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梁画栋,轻纱屏风。窗外骄阳刚好,只是此起彼伏的蝉鸣有些聒噪。至少年少的季翼是这么想的。

    她跪在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地板上,这地板从季翼出生前就有了,时光荏苒,它还是那么一尘不染。相比起来,倒还是季翼破旧的衣裙显得有些脏了。

    阳光从昂贵的纱窗里透进来,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季翼的发梢和额上滴下,将她的发丝黏在一起,再顺着被汗水染湿的鬓发滴下,还没落到地上,季翼就用衣袖将汗珠接去,在廉价的布料上晕染开来。必竟要是滴在地板上,魔后要骂的。

    “啪!”一个清亮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你还走神!深儿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走神!今天深儿有个好歹我就跟你拼了!”

    魔后发怒的样子有些癫狂。她云鬓散乱,发簪斜插,见季翼不答话便一把抓过季翼的乌黑长发把她的头住地上撞去!还边撞边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畜生!”

    好疼,季翼的头上湛出了鲜血,她没有□□,也没有还手,就任由魔后肆意捶打。

    民心,民心。季翼在心里默默念着。突然,她的眼睛猛然睁大! 黑色的瞳孔里有一丝不可查觉的痛苦。原来,近乎疯狂的魔后拨下脑后那支尖利无比的汉白玉镶绿松石的华贵簪子,朝季翼颈后腺体用尽劲扎了过去!

    魔后用了全身的力气,仅这一扎就让季翼颈后鲜血如注,举世无双的Z9腺体被撬出了大半截。

    “呃……”季翼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了一声,双手前熬地抠着地板,试图缓解自己的疼痛。

    魔后如此虐打季翼还不过瘾,她抬起鞋子,直直朝季翼的头部踹去!

    “咚!”季翼的颅骨被踢碎了,先前剧烈的头部撞击已经让她的颅骨出现痕,这最后一踢,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季翼的半边脸已经流满了鲜血。一旁的宫女侍从还有太医们都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为季翼说话,偌大一个魔宫,没有一个敢帮季翼的人,上一个在季翼被魔后关在地牢里断水断粮还好心为季翼送饭的宫女已被大卸八块,现在那宫女的头颅还挂在宫侍阁——也就是宫女和侍从们吃饭的地方,就是为了警戒他们帮季翼只有死路一条。唯一对季翼忠心的银鸦和墨鸦,他们现在估计被魔后关在地牢里倍受折磨,每次季“犯错”,魔后都会这样。

    季翼没有哭,哭不是她的习惯。哭是弱者用于排解情绪的无用工具, 强者,从来都是自强不息。她发动A3分化能力“肢体再生”,修复了面目全非的颅骨。

    魔后见状,还想拿脚去踢季翼,可这时季深的大床上传来了一声呼唤:

    “母后。”

    “啊,深儿,你醒了!”魔后立马转身奔到季深的床边,完全是一副标准慈母的模样。

    季深没有立即答复魔后,而是向屋内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季翼身上,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季翼心道不妙,准备马上告退,可谁知季深突然大哭起来。

    “哇!母后!深儿在月蕾小姨家吃了大姐的午饭才会晕倒!深儿吃了大姐的午饭就不舒服!”

    “什么?”魔后转头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季翼,但一声通报打断了她的残忍计划。

    “白太子求见——”

    魔后本想说不见,但随即,意气风发的白凌云从门外走了进来,向魔后做了一个揖,不用想魔后行跪拜大礼,这是岸柯王家的优待。

    “拜见魔后。”

    “你来干什么?”魔后碍于岸柯王的面子,没有发作。

    “家父想请皇太女去游玩。”白凌云一扬唇角,余光撇到了跪在殿边、伤痕累累的季翼,他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止来的感情,心里有些触动,又有些悲伤,这好像是——心疼?

    “这——”魔后有些为难。

    “家父在皇太女住处等候太女。”这话看似说地人畜无害,但白凌云的潜台词是:我爹等季翼很久了,

    魔后您老要是不同意,那就是不给我爹面子,我爹知道要生气,你,担当地起吗?

    “这,好吧。”魔后没了辙,只得妥协。

    “还不快去!”魔后厉斥秀翼。季翼没理她。

    白凌云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季翼前,蹲下身,将季翼轻轻打横抱起。也不看魔后,径直走出了殿外。

    离太医院远了些,白凌云将翼轻轻放在路边亭子里的木椅上,动作很温柔,温柔地不像是个S,倒像个omega。

    “你干什么了,伤成这样?”白凌云将季翼的头轻轻枕在自己腿上,从事先准备好的药包从袖中拿出,道:

    “我就知道魔后会打你,可没想到打地这么严重。”他从药包里拿出一管腺体修复剂,准备给季翼注射,可季翼却突然抓住了白凌云的衣领,力用得有些大,白凌云的衣服一下掉到了肩膀,露出禁欲又性感的锁骨,他愣了片刻,随即又笑了,道:

    “怎么,小狐狸,我救了你,你还馋我身子啊。”

    “不是”季翼的表情有些凝重:“你为什么你知道魔后会打我?”

