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精修完毕】
第二章：承诺
时光不知不觉间从指缝匆匆流逝，随着年纪增长，两个孩子也分别显露出了他们各自的天赋来。
相比那些还在嬉笑玩闹还在放肆哭叫的同龄孩子，艾尔海森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独自阅读深奥的学术书刊、探究感兴趣的问题，或者与妹妹莉娅交流最近的阅读感悟这些事情上。在艾尔海森眼中，人与人的关联和交际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不需要多么亲密的朋友——妹妹莉娅足以补足他不和同龄人交涉时所不能看到的视角。
艾尔海森不耐烦与同龄笨蛋交流，比他年纪小又爱闹腾的低龄幼童更加不是他会愿意去接触的类型。但莉娅确实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和其他孩子不同。
虽然开蒙很晚，但她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少见的是能够理解艾尔海森的人。尽管个性不尽相同，却能做到思维互通——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情。
每一次从教令院回家看到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待在一起看书或者学习的时候，祖母都不由的感到幸福和欣慰。
收养莉娅只是一时起意，祖母并不奢望孩子们能做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像现在这样温暖的家庭氛围已经是最好的回馈了。
艾尔海森很像他的父母，他的父母都是相当出色的学者，而艾尔海森在学术上的天赋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祖母想要和艾尔海森讨论一下有关提前入学教令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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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入学教令院？”艾尔海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莉娅的身影。
莉娅似乎格外钟情于睡眠，起床的时间总是要比艾尔海森晚一个小时，艾尔海森早就习惯在妹妹还没起床的时候做点其余的事情等待了。
这对艾尔海森来说不是多难捱的事情，一早起来他也没有胃口马上吃东西，不如等待一下莉娅。
但这与其说是艾尔海森需要和妹妹一起用餐的这种陪伴，不如说他享受于和莉娅一起用餐的这个过程。
艾尔海森在发觉自己与同龄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之后，一直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尽管在外面形单影只的他看起来有些可怜，但相较于同龄人交流幼稚无趣的话题，他更愿意回家和莉娅说话——至少妹妹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也不会提出令人发笑的问题。
说实在的，对于提前入学教令院他的确抱有期待，那毕竟是须弥万千学子深造提升自己的地方。如果莉娅也一起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爱出门。
“小隼，你很聪明，很有天赋，提早入学教令院的话，你应该能学到更多东西。当然了，祖母只是建议，真正要做出什么选择，都要看你自己。”祖母声音温和。
“嗯……”艾尔海森想了一会：“祖母，我可以先去教令院听半天课吗？带上莉娅一起。”
“当然可以，不过莉娅的话，你还是先问问她的意见吧。如果莉娅也愿意去，祖母马上就帮你们递交申请。”
“谢谢祖母。”艾尔海森想，莉娅会拒绝吗？她分明也是天才中的一员，为什么会拒绝去教令院呢？
注视着楼梯放空的视野里出现里女孩的身影，艾尔海森和女孩打招呼：“早上好，莉娅。”
“唔？早上好，艾尔海森哥哥，早上好，祖母。你们吃过早餐了吗？”莉娅慢吞吞的说着，克制住揉眼睛的冲动，只是轻轻的按了按眼眶。很显然，洗漱过后的她还是不太清醒。
“我已经吃过了，不过小隼正在等你呢。”祖母笑着说：“小隼刚才说想要和你去教令院听半天课，莉娅想一起去吗？”
“嗯？”莉娅愣了一下，才继续缓慢的走向餐桌，然后说：“祖母，莉娅不想去。我不想去听课，也不想入学教令院。”
很多时候莉娅都是一个相当软和的性格，她和艾尔海森从不争吵，也并不排斥和艾尔海森一起做许多事情。
“一想到要和别人交流、合作，我就感觉无法接受。”她说：“而且一想到以后有看不完的学术期刊，我就觉得我已经离疯掉不远了。”
今天的早餐是裹了生菜的香烤鱼卷和面包片，莉娅按照她和艾尔海森平时的食量分好餐分别放在她和艾尔海森的位置上，艾尔海森也端着倒好的两杯牛奶回来。
听到莉娅这番话，艾尔海森说出自己的看法：“莉娅，有时教令院的规则并不那么死板，你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完成一个课题不和他人合作。再说了，你真的讨厌学术期刊吗？”
“艾尔海森哥哥，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单人完成一个课题可不是什么很轻松的事情。”莉娅接过牛奶：“不过，如果我是和你一起合作研究的话，应该会比预想中的轻松不少吧？”
“如果你打着像上次那样你完全放弃思考、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把课题相关的一切都丢给我这样的主意的话，我觉得你现在回去做梦会比跟我一起做课题更实际也更轻松一点。”艾尔海森十分平静的奉劝莉娅打消摆烂的思想。
“什么嘛，我上次也没有完全放弃思考啊，哥哥你的资料不是我整理好的吗，如果没有我帮忙整理资料查缺补漏的话，艾尔海森哥哥你能这么快的找到自己的漏洞吗？”小莉娅明显是不满于艾尔海森说的话。
艾尔海森思考两秒钟，道歉道：“好吧，是我的话语失之偏颇了。莉娅，我向你道歉。”
但说实在的，他还是觉得妹妹在藏拙。艾尔海森一点也不介意莉娅跟他分享更多的属于她的理解。
“好，原谅你啦。”莉娅回到——虽然她本来也没有要跟艾尔海森生气的意思。“说起来，艾尔海森哥哥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搭档或者助手？”
