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之时,火焱不通报,直接闯了进来。

    在她进来之时,姬玄羲放下手中军务,示意众人止声,直接看向了火焱。

    “禀王上,王君出城门之际,遭数十人刺杀,左肩被箭矢擦过,箭矢上经查看有红茨毒。”火焱神情焦急,迅速道。

    话未说完之际,姬玄羲已经飞快站了起来,待她说完之后,众人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几个呼吸间,姬玄羲就赶到了后院,十个暗卫一律跪在院中。

    姬玄羲无暇理会她们,直接进了屋门。

    军医白羽,太医常潜源全都在外间,不时问询里面的状况。

    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人在初春之际,都感到一阵寒凉。

    姬玄羲直接进入内间,里面的画面,让她紧咬牙关。

    只见一个木桶,里面盛满了冰块,沈星辰全身光裸,整个人都被放进了桶里,只有两条细长的手臂搁在边沿上。

    初春,尚且是要穿薄袄的季节,她的王君却不得不遭受这样的酷刑。

    红茨毒是一个小部落独有的武器,那里盛产红茨,毒素便是从红茨的根部提取。

    红茨毒非常棘手,一旦中招后,在军士中存活率不过是五五之数。

    “还不滚进来诊脉?”姬玄羲怒声道。

    太医以及军医先前只敢指挥沈星辰贴身随侍去做,毕竟男女有别,沈星辰又是如此地位。

    常潜原前些日子又是看着她如何容忍沈星辰的放肆,自然清楚越是在乎,占有欲便越大。

    她们自然不敢轻易下决定,不曾想,姬玄羲竟允了她们就近医治。

    姬玄羲并非不在意,只是生死之前,她来不及去想这些世俗之礼。

    她只要面前的人活着,好好地活着。

    姬玄羲看着白羽,突然道:“你出去,常太医留下即可。”

    她确信白羽对她掩藏了些什么,此时危急时刻,她自然不放心由她来替沈星辰诊治。

    白羽无法,只能依言退出。

    常潜原诊脉后道:“再添些冰块,脸上也不停的用冰水擦拭。”

    “诺。”

    太医转身对姬玄羲道:“羲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姬玄羲允了,两人移步去了外间。

    “羲王,王君的存活率不过二八之数。他的底子着实太差了。两次流产,并且过后不曾好好休养,这恐怕已经影响了——“话未说完,便被姬玄羲拽住领子。

    “庸医!沈星辰何曾两次小产?你要是这点事情都诊不出来,本王趁早换人!”姬玄羲一向不怒自威,这般失了控制,真真是罕见。

    姬玄羲丝毫不曾起疑,因为沈星辰第一次流产后,太医便直言日后极难有孕。太医口中的极难和绝无可能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她们说话一向谨慎罢了。

    “臣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王君确实小产过两次,第一次约莫是三年左右了,过后他必是不曾好好休养,郁结成心,甚至饮食不善。按理来说,他的寿数当时将近,应是用了什么奇药方才多得时间起死回生。第二次不过是半年前,过后仍是劳累不堪,思虑过重,也不曾用药膳调养过。”常潜原说她什么都行,但是就是不能质疑她的医术。在诊断男子上,她敢说宫中没人超了她去。

    这点姬梵听心知肚明,因此她从不会将常潜原外派,通常只为耶律忆请平安脉。

    此次,将她派到了边疆为沈星辰诊治,当真已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姬玄羲僵在原地,除去最后一句,常潜原所言,没有一字相差。

    常潜原再道:“羲王若是不信,不妨问王君近侍之人或是曾经替他诊断过的大夫。”

    “再者,流产后,三月内,行不得房事。若是行了,不会出jing,只会出血。”常潜原道。

    姬玄羲抬手道:“别说了,本王知晓了。”

    随后她躬身,对着常潜原沉重道:“本王求你,尽你所能,一切后果本王来担,绝不迁怒于你。”

    除了对姬梵听外,她从未对谁用过“求”之一字,此时她却心甘情愿。

    常潜原呆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忙侧开。

    “臣竭力而为。”

    两人一同进了内间。

    红茨毒无药可治。此毒会让人体温升到一个发烫的程度,因此唯一的办法便是用冰块镇着。

    军士之中死亡率大主要是因为通常并没有时间获得足够的冰块。

    而沈星辰几乎是一刻钟内便被放进了冰桶里,再者伤也不是致命伤,箭矢不过是擦肩而过。

    只是他的底子实在是太差,经不起一点折腾。

    姬玄羲弯曲着身子,将他的一只手,用双手握住。

    她不相信,他走过了这么多坎,今日会折在这里。

    西北大战中,他都好好的坚持了下来,今日这区区红茨毒也奈何不了他。

    沈星辰的意识在黑暗中游行,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走向尽头。

    他太累了,他顺从了那种意识。

    他走到了尽头,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沈星辰不禁地笑了起来,“是你。”