    “呃……”白凌云有些支吾:“我,我猜的。”

    “不可能。”季翼有些激动,不小心又把白凌云的衣服拉下了几寸,露出了他完美的胸肌。

    “唔……到时再跟你说吧。”白凌云神色闪躲,闪烁其词。

    “不行!”

    季翼二话不说,直接爬到白凌云身上,勾着他的脖子,直直盯着那金眸。

    白凌云想了想,突然邪媚一笑,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白凌云阴险地笑着。

    “你先说答不答应。”

    “我……答应!”

    季翼还是答应了,虽然有些免强。

    “好,知道季深为什么晕倒吗?”

    “中毒。”

    “哦?”白凌云流露出一丝惊奇:“你怎么知道?”

    季翼没有回答,作为0号实验体,她怎会不知道人中毒的样子?再说了,她中的毒也不少,季深那种毒她以前也中过,只不过她身体素质超常,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白凌云见季翼没有回答,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你可知为何季深只是晕倒,而不是中毒身亡?”

    “有人把药换了。”

    “谁换的?”

    “你。”

    季翼本不知道是谁换的药,但白凌云这么一问,她就知道了。

    “这你也知道?”白凌云有些不可思议。

    “说重点。”季翼有些不耐烦了。

    “哦——好吧。那天我在家族聚会上,太闷了,本来想出去透透气,但是误打误撞到了后厨,看到了月蕾住你的午饭里下毒,我没出声,她走后我就把药换了,因为怕月蕾发现我换了药,所以就换成了跟毒药样子相似的昏迷药。没想到季深吃了你的午饭,害得你被打成这样,都怪我。”说着白凌云就下意识地想把季翼抱住,但季翼伸出了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了白凌云的锁骨上:

    “停!你先把衣服穿上!”

    “呵,”白凌轻笑一声,边把衣服拉上边说:“我的衣服是谁拉的还不知道哩!”

    季翼扭过头不看他,别扭地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的条件?”白凌云笑地更灿烂了:“我嘛——估摸着我敏感期快到了,等到我敏感期的时候,你过来陪我睡一晚,好吗?”见季翼脸色有些不对,他又补充道:“不做别的,我也不标记你,就陪我睡一晚,我戴套。”

    季翼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彼何宫。

    “哎,你要讲信用啊!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白凌云见状在季翼后面小跑。

    “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来临。天边晕染着梦幻的紫色,给洁白如雪的白云镀上了橙红色的边。天空的云像鱼鳞,但它时刻都在动,虚无飘渺又实实在在,如梦似幻又仿佛近在咫尺。当初,季翼选择彼何宫居住就是因为这里的云太美了,美的不真实,使她想凌驾于白云之上,俯看这世间苍生。

    可命运偏偏弄人,将她生在了魔族皇家,被无数条枷锁重重困住,想逃逃不出去,想得过且过,又仿佛暗中有一双手硬推着她向前走。在外人眼里无限风光的Z9九尾狐,实则只是个付出无数血与泪还被人操控的木偶傀儡,真是可笑。

    “殿下。”身后传来岸柯王低沉的声音。

    季翼回头,徐徐走到院内凉亭里,坐在石凳上,转头看向别处,眼里少有地流露出一丝迷茫与怅惘。过了一会儿,她吐出一个字:“嗯?”

    白柯见季翼答话,立马兴奋起来:“殿下,季桑芸是我的妻子,我——”

    “你的妻子是桑芸子。”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是只有强者才有底气说的语气。

    白柯闻言,顿了顿,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头,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继续。”季翼从不多说一个字。

    白柯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颤动,他咬了咬嘴唇,道:

    “但望殿下不要告诉他人。”

    “那是孤的事。”季翼一如既往地孤傲。

    “好吧,季桑芸,是现任魔后的胞妹,但生下来就被人掉了包,送到了妖王的嫔妃那儿,也就是传说中生下桑芸子的那个嫔妃。因为那个嫔妃碰巧生的是个蝎子omega,又与魔宫内一名侍卫有私情,所以把那个omega与季桑芸换了换,使自己博得妖王的青睐。”寥寥数语,却道出了欺骗了整个妖族与魔族几百年的真相。

    “那——季月卉,就是那个omega?”季月卉,是月蕾公主的全名。

    “是”

    “那为何季桑芸的耳坠会在季月卉手上?”

    “这——我也不知道。

    沉默。

    “还活着吗?”

    “啊?”季翼突然的发问,使白柯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翼没有重复,她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白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季翼指的是季桑芸。他沉默了,好会儿他才说:

    “死了。”

    仅仅两个字,就使人生出一种悲凉之感,两个字,便道出了这几百年的孤独与悲寂。

    “中毒。”

    “何时?”

    “我也不太记得了,几百年了,好像是上一任魔王在任的时候。”

    季翼懂了,她的分析能力和逻辑不是常人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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