“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像认真时的你那样的助手。不过对于他人来说，像你一样能够理解我、为我提供灵感完善缺陷还是很极其困难的。所以只要搭档能明白我需要什么就够了。”艾尔海森认真想了一会。
“这么说话，从哥哥你的视角来看，还真是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呢。我由衷希望哥哥你未来的学习能够一帆风顺。”
但从艾尔海森以后的经历来看，即使是这样对他来说已经很低的要求都未有人能达到。没有人能理解他。
人们无法透过艾尔海森冷淡的外壳看清他的内里。只是这时的艾尔海森也已经不需要任何理解者了——天才们早该明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同行者寥寥是必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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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的早餐时间结束，祖母向教令院发送的艾尔海森的旁听申请被批准，于是艾尔海森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就出发去教令院听课。
莉娅对他挥了挥手，并没有跟着送他出门：“下午见，艾尔海森哥哥。”
艾尔海森对她点了点头，“下午见，莉娅。”
毫无疑问，莉娅也属于学国划分的「天才」这一群体中的一员。但相较于艾尔海森这种拥有学术上的天分、天生就适合研究学习的天才，莉娅的天赋更多的集中在「艺术」层面。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并没有完全放下，莉娅其实并不爱出门，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如果艾尔海森和祖母都不在家，她会自己一个人绘画或者做雕塑、木刻。她在艺术上极其有天赋，做这些她喜欢的事情时，她会全情投入，这使她忘记一切她所恐惧的事物。
当然，除了绘画和雕刻以外，莉娅也会阅读。在深奥晦涩的学术期刊之外，她与艾尔海森的阅读书目大多近似，只是莉娅更喜欢从「美学」这样更加感性的层面去分析和欣赏书籍。艾尔海森喜欢和莉娅交流阅读上的问题、感悟就是因为能从不同的角度上得到新颖的体验和内容，莉娅亦然。
莉娅当然也会去做不太安静的事情，比如练习运用神之眼的力量。艾尔海森有时会陪着她研究冰元素力的各种用法。
祖母对于孩子们的教育相当自由，从不主动干涉和施强输出自己的想法，让孩子们自由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更多的是提出建议和扮演一个守望者的身份。拥有这样一个开明、温柔、慈爱的祖母，对于莉娅和艾尔海森的童年来说，是最幸福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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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艾尔海森今天去了教令院听课，但莉娅的日常活动与以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一向排斥独自出门。
莉娅去家里书房的书架中找到一本自己想看的书，记录自己的阅读时的感悟、问题，悠闲的度过这一段时光。
眼睛略感干涩，莉娅合上书本，决定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她微垂眼睫，枕在手臂上小憩。在半梦半醒中，莉娅感到眼睑发烫。她懒懒伸手挡住眼睛，坐起身来，发现是光从未书房未拉紧的窗中透了进来。
莉娅迎着光线看见窗外葱茏的绿色，忽然就有了许绘画的灵感。于是她起身去寻找她的画具，想要捕捉这一刻她的灵感。
极有生命力的绿色在几种颜料的混合下完美呈现于女孩的画布，她沉默又诚挚的去描绘自己想要的世界，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在这个年幼的女孩身上，莫名呈现出一种神性来。她只用寥寥几笔便在她的画中滞留了有关「美」的概念。
良久之后，莉娅放下了画笔，想要退远些去端详自己的构图和画作整体，但是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艾尔海森。
他现在在教令院做什么呢？有听到感兴趣的课程了吗？有遇到值得他去深交的朋友吗？
莉娅意识到她的思维发散太过，于是想要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去。
“呜……”但她一时忘记自己刚才画画的时候维持了一个动作很久，一摇头脖颈的骨骼就发出脆响，快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心有余悸的用空出的手揉揉脖子，莉娅转身踮脚想要从窗外看向教令院的方向，虽然不可能看到什么啦……
莉娅这么想着，却看到了艾尔海森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家的方向走来，都已经快要进入院子里了。
莉娅放好自己的画材，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后快步走下楼。
祖母今天没去教令院上班，现在正坐在沙发里悠闲的喝着咖啡读着报纸。祖母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走下来的莉娅，温柔的询问：“怎么了莉娅？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会或者是想要吃点东西吗？”
莉娅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和家门被艾尔海森推开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响起的：“哥哥回来了。”
回来的艾尔海森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莉娅，但是还是向她与祖母点了点头，回道：“嗯。我回来了。”
