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休息，我正在抹水乳、涂粉底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喂？”
“我到你家小区外面了，你还需要多久？”
“我还没换衣服……你也太早了点，我家在6栋8单元302，你上来等吧。”
我答应了钱郁恒要请他吃饭，不过这才十一点，还差半小时呢。
不一会，有人敲门，我开门后看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有他一半长的粉红豹，愣了一下。
“这是……？”
“送你的。”钱郁恒笑着看了看我屋内，我侧身让他进来。
“谢谢啦，不过这看起来可挺大的，也不知道我的床能不能放下。”
我回到全身镜前拿起卷发棒卷头发，钱郁恒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这目光盯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冰箱里有可乐和茶，茶几上是温水，你自助吧，我就不招待了。”
钱郁恒今天哈哈一笑，“你都请客了哪还好意思再让你服务？”
我从镜子里看见钱郁恒的装扮，一身剪裁立体的西装，手腕上戴了一块K金的劳力士格林尼治。
在上家公司做乙方接待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一些高管手上的腕表，出于好奇，当时还上网学着认了一些经典型号，就像小时候不认识车，只能先从车标学起。
“你今天穿的也太正式了。”
我说完，钱郁恒稍微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
“早上临时见了个客户。原本是想晚点来的，但也在这附近，就想着不如早点来见你。还好，这不算冒昧吧。”
“当然不算。”我放下手中卷发棒，稍微梳了梳，回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又去冰箱给我自己拿了瓶茉莉绿茶。
“来我这不用太拘束，随意点。”
“好。”钱郁恒四处看了看，“你这房子一个月多钱？”
“打完折两千。”
“就你自己住？”
“不是。”我说，“我只租了上面，下面等人住进来就算合租。”
“原来是这样，你和房东熟悉吗？”
“算是，他是我主管，面试的时候知道我是外地来的，正好他手里有套房要出租，就带我来看了。”
钱郁恒问，“你那个主管是男的吗？”
我很自然地说道，“是啊，他人看起来还不错，也和你一样，是销售出身。”
钱郁恒挑了挑眉，“你不是做互联网运营吗？”
“是啊。”我给他拿了点冰箱里的水果，洗了洗，放他面前。
“只是做销售出身，现在他负责的是运营部分，不过据说当时老板是想招他当总监的，但是他没答应。”
“富贵不能淫。”他调侃了一句。
“你可不要多想，我们就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说着我朝他挥了挥手，“我先上楼换衣服，你吃点水果，稍等会。”
“嗯，你去吧。”
钱郁恒在一楼微笑看着我。
二楼，我对着衣柜犯起了愁。钱郁恒是我的朋友，但另一方面，他也曾是我的相亲对象，一个男人。既然这样，我总归得综合考虑，不能穿得太随意。
一想到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地考虑起了搭调的风格。
最终选了一条黑丝绒镶水钻的包身连衣裙，再穿上加绒打底裤和黑色及膝长靴。现在气温差不多在五度左右，外面配一件深蓝色的厚毛呢大衣。
下楼的时候，钱郁恒的目光一直围绕着我，搞得我有点同手同脚。
“怎么样？”我走到他旁边转了一圈问道，“是不是不算拉低你的商务风格。”
钱郁恒的呼吸好像停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有些沙哑地开口。
“不是，是太好看了。”
我心中一动，笑着锤了他一下，本来想调侃一句，但皮肤刚接触到他的西装，手腕就被他牢牢握住，我痛呼了声。
“……对不起，我……”
“知道。”我收回手，调侃他，“太好看了是吧？”
钱郁恒忍俊不禁，“嗯，就是太好看了。”
我俩往小区外走，钱郁恒和我聊他们谈业务的一些趣事，我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也忍俊不禁。
走到门口，我突然瞥到一辆黄色的法拉利，而显然，里面的人也看到了我。
我背过身，故意装看不见，钱郁恒拦下一辆出租，先给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去，他坐在了前排。
过了二十分钟，车在国贸附近停下，我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去哪不好，来这不是正撞上了吗。
我不太擅长找餐馆，这家小炒还是钱郁恒推荐的，看起来倒是普普通通。