    “爹爹,是我。”小娃娃开心地道。

    他想去拉他的小手,小孩子却把手放在了背后。

    “爹爹,这是黄泉,我是这里的人,你若是牵我的手,就回不去了。”小娃娃道。

    “无妨。”他只记得来路有苦难,尽头却有他钟爱的孩子。

    “爹爹,你不要母亲了吗?”小人问她。

    沈星辰能回忆的一切都是痛苦,他痛的弯下腰来说:“我不要了,太疼了。”

    “爹爹你回去吧,让孩儿来找你。来路不止有苦楚,还有眷恋。你听。”小小的人儿对着他说。

    一声声“沈星辰”响彻整个空间,从怀有希翼,到焦急,至绝望。

    小人儿一路领着他回去。

    “孩儿一定会回来寻你。”

    “温度降下来了!”常潜原欣喜若狂。

    姬玄羲怔怔地看着那人,几乎不敢置信。

    他的眼角流下来晶莹的泪水,好似做了什么噩梦。

    姬玄羲的手几乎颤抖地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立刻把冰撤了,用温水擦干身子后,扶着他躺在床上。”常潜原对着黯十九说。

    随后又对姬玄羲说,“一刻钟后,请羲王脱去衣物,抱着他。”

    说罢便即刻退了出去,在外间候着。

    姬玄羲用内力环着沈星辰的身体,让冰和他的身体之间隔出一小段距离。

    将他抱在身上,用温水擦拭后,立马把他放在了床上。

    她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在外间候着。

    她褪去了衣物,两人肌肤相贴,她拥着他。

    姬玄羲只觉得眼眶好生酸涩,却不知是什么感觉。

    手放在身前人的腰背处,只能摸到条条分明的肋骨,一点肉都没有。

    前些日子,她却在气急之下,用戒尺一下下打下,丝毫不曾注意到他的极其瘦削,自然也不曾因此不忍。

    他该有多倔强,才一声不吭。

    在他不愿侍奉时,自己许是说了:“一个封侯,就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了么?”

    他当时就是跪着这个床的床沿处,该有多委屈。即便如此,他依旧选择不言明,独自承受。

    姬玄羲把他紧紧抱在怀中。

    就是这么一个男子用他瘦弱的肩膀撑起了一片天地,担起了不属于他的责任。

    她的手轻轻的摸上他的小腹,将温度传递给他。

    他当时该有多痛,多为难。无法将孩子带到人世,他一定觉得全是他的错。他不喜欢怨天尤人,却总是把责任推到他自己的身上。他对她,总是一昧的宽容。

    她永远也无法对他曾经的苦楚做到真正的感同生受,因为那是他亲身经历的。自己纵然想象,也及不上原本的百分之一。

    他知道的,他这么聪明。如果他去想,他一定能想到,他需要一个孩子,才能坐稳王君的位置。他需要一个孩子,才能不会老无所依。

    毕竟一个王、日后些许会为皇的喜爱,谁道能长久?通常不过转瞬即逝。

    无论是王、还是皇,摆在她们面前的取舍太多了;为了权势,又有什么是不可抛弃的?曾经的诺言和喜爱又算得了什么?

    唯有子嗣能带来长远的安稳,这是世道限制的。

    他并没有考虑这一切因素,连可以考虑的资格都没有。这是因为自己把西北这份责任全权交给他,使他没了退路,没了选择的机会。

    姬玄羲并不知道她能为他做些什么。至今为止,他的一切荣耀都是他自己挣的,她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如果真说做了什么也不过是补偿罢了。

    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替她出谋划策,一切所想,皆是为这皇朝。

    这一睡,便是到了晚间。

    中途沈星辰短暂醒来过一次,却是意识迷糊,姬玄羲稍稍喂了他一些粥就让他继续躺下休整了。

    看他体温回归正常了,便悄悄起身,用绵软轻薄的毛毯裹在他身上,再将棉被盖在他身上。

    姬玄羲便去了外间。

    沈星辰休整期间,黯十九一直和暗卫在外面的青砖上跪着。

    姬玄羲缩音成线,传话给黯十九,让他进来。

    黯十九进来后,便轻轻跪下,不发出丝毫声响。

    “王上。”