——现在距离艾尔海森出门的时刻才过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怎么了，小隼？现在就回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祖母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忧虑。
“没什么事。”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在我待在教令院的这半天里我所接触到的人都很无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提前入学教令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看向赤着脚站在木质楼梯最后一阶上的莉娅：“比起听他们讲一些毫无价值的课，我更喜欢自己在家看书①。至少，和莉娅的交流要更有意思一点。”
艾尔海森这样回答着，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浮出一个想法：莉娅夏天在家里总是不爱穿鞋子，还好家里没什么会割伤她的东西。
祖母看着艾尔海森，忽然想到了他因为意外早早离去的父母，想到了那两个孩子的音容——而现在的艾尔海森，就拥有着与祖母记忆中的他们相似的才华与性格。
祖母因为过去的两个孩子而想要叹息，但最后又因为现在的两个孩子微微笑起来。“我尊重你们的每一个选择，只要你们自己不会遗憾或后悔就好了。”
可实际的，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的。”艾尔海森认真的说。
莉娅没出声，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只是安静的站在阶梯上看着艾尔海森。
“对了，莉娅，你不是说你的颜料用完了吗？我陪你出去买吧。”
“啊？……好，祖母，我和哥哥出去一趟。”莉娅好像被惊了一下，又很快的露出一个乖巧而甜美的笑容。
祖母笑了笑，道：“好，你们出去吧，现在这个时间走一走也不错。”
“莉娅，把鞋子穿上。我在门口等你。”艾尔海森没忘记叮嘱莉娅注意把鞋子穿上。
-
其实莉娅的颜料并没有用完，这么说只是他想要和莉娅单独出去说话而已。
莉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他们并没有去有许多人的街道，只是一起走在安静的小径上。
莉娅落后艾尔海森半步，低着头看着地面。这是一条压实的泥土路，但还是有些许绿色的草芽钻出坚硬的土面。
艾尔海森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为什么不想去教令院？我想听真话。”
祖母对他们当然很好，但是她很多时候都会去做自己的事情，所以祖母有时并不能听出来孩子们藏在话语里的真实情绪。而艾尔海森和莉娅总是待在一起，他很轻易就能听出她在撒谎或者隐瞒些什么。
“我的私心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对你隐瞒啊。”莉娅抬起头面对艾尔海森，她这时候没在笑了，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小人偶，很不真实。
莉娅觉得喉咙有点干，她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我害怕。”
艾尔海森略带疑惑的看着她，但没有出声，只是听她说。
“我害怕哥哥你去了教令院之后就会丢下我了。”莉娅小声说：“我害怕你到了教令院之后，就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我不是真正的天才，我害怕你遇见更多的人，就明白我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教令院的话，我跟不上你的，你不会停下来等我。所以我想，如果我不去的话，你是不是会晚一点发现我的不完美？”
她还是有话没说——她仍是抱有小小的侥幸。如果艾尔海森在这半天的学习内恰巧没遇到任何让他感兴趣的人或事，而她也咬定不会入学教令院，艾尔海森就不会提前入学教令院、能够留在她身边更久一点了吧？
“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有你所擅长的事情，做你会的事情就好了。莉娅，永远跟着一个人只会成为他的影子。”艾尔海森不需要影子。他就是他自己，不会希望莉娅变成一个与他相像的影子。
“而且，我不会因为遇见更多人而丢下你的，你永远和后来者不一样。”
“但是，”莉娅有些急促的开口，她急得眼睛里都好像出现了泪光：“我不是你的妹妹。”
是的，她不是他的妹妹。不是亲妹妹，连义理上的妹妹都不是。祖母前段时间刚刚为莉娅新办了户籍，为了保护小莉娅，莉娅的户籍是记在祖母的一位旧友的名下的。
“那我向你承诺，只要你是你，我就永远也不会扔下你。”艾尔海森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不要哭。”
莉娅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恐惧人群，艾尔海森不会强逼她提前入学教令院去和人群相处，顶多会陪着她一起适应。
——他还是期待莉娅和他一起入学教令院的。
“那我们去买颜料。”莉娅紧紧的抓住艾尔海森的手：“我刚刚画了一幅画，我把它送给你。”
“好。我们去买白颜料。”
-
看到两个孩子回来了，祖母笑道：“回来了？正好商量一下你们在家自学的工作间要怎么布置。”
在家自学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在家里看书聊天那样，找个地方待着就行。艾尔海森这种学术派就算了，莉娅如果想要坚持与艺术相关的领域，肯定是需要一间专属的工作间的。
“我有点想和哥哥待在一起。”莉娅小声说。待在祖母的书房是不行的，那真的是一间很小的书房，适合小莉娅摆放画架的地方并不多。
“大概率我们还是会待在一起的。”艾尔海森看妹妹这幅有些紧张的样子，故作正经的出言道：“就算你有时不想见到我，也得跟我共处一室。”
“我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到你，哥哥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偷偷推给我。”莉娅果然从紧张局促中恢复过来，变得有精神和他拌嘴了。
祖母一般不参与孩子们的拌嘴，不然很容易让自己陷进“祖母你觉得谁是对的”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之中。她忍住笑意不让拌嘴的两个孩子注意到她，然后在话题将歇的时候给他们每人都递上一杯温水。