他边给我拉开凳子边说，“我是听客户推荐的，这家餐厅开了二十年，从老板的上一辈就在这干，一直没换地方。这边有不少名人都来光顾过。”
说着他一指，我看到右边有些油污熏染的墙上，唯一光洁的就是被玻璃框裱起来挂着的食品经营许可证和一旁占了不小面积的名人合影。
“还有几个小品演员。”
“是啊，上过春晚的。”
钱郁恒说完，有点抱歉地和我说，“来这吃，你不介意吧。”
“没事，好吃就行，反正也是请你，你决定。”
“哈哈，我以为你会说都坐下了，跑也跑不了。”
我们点完菜，等待的过程中我一口口喝着杯里的水。
不一会，我们的菜上来了，钱郁恒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我们这桌点的。”
服务员端着一盘辣炒鱿鱼须，连声道，“不好意思，搞错了，应该是12桌，你们11桌正好挨着。”
“是我点的。”我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音。
与此同时我喝水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钱郁恒连忙给我拿纸，“赶快擦擦，没烫着吧？”
水是刚添的，泼在身上自然有一定热度。
我感到钱郁恒话音落下，身后就有一道目光追随而至。
*
这一场饭吃得我心不在焉，因为知道我身后是谁，所以就格外别扭。
我不可能骗自己周至深是不小心偶遇我们，显然他是一路跟来的，但是他跟着我做什么，奇怪。
钱郁恒问，“要不要吃点甜品？”
我其实吃饱了，但是看他兴致未歇，我点点头，于是他点了两例杨枝甘露，不一会，我身后也传来一道声音。
“你好，我也要杨枝甘露。”
“好的，请稍等。”
钱郁恒倒是没注意，还跟我笑谈公司趣闻。我勉强应付着，心思却早就飞远了。
“小茵，你条件这么好，没想着找个男朋友照顾你吗？”
“嗯？哦，这个……谈不上吧，北京这个地方优秀的人太多了，白富美更是遍地走，而且我现在也没想着要谈恋爱。”
“为什么？”钱郁恒说，“你是不想谈，还是没有合适的？”
“两者都有吧。不过都说物质是感情的基础，我现在地基都没挖明白，自然不敢奢求更高的精神享受了。”
“其实恋爱是一段很好的滋养，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即使没有取得好的成果，也会让人永远怀恋。”
我开玩笑，“你是情场高手啊？我可真没看出来。”
“你可别调侃我了，我要是高手也不会单到现在。”
我好奇道，“那你的要求是什么？我以后可以给你介绍合适的人。”
钱郁恒玩笑道，“我觉得你就很合适啊。”
他话音刚落，我手机就突然振动起来，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回，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倒是拯救了我。
只不过，我看了眼来电显示，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
钱郁恒点点头，我从周至深边上经过时，显然看见了他那略显得意的小微笑。
幼稚。
我走到稍远的地方接了电话，“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声音不大，但是我看他戴了耳机，一定听得到。
对面传来两声敲击桌面的闷响，周至深慢悠悠地说道，“哦，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你看见她了？”
“……你也是够无聊的，拜托，别玩了好吗。”
“可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我没看到屋内的样子，但没有了我坐在中间，周至深要是老神在在地往前看，那肯定正好和钱郁恒的视线对个正着。
我觉得钱郁恒是有点察觉的，但是他没明说，估计也以为是多心。
我妥协道，“你下次来，我请你好吗。这是我同学，你别开玩笑了。”
“什么同学啊？我看不是正经同学，像性骚扰呢。”
“你胡说什么？”我声音稍大了些，有几个路人看了我一眼。
我磨了磨牙，“好，周至深，你故意找茬是吧？”
“没有啊，我也出来溜达，今天可是周六，不能只许州官约会，不许百姓溜达吧。”
“好，好好。”我也说不过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但是不太想进去，就又给钱郁恒打了过去。
他大概在玩手机，很快接起来，“喂，小茵，怎么了？”
“麻烦你帮我把包拿出来吧，我有点想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稍等我一下。”
还好点完单我就顺手结了账，不然还要进去一次。
一会，钱郁恒出来了，我说，“去国贸转转吧，来都来了。”
“好啊，你说去哪就去哪。”
说着他主动帮我拿包，我也没拒绝。
平心而论，钱郁恒还是不错的一个人，尤其上次把话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两个的精神包袱都减轻了，相处也更自在。