    “常太医说了什么,你想必都听到了。在本王还有耐心之前,你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吧。”姬玄羲坐在上座,淡淡的说道。

    “请王上不要怪罪王君。主子并非不在意子嗣,只是局势所迫,主子毫无选择。”黯十九道。

    “是本王无能,何谈怪罪。你且前后道来便是。”姬玄羲疲惫道。

    “主子身子一直一般,接过指挥权后更是殚精竭虑,食不知味,甚少沉睡,不过几日便瘦了许多。一日议事之时,主子直接晕了过去。过后,属下请了军医白羽为主子请了平安脉。白羽一把脉后便说因着第一次流产,此次胎相甚是不稳,必须卧床休息方能有五五之数。主子却连这五五之数都不能争。他尽力多休息,再不愿吃东西,也尽数吃了。主子想留下那个孩子,极想。西城急报之时,主子腹绞痛,冷汗连连,却不得不神色如常端坐着,下达指令。当夜血水如涌。即便如此,光明城急报来后,他擦净身子,便起身去处理了。”黯十九尽可能地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描写,并不如何详细,可是姬玄羲的心却是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一般,剧痛无比。

    她或许会为孩子哀痛,却也不会太多,毕竟是未出世的孩子,何谈感情。

    但是她知道沈星辰会有多疼,她知道他有多么在乎,那还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单单听着,那过往就让她疼的彻心彻骨,当时的沈星辰又是怎么去面对的?

    她第一次觉得,她不如他。

    她若是男子,纵使心性坚韧,也未必能做到沈星辰这地步。

    沈星辰明明怀着孩子,却要忍着剧痛和疲乏,去处理军务,去承担本不是他的责任。

    在她归来后,多次深夜里惊醒,想必日日都被梦魇住。

    他一定不止一次梦到他失去孩子的场景,因为他失去了最喜爱的孩子。

    还是第二次。

    他纵然是在夜深人静,梦醒之时,本应最脆弱的时刻,也不曾袒露丝毫。甚至不曾有过欲言又止的行为。

    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对她言明。

    他没有抱怨,纵使有黯然神伤的时刻也绝不让她看见。

    她想,她约莫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他许是觉得事情既已过去,便让它过去。何必再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样去感受那种彻骨的痛。他也不想她们二人之间再添一个不可过去的沟渠,一个不可言说的话题。

    其实她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不曾怪她,他不认为是她的错,只是局势所迫之下,不得不做的选择。

    呵,可是怎么不是呢。他这个蠢东西,根本不明白,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得已。

    他当时在,赢率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可也是仅此而已。事实上,是她在潜意识里牺牲了他,纵然是为了家国大义,可不能否认的是,她亲自选择牺牲了他。

    她当时虽然想他若是没离京就好了,她也不必做如此艰难的抉择了。可是若是仔细回想,她心中没有一点庆幸吗?

    虽说是他当时是自己请命的,但是若是她坚定的不允许,不曾动摇,这指挥权也不会落到他手里。

    西雪侯,虽说是天下独一份的,可若是让他拿孩子来换,她知道,他会拒绝的斩钉截铁。

    外人只知他的荣誉,可谁能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就连自己,一日前,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么?

    那天,她想和欢好时,他既要忍着不适的身子,又要好言和她周旋婉拒。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是一声轻斥,让他滚下去?

    想到这里便是彻骨的疼痛,不是为了那不曾谋面的孩子,而是为了他。他是有多委屈,才会对自己示弱,忍不住哭出了声。

    他应是想着既然是他选择不告知,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便没资格委屈。

    他必然是这般想的,但受到了斥责,又如何控制得住他的委屈?

    所以她说,他对她太宽容了。

    她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待她?

    “风冷,传令下去,一众暗卫处死。黯十九,既然不在本王麾下,便自行去你主子那里领罚。再有下次,你也逃不过。”姬玄羲转身回了内间。

    “王上恕罪。王君昏迷前说等他清醒了再处置随行暗卫。”黯十九跪伏下求道。

    姬玄羲闻言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了身。

    “准了。”

    若是按她的性子,她会直接处决了,没有任何人可以置喙。以往,规矩便是规矩,她不会为任何人留有余地。

    但今日,或是从今往后,有一个人可以直接影响她的决定;她愿意,为了他,留下这份余地。

    “可曾查清前后?”姬玄羲看着风冷问道。她的暗卫有几分本事她还是清楚的,结果却是暗卫毫发无伤,沈星辰却被箭矢擦肩而过,简直不可饶恕。

    “回禀王上,一暗卫靠近相护时,有箭矢超心脏射去,王君出手替她挡了那致命一箭,却不料被另一支箭擦肩而过。”风冷恭敬说道。

    姬玄羲的手缓缓收紧,她什么都没说,进了内间。

    将手轻轻地在他额头抚过,低声道:“蠢东西,本王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俯身,轻吻他的眉眼。