“所以你们讨论出什么了吗？”祖母顶着两个孩子的注视轻咳两声问道。
-
最终改成工作间的房间是一楼的一间杂物间。改造前莉娅和艾尔海森就经常在那里一起看书，因为比较清静。这个房间的位置确实很好，不仅采光良好，窗子的视野和窗外的景色都极佳，很适合莉娅就地取景。而且周边环境清幽，不会被外面的人声打扰。
新的工作间没有购置很多装饰物，就连为艾尔海森准备的书架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放有几本手抄的书籍，祖母是这么说的：“与其说现在就把它装得满满当当的，不如让你们慢慢添置东西，让这个房间跟随你们一起成长。”
在每个人都依赖神明创造的虚空获取知识的须弥，纸质书是极其稀少的存在。如果有一天艾尔海森能用书本将这个书架填满，那他一定已经经过了久远的时光。到时候重新审视自己的书架，如果莉娅在他身边的话，他们一定会相视一笑，开始回忆此情此景吧。
在莉娅的记忆里，这间工作间取代了祖母的书房，成为她与艾尔海森待的时间最久的房间。
她再回忆起的时候，甚至能想起书架上的每一本书是何时放置的、关于这本书她和艾尔海森又有怎样的讨论和理解……
一桩桩一件件，都算得上清晰无匹。
过往种种追忆至今，反倒显得现状残忍。
就像是璃月有诗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艾尔海森自诉的在家自学，并不是等待莉娅疗愈好后和他一起去教令院的一时托词。
在没有入学教令院的这段时间里，他确实在通过阅读等各种方式来填补、增长自己的学识。他不会停步的。
②「自学一词在艾尔海森生涯中的体现是：阅读、拆解、重组与怀疑。
身为学者家庭的一员，他有幸接触纸质书，并且更喜欢阅读纸质书。虽然纸质书不灵活、古板，甚至连内容都不能确保绝对的正确。
使用这样的知识载体无异于同可能存在谬误的信息做斗争，大部分须弥人厌恶这样，艾尔海森却乐在其中。
他从中得到学习、分析乃至纠正的能力，进而学会了怀疑。假如简陋而原始的阅读是一种麻烦，那它就是艾尔海森最为欣赏的麻烦。」
艾尔海森很喜欢在家阅读的这种感觉，安静闲适而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
尤其是在他因为长时间的阅读而略感疲惫后，抬起头想要放松眼睛就能看见莉娅的身影时。
她有时坐在阳光里绘画，有时又会拉起窗帘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时的她安静又专注，显出超脱人世的神性。
艾尔海森并不信仰神明，世人总将接近神的评价来作对人的最高赞誉，他一般对此不置一词，但他愿意承认莉娅值得这份赞誉。
艾尔海森曾将自己有关自学的理解告诉莉娅，她和他学的东西并不完全一样，听到他的观点时，她并没有像他人一样和他争辩对错纠结效率，她只是选择性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声音永远都那么温柔悦耳：“你怎么能说阅读简陋而原始呢，在我看来，阅读或许是一种麻烦，但也确实是被现在急躁的人类遗失的享受。”
莉娅知道艾尔海森不会在乎别人的评价，所以说的也是她自己的看法，但莉娅是祖母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她所说的，确实也是他所感觉的。
艾尔海森总能看到莉娅在绘画。在她那么多的爱好里，她的确最为钟情绘画。莉娅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的喜欢说话，这种时刻她就会选择用画笔代为倾诉。
说实在的，艾尔海森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有艺术细胞的人，但他总是能从莉娅的画中看出她所传达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艾尔海森熟悉莉娅的情绪，又或者是她的画作的确传神到了这种通感的境界。
莉娅绘画的选材不定，但在画人物时，她更多地选择艾尔海森做她的模特。她对于画艾尔海森就好像有着别样的执着，又好像只是因为她确实很熟悉他。
——阳光透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照到艾尔海森的身上，他没有看书，只是有些出神。当他用眼神寻找莉娅的身影时，她就坐在他的对面正在画画，神情投入，气质静美。艺术家正全情投入的创作着她的作品，却全然不知她也是引人瞩目的艺术品。
毫无疑问，莉娅正在画艾尔海森，但画作将近尾声，作画者已经不再去关注模特本人了。
于是艾尔海森起身走到莉娅的身后，想要看看她笔下的自己。
她画的是坐在阳光里的他，艾尔海森不懂画，但能看出来莉娅把他画得很温暖。
莉娅将绘画用的高密度软毛刷放回人工蜜蜡的小桶里，听见近在咫尺的艾尔海森平静的呼吸声。
她张了张嘴，又让开些许身位，让模特本人能够更清楚的看这幅画：“哥哥，我以为你在看书呢。”
“太阳下看书伤眼睛。”艾尔海森说，“我在你的心里是这种形象？”
莉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完全是。”
她微微侧身仰头去看他，又说道：“等蜜蜡封层干了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好吗？”
艾尔海森抬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发顶。她的头发顺滑而冰凉。
“好。我会把它搬回房间里好好保存。”他收回手，欲盖弥彰似的：“走吧，去吃点东西。”
“要放在避光的阴凉处保存哦，不然会褪色的。”
她跟在他的身后，好像要跟他比谁的脚步更慢似的，但最终她还是走到他的身边了。
因为她在前行，而他在等待。
他在等待。
莉娅忽然说：“哥哥，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学会真的等待呢？”
时光不知不觉间从指缝匆匆流逝，随着年纪增长，两个孩子也分别显露出了他们各自的天赋来。
相比那些还在嬉笑玩闹还在放肆哭叫的同龄孩子，艾尔海森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独自阅读深奥的学术书刊、探究感兴趣的问题，或者与妹妹莉娅交流最近的阅读感悟这些事情上。在艾尔海森眼中，人与人的关联和交际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不需要多么亲密的朋友——妹妹莉娅足以补足他不和同龄人交涉时所不能看到的视角。