偶尔我会觉得其实答应他也不是不行，刚才那句话明显算表白了吧。
不过，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们从时装店逛到美妆店，在走到第13家店铺的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不是因为钱郁恒，而是因为周至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并且把一路上我看的、摸的，全都买了。
别的也就算了，我只不过是在一家内衣店稍微看了一眼胸罩，他就把挂着的一竖排给买了下来，还不讲价，搞得店员都以为他要回去做批发。
我故意往星巴克走，我说，“麻烦你先点单，我去个卫生间。”
“好，你想喝什么？”
“和你一样，什么都行。”
“诶？”还不等钱郁恒多说，我就装着很急的样子，直接杀出去，把还没来得及进门的周至深一把拽出钱郁恒视线。
“你够了吧。”
我拽着他到旁边直梯后的安全通道，我确实做不好表情管理，此时此刻，眉毛都皱成一团。
“你又不是地下党，我也不是间谍，搞这一出干嘛？”
我知道外面有人，所以压着声音。
“我没有。”周至深扭过头去，他今天穿得花花绿绿，上身一件拼色皮毛一体夹克外套配白T，下身穿一条浅卡其色工装裤，脚上穿一双Timberland经典黄靴。
这夹克我倒是很眼熟，是宸星陈意冬季秀场新款，我在微博看到有时尚博主发过秀场图，猛夸用的是环保皮草，显得品牌有爱心有格调，为全人类的未来福祉着想一类升华到外太空的话。
“没有吗？”我倒是很好奇，“你买的那么多东西呢？”
他扯扯嘴角，“我留了地址，送货到家，我哪有那么多手拿。”
他突然凑近，吓得我往后一步，贴到了墙上。
周至深一手撑在我耳边，“喂喂喂，姐姐，这就害怕了？刚才质问我的气势呢？”
我深吸一口气，“你实在是……乱来。”
“还有更乱来的。”他在我耳边吹气，轻佻道，“你想试试吗？”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一惊，立马要推开他。周至深一动不动，牢牢握住我的腰。
浅栗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我瞳孔放大，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抠着他的肩膀用气音道，“你疯了！”
在他嘴唇覆上来的前一秒，楼下开门的声音响起来，然后脚步声消失。
我趁机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大概也没有用力，或者正在动情中，所以很容易就踉跄着退后几步。
“你真是！”我换了两秒，然后再看他，周至深正用一种很静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烦意燥。
有时候决定人生的不是理性，而是一时上头的情绪。
我说，“好，你跟我出来吧。”
我的语气很平静，周至深也没说什么，默默跟着我。
回到星巴克，钱郁恒看到我身边多了一个人，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仿佛知道了什么。
“我就猜到你们认识。”
“嗯，他是我朋友，像弟弟一样。”
周至深并不打算坐，他情绪不高，我拉着他坐了下来。
钱郁恒的目光梭巡一会，主动道，“我再去点一杯喝的吧，这位弟弟，你要喝什么？”
周至深没有想要回应的打算，我直接道，“我就不喝了，我这杯给他。”
“不用，服务员，麻烦加一杯热牛奶。”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觉得小朋友喝这个会比较合适。”
这显然是对周至深的无聊跟踪做出的反击，不过成年人不会太纠结于此，只是点到即止。
周至深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主动地拿起我刚喝了一口的卡布奇诺，猛吸了一大口。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沉默。
“别误会，今天是我告诉他的，我们平时关系比较好，他也喜欢恶作剧，你别放在心上。”
“哦。”钱郁恒轻松地摊手，“没什么，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肯定会好好相处。”
我看像周至深，他却不看我也不说话，轻轻皱着眉头。
我看他快把纸吸管咬烂了，恰好热牛奶也上来了，我跟服务生道了谢，然后递给他，“喝不喝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感觉那一眼里有很沉重的东西。
我缩回手，牛奶的温热触感顺着手心传遍全身，我下定了决心。
“今天来，也是请他做个见证。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吗？”
