相交换,刻有彼此名字,算作未来相见的信物。

    郭靖用这匕首杀了陈玄风,梅超风死里逃生,夺走了匕首后,自然认定匕首上的“杨康”就是杀夫凶手的名字,多年来贴身收藏,不忘仇恨。后来走火入魔,被完颜康所救,便在此地隐居日久,算作完颜康半个师傅,却始终没有将完颜康和杨康二人联系在一起。

    鹿尘想要告诉她的“真相”就是如此:完颜康就是杨康,当年杀死陈玄风的就是完颜康。

    这样一来,她就会出去大乱王府,给自己留下充足时间。

    但现在,梅超风一张嘴却说出她本该大半辈子不知道的郭靖二字,甚至说出郭靖武功太高的荒谬言论,顿时令鹿尘有如意算盘打空的失落感。

    追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啊……”

    他看出来了,鹿尘所说与事实有某种程度的不符,这小兄弟似乎有个计谋,但还是太嫩了。

    鹿尘苦笑一声,知道追命的意思。若无这位四大名捕在场,自己单独面对梅超风时说出这滔天的破绽,不知道要死得怎样凄惨。

    “……还是综武世界的混乱性质捣鬼,让剧情不一!好险好险,有追命在场,梅超风不敢妄动。”

    他暗忖,“只是看来以后我做出判断时,不能再依着前世所知一厢情愿,否则定招来极为惨痛的教训。”

    梅超风因鹿尘话语陷入深藏已久的过往,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鹿尘赶忙转移话题,“郭靖我当然知道,说的就是这人。就是他当年杀了你的丈夫,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一番话语,带着梅超风回到那过往,这疯婆子一时情不自禁,吐露心声,“他年纪轻轻、武功高绝、神威浩荡、扫荡漠北域外,自小被铁木真视作‘金刀驸马’,又称‘东天将军’,这般威名,我过后稍加打听,岂能不知?当年他不过是不足十岁的孩童,却分别得到铁木真亲传‘长生天神功’、八思巴所授‘变天击地大法’,内外兼修,不出拳脚,便以神鬼莫辨的精神奇力废了贼汉子一身玄功……”

    说到这儿,声音凄厉,仰天悲鸣,“哈哈,贼汉子,你死得好惨,可恨你那仇人背景深厚、前途无限,就是师父来了,只怕也报不得此仇啦!”

    金刀驸马……对了,就是金刀驸马!

    鹿尘暗叹一声,找到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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