艾尔海森不耐烦与同龄笨蛋交流，比他年纪小又爱闹腾的低龄幼童更加不是他会愿意去接触的类型。但莉娅确实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和其他孩子不同。
虽然开蒙很晚，但她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少见的是能够理解艾尔海森的人。尽管个性不尽相同，却能做到思维互通——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情。
每一次从教令院回家看到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待在一起看书或者学习的时候，祖母都不由的感到幸福和欣慰。
收养莉娅只是一时起意，祖母并不奢望孩子们能做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像现在这样温暖的家庭氛围已经是最好的回馈了。
艾尔海森很像他的父母，他的父母都是相当出色的学者，而艾尔海森在学术上的天赋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祖母想要和艾尔海森讨论一下有关提前入学教令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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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入学教令院？”艾尔海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莉娅的身影。
莉娅似乎格外钟情于睡眠，起床的时间总是要比艾尔海森晚一个小时，艾尔海森早就习惯在妹妹还没起床的时候做点其余的事情等待了。
这对艾尔海森来说不是多难捱的事情，一早起来他也没有胃口马上吃东西，不如等待一下莉娅。
但这与其说是艾尔海森需要和妹妹一起用餐的这种陪伴，不如说他享受于和莉娅一起用餐的这个过程。
艾尔海森在发觉自己与同龄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之后，一直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尽管在外面形单影只的他看起来有些可怜，但相较于同龄人交流幼稚无趣的话题，他更愿意回家和莉娅说话——至少妹妹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也不会提出令人发笑的问题。
说实在的，对于提前入学教令院他的确抱有期待，那毕竟是须弥万千学子深造提升自己的地方。如果莉娅也一起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爱出门。
“小隼，你很聪明，很有天赋，提早入学教令院的话，你应该能学到更多东西。当然了，祖母只是建议，真正要做出什么选择，都要看你自己。”祖母声音温和。
“嗯……”艾尔海森想了一会：“祖母，我可以先去教令院听半天课吗？带上莉娅一起。”
“当然可以，不过莉娅的话，你还是先问问她的意见吧。如果莉娅也愿意去，祖母马上就帮你们递交申请。”
“谢谢祖母。”艾尔海森想，莉娅会拒绝吗？她分明也是天才中的一员，为什么会拒绝去教令院呢？
注视着楼梯放空的视野里出现里女孩的身影，艾尔海森和女孩打招呼：“早上好，莉娅。”
“唔？早上好，艾尔海森哥哥，早上好，祖母。你们吃过早餐了吗？”莉娅慢吞吞的说着，克制住揉眼睛的冲动，只是轻轻的按了按眼眶。很显然，洗漱过后的她还是不太清醒。
“我已经吃过了，不过小隼正在等你呢。”祖母笑着说：“小隼刚才说想要和你去教令院听半天课，莉娅想一起去吗？”
“嗯？”莉娅愣了一下，才继续缓慢的走向餐桌，然后说：“祖母，莉娅不想去。我不想去听课，也不想入学教令院。”
很多时候莉娅都是一个相当软和的性格，她和艾尔海森从不争吵，也并不排斥和艾尔海森一起做许多事情。
“一想到要和别人交流、合作，我就感觉无法接受。”她说：“而且一想到以后有看不完的学术期刊，我就觉得我已经离疯掉不远了。”
今天的早餐是裹了生菜的香烤鱼卷和面包片，莉娅按照她和艾尔海森平时的食量分好餐分别放在她和艾尔海森的位置上，艾尔海森也端着倒好的两杯牛奶回来。
听到莉娅这番话，艾尔海森说出自己的看法：“莉娅，有时教令院的规则并不那么死板，你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完成一个课题不和他人合作。再说了，你真的讨厌学术期刊吗？”
“艾尔海森哥哥，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单人完成一个课题可不是什么很轻松的事情。”莉娅接过牛奶：“不过，如果我是和你一起合作研究的话，应该会比预想中的轻松不少吧？”
“如果你打着像上次那样你完全放弃思考、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把课题相关的一切都丢给我这样的主意的话，我觉得你现在回去做梦会比跟我一起做课题更实际也更轻松一点。”艾尔海森十分平静的奉劝莉娅打消摆烂的思想。
“什么嘛，我上次也没有完全放弃思考啊，哥哥你的资料不是我整理好的吗，如果没有我帮忙整理资料查缺补漏的话，艾尔海森哥哥你能这么快的找到自己的漏洞吗？”小莉娅明显是不满于艾尔海森说的话。
艾尔海森思考两秒钟，道歉道：“好吧，是我的话语失之偏颇了。莉娅，我向你道歉。”
但说实在的，他还是觉得妹妹在藏拙。艾尔海森一点也不介意莉娅跟他分享更多的属于她的理解。
“好，原谅你啦。”莉娅回到——虽然她本来也没有要跟艾尔海森生气的意思。“说起来，艾尔海森哥哥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搭档或者助手？”
“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像认真时的你那样的助手。不过对于他人来说，像你一样能够理解我、为我提供灵感完善缺陷还是很极其困难的。所以只要搭档能明白我需要什么就够了。”艾尔海森认真想了一会。
“这么说话，从哥哥你的视角来看，还真是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呢。我由衷希望哥哥你未来的学习能够一帆风顺。”
但从艾尔海森以后的经历来看，即使是这样对他来说已经很低的要求都未有人能达到。没有人能理解他。