钱郁恒稍微回想了一下，再次和我确认，“是哪一句？”
“你说，你觉得我这样的就很好。”
钱郁恒稍微张了张嘴，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直接当着其他人面问出来。
不过下一秒他便欣喜地接道，“当然，当然。”
“好。”我点点头，一口气喝了半杯热牛奶，嘴里还有一点淡淡的奶腥味。
“既然你提出了，那么我也答应你。今天，就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钱郁恒激动地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真的？！”
“嗯。”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有另一个人伤心，但那时候我觉得快刀斩乱麻是一种治疗心伤的快速、残忍又有效的手段。
“嘶啦”一声，椅子划出一道尖鸣。
周至深站起来，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语气冷淡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勇气说一句再见。
最后那深深的一眼，一定一定藏着我不能承受的东西。
“喂？”
“我到你家小区外面了，你还需要多久？”
“我还没换衣服……你也太早了点，我家在6栋8单元302，你上来等吧。”
我答应了钱郁恒要请他吃饭，不过这才十一点，还差半小时呢。
不一会，有人敲门，我开门后看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有他一半长的粉红豹，愣了一下。
“这是……？”
“送你的。”钱郁恒笑着看了看我屋内，我侧身让他进来。
“谢谢啦，不过这看起来可挺大的，也不知道我的床能不能放下。”
我回到全身镜前拿起卷发棒卷头发，钱郁恒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这目光盯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冰箱里有可乐和茶，茶几上是温水，你自助吧，我就不招待了。”
钱郁恒今天哈哈一笑，“你都请客了哪还好意思再让你服务？”
我从镜子里看见钱郁恒的装扮，一身剪裁立体的西装，手腕上戴了一块K金的劳力士格林尼治。
在上家公司做乙方接待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一些高管手上的腕表，出于好奇，当时还上网学着认了一些经典型号，就像小时候不认识车，只能先从车标学起。
“你今天穿的也太正式了。”
我说完，钱郁恒稍微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
“早上临时见了个客户。原本是想晚点来的，但也在这附近，就想着不如早点来见你。还好，这不算冒昧吧。”
“当然不算。”我放下手中卷发棒，稍微梳了梳，回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又去冰箱给我自己拿了瓶茉莉绿茶。
“来我这不用太拘束，随意点。”
“好。”钱郁恒四处看了看，“你这房子一个月多钱？”
“打完折两千。”
“就你自己住？”
“不是。”我说，“我只租了上面，下面等人住进来就算合租。”
“原来是这样，你和房东熟悉吗？”
“算是，他是我主管，面试的时候知道我是外地来的，正好他手里有套房要出租，就带我来看了。”
钱郁恒问，“你那个主管是男的吗？”
我很自然地说道，“是啊，他人看起来还不错，也和你一样，是销售出身。”
钱郁恒挑了挑眉，“你不是做互联网运营吗？”
“是啊。”我给他拿了点冰箱里的水果，洗了洗，放他面前。
“只是做销售出身，现在他负责的是运营部分，不过据说当时老板是想招他当总监的，但是他没答应。”
“富贵不能淫。”他调侃了一句。
“你可不要多想，我们就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说着我朝他挥了挥手，“我先上楼换衣服，你吃点水果，稍等会。”
“嗯，你去吧。”
钱郁恒在一楼微笑看着我。
二楼，我对着衣柜犯起了愁。钱郁恒是我的朋友，但另一方面，他也曾是我的相亲对象，一个男人。既然这样，我总归得综合考虑，不能穿得太随意。
一想到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地考虑起了搭调的风格。
最终选了一条黑丝绒镶水钻的包身连衣裙，再穿上加绒打底裤和黑色及膝长靴。现在气温差不多在五度左右，外面配一件深蓝色的厚毛呢大衣。
下楼的时候，钱郁恒的目光一直围绕着我，搞得我有点同手同脚。
“怎么样？”我走到他旁边转了一圈问道，“是不是不算拉低你的商务风格。”
钱郁恒的呼吸好像停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有些沙哑地开口。