    不多时,沈星辰也慢慢转醒。

    姬玄羲虽在闭眼休整,可几乎是瞬间便察觉了。

    两人互相注视,良久无言。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姬玄羲看着他,问道。

    沈星辰并不曾发现姬玄羲的眼中只有暖意,却毫无质问之意。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抬头看着她,轻声道:“王上我错了。”

    姬玄羲微微俯身,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地摩挲他背。

    “错的是我,前些日子本该罚我,阿辰是替我受过了。”

    沈星辰明显地一怔,他等待的是王上兴师问罪。他知道他一定让王上担心了。不曾想不但没有骤风暴雨,王上还温和地待他。

    他并不知道箭矢上有毒,若是知道,他或许不会轻举妄动。他身为王君一旦出事,他清楚待在他身边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沈星辰依旧握着她的一只手,低声道:“王上言过了,是臣侍不遵令才惹王上发怒,王——”说道这里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噤声。

    他问道:“太医来过了?”随即他苦涩地笑了笑,道:“定是来了。”

    沈星辰看向姬玄羲:“如若不是,王上哪会待我这般和风细雨,必定是在那里喝斥“蠢东西,行事前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这类的话。”话未说完,沈星辰倒是自己笑了,眉眼弯弯。

    姬玄羲怜爱地将他揽在怀里,低头对他道:“不必言说其它,阿辰这般艰难,又何必护着我,独自承担?”

    沈星辰一转身,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下来,他把头埋进被褥里,不欲她看见。

    这次,姬玄羲却不曾由他,强制性地让他的脸朝向她。

    “委屈么?阿辰,哭出来。”姬玄羲直视着他。

    沈星辰泣不成声,哽咽地说道:“王上,我又梦见他了,我对他好生亏欠,几乎无颜见他。”

    姬玄羲搂着他,轻声问道:“你梦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一个男孩,他很乖巧。”沈星辰轻声泣道。

    姬玄羲笑着与他说:“那想必十分像你。”

    沈星辰轻轻摇头,“他的轮廓更像是随了王上。”

    姬玄羲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捧起了他的脸,只说了六个字:“对不住,沈星辰。”

    是她无能,没有给他一个安稳的环境。

    “我知王上会如何想,这才不愿与王上言明。遗憾留给我一人就够了,何必再多一人自责感伤。”沈星辰微微淡笑道。

    “阿辰,你把宽容都留给了本王,却不愿对你自己少些责怪。”姬玄羲郑重道。

    “我会为未出世的孩子感到感伤,但却永远做不到与你感同身受。阿辰,你有多疼、多累、多绝望,本王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知晓?夜里,即便你躺在身旁,本王也不知梦魇时的你有多恐惧、多痛苦。阿辰,你要同我说。况且,大半的过错都在本王身上,缘何要你独自承担?”

    她随之又道:“沈星辰,望你谨记,本王只认你生下的孩子为子嗣,若无所出,又有何妨,本王不缺子嗣。日后如果需要继承者,从旁族过继几个便是。你尽管相信本王,其余的一切交于本王。”

    沈星辰沉默不语。

    “阿辰,我们归京吧。”姬玄羲对他道。

    他不可置信,抬头看她,重复道:“我们?”

    姬玄羲点头确认,“我已经传书给宁王,让她前来边疆接管事宜,负责一切协议。”

    “为何?”沈星辰依旧不敢相信,兵民要休养生息这样的理由都不能阻止她征战的步伐,又还有什么能阻止的了她?

    “为你,我的王君。”

    西北的风,即便在初春依旧是冷冽的。

    这里每日风沙四起,不利于他调养身子。只是让他独自回去,他又必是不肯的。

    沈星辰此时才惊觉,王上在他面前用了“我”。

    次日,姬玄羲不顾众将劝谏,下令召回前往各地的七万先锋军。

    城中百姓,特别是那些家中有女参军的,皆都松了一口气。虽说征战也是为国,且军令不可为,只是如果可以,不打仗自然是更好的。没有征战,意味着没有伤亡和不会失去。

    十多日后。

    姬玄羲手下所有轻骑已经准备完毕,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启程。此时姬玄宁也赶到了主城,她没有多问原因,因而两人快速地交接了军务。

    “沈星辰,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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