人们无法透过艾尔海森冷淡的外壳看清他的内里。只是这时的艾尔海森也已经不需要任何理解者了——天才们早该明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同行者寥寥是必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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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的早餐时间结束，祖母向教令院发送的艾尔海森的旁听申请被批准，于是艾尔海森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就出发去教令院听课。
莉娅对他挥了挥手，并没有跟着送他出门：“下午见，艾尔海森哥哥。”
艾尔海森对她点了点头，“下午见，莉娅。”
毫无疑问，莉娅也属于学国划分的「天才」这一群体中的一员。但相较于艾尔海森这种拥有学术上的天分、天生就适合研究学习的天才，莉娅的天赋更多的集中在「艺术」层面。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并没有完全放下，莉娅其实并不爱出门，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如果艾尔海森和祖母都不在家，她会自己一个人绘画或者做雕塑、木刻。她在艺术上极其有天赋，做这些她喜欢的事情时，她会全情投入，这使她忘记一切她所恐惧的事物。
当然，除了绘画和雕刻以外，莉娅也会阅读。在深奥晦涩的学术期刊之外，她与艾尔海森的阅读书目大多近似，只是莉娅更喜欢从「美学」这样更加感性的层面去分析和欣赏书籍。艾尔海森喜欢和莉娅交流阅读上的问题、感悟就是因为能从不同的角度上得到新颖的体验和内容，莉娅亦然。
莉娅当然也会去做不太安静的事情，比如练习运用神之眼的力量。艾尔海森有时会陪着她研究冰元素力的各种用法。
祖母对于孩子们的教育相当自由，从不主动干涉和施强输出自己的想法，让孩子们自由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更多的是提出建议和扮演一个守望者的身份。拥有这样一个开明、温柔、慈爱的祖母，对于莉娅和艾尔海森的童年来说，是最幸福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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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艾尔海森今天去了教令院听课，但莉娅的日常活动与以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一向排斥独自出门。
莉娅去家里书房的书架中找到一本自己想看的书，记录自己的阅读时的感悟、问题，悠闲的度过这一段时光。
眼睛略感干涩，莉娅合上书本，决定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她微垂眼睫，枕在手臂上小憩。在半梦半醒中，莉娅感到眼睑发烫。她懒懒伸手挡住眼睛，坐起身来，发现是光从未书房未拉紧的窗中透了进来。
莉娅迎着光线看见窗外葱茏的绿色，忽然就有了许绘画的灵感。于是她起身去寻找她的画具，想要捕捉这一刻她的灵感。
极有生命力的绿色在几种颜料的混合下完美呈现于女孩的画布，她沉默又诚挚的去描绘自己想要的世界，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在这个年幼的女孩身上，莫名呈现出一种神性来。她只用寥寥几笔便在她的画中滞留了有关「美」的概念。
良久之后，莉娅放下了画笔，想要退远些去端详自己的构图和画作整体，但是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艾尔海森。
他现在在教令院做什么呢？有听到感兴趣的课程了吗？有遇到值得他去深交的朋友吗？
莉娅意识到她的思维发散太过，于是想要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去。
“呜……”但她一时忘记自己刚才画画的时候维持了一个动作很久，一摇头脖颈的骨骼就发出脆响，快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心有余悸的用空出的手揉揉脖子，莉娅转身踮脚想要从窗外看向教令院的方向，虽然不可能看到什么啦……
莉娅这么想着，却看到了艾尔海森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家的方向走来，都已经快要进入院子里了。
莉娅放好自己的画材，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后快步走下楼。
祖母今天没去教令院上班，现在正坐在沙发里悠闲的喝着咖啡读着报纸。祖母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走下来的莉娅，温柔的询问：“怎么了莉娅？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会或者是想要吃点东西吗？”
莉娅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和家门被艾尔海森推开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响起的：“哥哥回来了。”
回来的艾尔海森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莉娅，但是还是向她与祖母点了点头，回道：“嗯。我回来了。”
——现在距离艾尔海森出门的时刻才过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怎么了，小隼？现在就回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祖母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忧虑。
“没什么事。”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在我待在教令院的这半天里我所接触到的人都很无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提前入学教令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看向赤着脚站在木质楼梯最后一阶上的莉娅：“比起听他们讲一些毫无价值的课，我更喜欢自己在家看书①。至少，和莉娅的交流要更有意思一点。”