“不是，是太好看了。”
我心中一动，笑着锤了他一下，本来想调侃一句，但皮肤刚接触到他的西装，手腕就被他牢牢握住，我痛呼了声。
“……对不起，我……”
“知道。”我收回手，调侃他，“太好看了是吧？”
钱郁恒忍俊不禁，“嗯，就是太好看了。”
我俩往小区外走，钱郁恒和我聊他们谈业务的一些趣事，我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也忍俊不禁。
走到门口，我突然瞥到一辆黄色的法拉利，而显然，里面的人也看到了我。
我背过身，故意装看不见，钱郁恒拦下一辆出租，先给我拉开车门，我坐进去，他坐在了前排。
过了二十分钟，车在国贸附近停下，我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去哪不好，来这不是正撞上了吗。
我不太擅长找餐馆，这家小炒还是钱郁恒推荐的，看起来倒是普普通通。
他边给我拉开凳子边说，“我是听客户推荐的，这家餐厅开了二十年，从老板的上一辈就在这干，一直没换地方。这边有不少名人都来光顾过。”
说着他一指，我看到右边有些油污熏染的墙上，唯一光洁的就是被玻璃框裱起来挂着的食品经营许可证和一旁占了不小面积的名人合影。
“还有几个小品演员。”
“是啊，上过春晚的。”
钱郁恒说完，有点抱歉地和我说，“来这吃，你不介意吧。”
“没事，好吃就行，反正也是请你，你决定。”
“哈哈，我以为你会说都坐下了，跑也跑不了。”
我们点完菜，等待的过程中我一口口喝着杯里的水。
不一会，我们的菜上来了，钱郁恒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我们这桌点的。”
服务员端着一盘辣炒鱿鱼须，连声道，“不好意思，搞错了，应该是12桌，你们11桌正好挨着。”
“是我点的。”我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音。
与此同时我喝水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钱郁恒连忙给我拿纸，“赶快擦擦，没烫着吧？”
水是刚添的，泼在身上自然有一定热度。
我感到钱郁恒话音落下，身后就有一道目光追随而至。
*
这一场饭吃得我心不在焉，因为知道我身后是谁，所以就格外别扭。
我不可能骗自己周至深是不小心偶遇我们，显然他是一路跟来的，但是他跟着我做什么，奇怪。
钱郁恒问，“要不要吃点甜品？”
我其实吃饱了，但是看他兴致未歇，我点点头，于是他点了两例杨枝甘露，不一会，我身后也传来一道声音。
“你好，我也要杨枝甘露。”
“好的，请稍等。”
钱郁恒倒是没注意，还跟我笑谈公司趣闻。我勉强应付着，心思却早就飞远了。
“小茵，你条件这么好，没想着找个男朋友照顾你吗？”
“嗯？哦，这个……谈不上吧，北京这个地方优秀的人太多了，白富美更是遍地走，而且我现在也没想着要谈恋爱。”
“为什么？”钱郁恒说，“你是不想谈，还是没有合适的？”
“两者都有吧。不过都说物质是感情的基础，我现在地基都没挖明白，自然不敢奢求更高的精神享受了。”
“其实恋爱是一段很好的滋养，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即使没有取得好的成果，也会让人永远怀恋。”
我开玩笑，“你是情场高手啊？我可真没看出来。”
“你可别调侃我了，我要是高手也不会单到现在。”
我好奇道，“那你的要求是什么？我以后可以给你介绍合适的人。”
钱郁恒玩笑道，“我觉得你就很合适啊。”
他话音刚落，我手机就突然振动起来，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回，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倒是拯救了我。
只不过，我看了眼来电显示，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
钱郁恒点点头，我从周至深边上经过时，显然看见了他那略显得意的小微笑。
幼稚。
我走到稍远的地方接了电话，“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声音不大，但是我看他戴了耳机，一定听得到。
对面传来两声敲击桌面的闷响，周至深慢悠悠地说道，“哦，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你看见她了？”
“……你也是够无聊的，拜托，别玩了好吗。”
“可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我没看到屋内的样子，但没有了我坐在中间，周至深要是老神在在地往前看，那肯定正好和钱郁恒的视线对个正着。
我觉得钱郁恒是有点察觉的，但是他没明说，估计也以为是多心。
我妥协道，“你下次来，我请你好吗。这是我同学，你别开玩笑了。”
“什么同学啊？我看不是正经同学，像性骚扰呢。”
“你胡说什么？”我声音稍大了些，有几个路人看了我一眼。