艾尔海森这样回答着，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浮出一个想法：莉娅夏天在家里总是不爱穿鞋子，还好家里没什么会割伤她的东西。
祖母看着艾尔海森，忽然想到了他因为意外早早离去的父母，想到了那两个孩子的音容——而现在的艾尔海森，就拥有着与祖母记忆中的他们相似的才华与性格。
祖母因为过去的两个孩子而想要叹息，但最后又因为现在的两个孩子微微笑起来。“我尊重你们的每一个选择，只要你们自己不会遗憾或后悔就好了。”
可实际的，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的。”艾尔海森认真的说。
莉娅没出声，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只是安静的站在阶梯上看着艾尔海森。
“对了，莉娅，你不是说你的颜料用完了吗？我陪你出去买吧。”
“啊？……好，祖母，我和哥哥出去一趟。”莉娅好像被惊了一下，又很快的露出一个乖巧而甜美的笑容。
祖母笑了笑，道：“好，你们出去吧，现在这个时间走一走也不错。”
“莉娅，把鞋子穿上。我在门口等你。”艾尔海森没忘记叮嘱莉娅注意把鞋子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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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莉娅的颜料并没有用完，这么说只是他想要和莉娅单独出去说话而已。
莉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他们并没有去有许多人的街道，只是一起走在安静的小径上。
莉娅落后艾尔海森半步，低着头看着地面。这是一条压实的泥土路，但还是有些许绿色的草芽钻出坚硬的土面。
艾尔海森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为什么不想去教令院？我想听真话。”
祖母对他们当然很好，但是她很多时候都会去做自己的事情，所以祖母有时并不能听出来孩子们藏在话语里的真实情绪。而艾尔海森和莉娅总是待在一起，他很轻易就能听出她在撒谎或者隐瞒些什么。
“我的私心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对你隐瞒啊。”莉娅抬起头面对艾尔海森，她这时候没在笑了，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小人偶，很不真实。
莉娅觉得喉咙有点干，她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我害怕。”
艾尔海森略带疑惑的看着她，但没有出声，只是听她说。
“我害怕哥哥你去了教令院之后就会丢下我了。”莉娅小声说：“我害怕你到了教令院之后，就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我不是真正的天才，我害怕你遇见更多的人，就明白我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教令院的话，我跟不上你的，你不会停下来等我。所以我想，如果我不去的话，你是不是会晚一点发现我的不完美？”
她还是有话没说——她仍是抱有小小的侥幸。如果艾尔海森在这半天的学习内恰巧没遇到任何让他感兴趣的人或事，而她也咬定不会入学教令院，艾尔海森就不会提前入学教令院、能够留在她身边更久一点了吧？
“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有你所擅长的事情，做你会的事情就好了。莉娅，永远跟着一个人只会成为他的影子。”艾尔海森不需要影子。他就是他自己，不会希望莉娅变成一个与他相像的影子。
“而且，我不会因为遇见更多人而丢下你的，你永远和后来者不一样。”
“但是，”莉娅有些急促的开口，她急得眼睛里都好像出现了泪光：“我不是你的妹妹。”
是的，她不是他的妹妹。不是亲妹妹，连义理上的妹妹都不是。祖母前段时间刚刚为莉娅新办了户籍，为了保护小莉娅，莉娅的户籍是记在祖母的一位旧友的名下的。
“那我向你承诺，只要你是你，我就永远也不会扔下你。”艾尔海森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不要哭。”
莉娅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恐惧人群，艾尔海森不会强逼她提前入学教令院去和人群相处，顶多会陪着她一起适应。
——他还是期待莉娅和他一起入学教令院的。
“那我们去买颜料。”莉娅紧紧的抓住艾尔海森的手：“我刚刚画了一幅画，我把它送给你。”
“好。我们去买白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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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个孩子回来了，祖母笑道：“回来了？正好商量一下你们在家自学的工作间要怎么布置。”
在家自学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在家里看书聊天那样，找个地方待着就行。艾尔海森这种学术派就算了，莉娅如果想要坚持与艺术相关的领域，肯定是需要一间专属的工作间的。
“我有点想和哥哥待在一起。”莉娅小声说。待在祖母的书房是不行的，那真的是一间很小的书房，适合小莉娅摆放画架的地方并不多。
“大概率我们还是会待在一起的。”艾尔海森看妹妹这幅有些紧张的样子，故作正经的出言道：“就算你有时不想见到我，也得跟我共处一室。”
“我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到你，哥哥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偷偷推给我。”莉娅果然从紧张局促中恢复过来，变得有精神和他拌嘴了。
祖母一般不参与孩子们的拌嘴，不然很容易让自己陷进“祖母你觉得谁是对的”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之中。她忍住笑意不让拌嘴的两个孩子注意到她，然后在话题将歇的时候给他们每人都递上一杯温水。
“所以你们讨论出什么了吗？”祖母顶着两个孩子的注视轻咳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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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改成工作间的房间是一楼的一间杂物间。改造前莉娅和艾尔海森就经常在那里一起看书，因为比较清静。这个房间的位置确实很好，不仅采光良好，窗子的视野和窗外的景色都极佳，很适合莉娅就地取景。而且周边环境清幽，不会被外面的人声打扰。
新的工作间没有购置很多装饰物，就连为艾尔海森准备的书架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放有几本手抄的书籍，祖母是这么说的：“与其说现在就把它装得满满当当的，不如让你们慢慢添置东西，让这个房间跟随你们一起成长。”
在每个人都依赖神明创造的虚空获取知识的须弥，纸质书是极其稀少的存在。如果有一天艾尔海森能用书本将这个书架填满，那他一定已经经过了久远的时光。到时候重新审视自己的书架，如果莉娅在他身边的话，他们一定会相视一笑，开始回忆此情此景吧。
在莉娅的记忆里，这间工作间取代了祖母的书房，成为她与艾尔海森待的时间最久的房间。
她再回忆起的时候，甚至能想起书架上的每一本书是何时放置的、关于这本书她和艾尔海森又有怎样的讨论和理解……
一桩桩一件件，都算得上清晰无匹。
过往种种追忆至今，反倒显得现状残忍。
就像是璃月有诗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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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自诉的在家自学，并不是等待莉娅疗愈好后和他一起去教令院的一时托词。
在没有入学教令院的这段时间里，他确实在通过阅读等各种方式来填补、增长自己的学识。他不会停步的。
②「自学一词在艾尔海森生涯中的体现是：阅读、拆解、重组与怀疑。
身为学者家庭的一员，他有幸接触纸质书，并且更喜欢阅读纸质书。虽然纸质书不灵活、古板，甚至连内容都不能确保绝对的正确。
使用这样的知识载体无异于同可能存在谬误的信息做斗争，大部分须弥人厌恶这样，艾尔海森却乐在其中。
他从中得到学习、分析乃至纠正的能力，进而学会了怀疑。假如简陋而原始的阅读是一种麻烦，那它就是艾尔海森最为欣赏的麻烦。」
艾尔海森很喜欢在家阅读的这种感觉，安静闲适而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
尤其是在他因为长时间的阅读而略感疲惫后，抬起头想要放松眼睛就能看见莉娅的身影时。
她有时坐在阳光里绘画，有时又会拉起窗帘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时的她安静又专注，显出超脱人世的神性。
艾尔海森并不信仰神明，世人总将接近神的评价来作对人的最高赞誉，他一般对此不置一词，但他愿意承认莉娅值得这份赞誉。
艾尔海森曾将自己有关自学的理解告诉莉娅，她和他学的东西并不完全一样，听到他的观点时，她并没有像他人一样和他争辩对错纠结效率，她只是选择性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声音永远都那么温柔悦耳：“你怎么能说阅读简陋而原始呢，在我看来，阅读或许是一种麻烦，但也确实是被现在急躁的人类遗失的享受。”
莉娅知道艾尔海森不会在乎别人的评价，所以说的也是她自己的看法，但莉娅是祖母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她所说的，确实也是他所感觉的。
艾尔海森总能看到莉娅在绘画。在她那么多的爱好里，她的确最为钟情绘画。莉娅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的喜欢说话，这种时刻她就会选择用画笔代为倾诉。
说实在的，艾尔海森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有艺术细胞的人，但他总是能从莉娅的画中看出她所传达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艾尔海森熟悉莉娅的情绪，又或者是她的画作的确传神到了这种通感的境界。
莉娅绘画的选材不定，但在画人物时，她更多地选择艾尔海森做她的模特。她对于画艾尔海森就好像有着别样的执着，又好像只是因为她确实很熟悉他。
——阳光透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照到艾尔海森的身上，他没有看书，只是有些出神。当他用眼神寻找莉娅的身影时，她就坐在他的对面正在画画，神情投入，气质静美。艺术家正全情投入的创作着她的作品，却全然不知她也是引人瞩目的艺术品。
毫无疑问，莉娅正在画艾尔海森，但画作将近尾声，作画者已经不再去关注模特本人了。
于是艾尔海森起身走到莉娅的身后，想要看看她笔下的自己。
她画的是坐在阳光里的他，艾尔海森不懂画，但能看出来莉娅把他画得很温暖。
莉娅将绘画用的高密度软毛刷放回人工蜜蜡的小桶里，听见近在咫尺的艾尔海森平静的呼吸声。
她张了张嘴，又让开些许身位，让模特本人能够更清楚的看这幅画：“哥哥，我以为你在看书呢。”
“太阳下看书伤眼睛。”艾尔海森说，“我在你的心里是这种形象？”
莉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完全是。”
她微微侧身仰头去看他，又说道：“等蜜蜡封层干了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好吗？”
艾尔海森抬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发顶。她的头发顺滑而冰凉。
“好。我会把它搬回房间里好好保存。”他收回手，欲盖弥彰似的：“走吧，去吃点东西。”
“要放在避光的阴凉处保存哦，不然会褪色的。”
她跟在他的身后，好像要跟他比谁的脚步更慢似的，但最终她还是走到他的身边了。
因为她在前行，而他在等待。
他在等待。
莉娅忽然说：“哥哥，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学会真的等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