我磨了磨牙，“好，周至深，你故意找茬是吧？”
“没有啊，我也出来溜达，今天可是周六，不能只许州官约会，不许百姓溜达吧。”
“好，好好。”我也说不过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但是不太想进去，就又给钱郁恒打了过去。
他大概在玩手机，很快接起来，“喂，小茵，怎么了？”
“麻烦你帮我把包拿出来吧，我有点想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稍等我一下。”
还好点完单我就顺手结了账，不然还要进去一次。
一会，钱郁恒出来了，我说，“去国贸转转吧，来都来了。”
“好啊，你说去哪就去哪。”
说着他主动帮我拿包，我也没拒绝。
平心而论，钱郁恒还是不错的一个人，尤其上次把话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两个的精神包袱都减轻了，相处也更自在。
偶尔我会觉得其实答应他也不是不行，刚才那句话明显算表白了吧。
不过，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们从时装店逛到美妆店，在走到第13家店铺的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不是因为钱郁恒，而是因为周至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并且把一路上我看的、摸的，全都买了。
别的也就算了，我只不过是在一家内衣店稍微看了一眼胸罩，他就把挂着的一竖排给买了下来，还不讲价，搞得店员都以为他要回去做批发。
我故意往星巴克走，我说，“麻烦你先点单，我去个卫生间。”
“好，你想喝什么？”
“和你一样，什么都行。”
“诶？”还不等钱郁恒多说，我就装着很急的样子，直接杀出去，把还没来得及进门的周至深一把拽出钱郁恒视线。
“你够了吧。”
我拽着他到旁边直梯后的安全通道，我确实做不好表情管理，此时此刻，眉毛都皱成一团。
“你又不是地下党，我也不是间谍，搞这一出干嘛？”
我知道外面有人，所以压着声音。
“我没有。”周至深扭过头去，他今天穿得花花绿绿，上身一件拼色皮毛一体夹克外套配白T，下身穿一条浅卡其色工装裤，脚上穿一双Timberland经典黄靴。
这夹克我倒是很眼熟，是宸星陈意冬季秀场新款，我在微博看到有时尚博主发过秀场图，猛夸用的是环保皮草，显得品牌有爱心有格调，为全人类的未来福祉着想一类升华到外太空的话。
“没有吗？”我倒是很好奇，“你买的那么多东西呢？”
他扯扯嘴角，“我留了地址，送货到家，我哪有那么多手拿。”
他突然凑近，吓得我往后一步，贴到了墙上。
周至深一手撑在我耳边，“喂喂喂，姐姐，这就害怕了？刚才质问我的气势呢？”
我深吸一口气，“你实在是……乱来。”
“还有更乱来的。”他在我耳边吹气，轻佻道，“你想试试吗？”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一惊，立马要推开他。周至深一动不动，牢牢握住我的腰。
浅栗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我瞳孔放大，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抠着他的肩膀用气音道，“你疯了！”
在他嘴唇覆上来的前一秒，楼下开门的声音响起来，然后脚步声消失。
我趁机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大概也没有用力，或者正在动情中，所以很容易就踉跄着退后几步。
“你真是！”我换了两秒，然后再看他，周至深正用一种很静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烦意燥。
有时候决定人生的不是理性，而是一时上头的情绪。
我说，“好，你跟我出来吧。”
我的语气很平静，周至深也没说什么，默默跟着我。
回到星巴克，钱郁恒看到我身边多了一个人，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仿佛知道了什么。
“我就猜到你们认识。”
“嗯，他是我朋友，像弟弟一样。”
周至深并不打算坐，他情绪不高，我拉着他坐了下来。
钱郁恒的目光梭巡一会，主动道，“我再去点一杯喝的吧，这位弟弟，你要喝什么？”
周至深没有想要回应的打算，我直接道，“我就不喝了，我这杯给他。”
“不用，服务员，麻烦加一杯热牛奶。”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觉得小朋友喝这个会比较合适。”
这显然是对周至深的无聊跟踪做出的反击，不过成年人不会太纠结于此，只是点到即止。
周至深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主动地拿起我刚喝了一口的卡布奇诺，猛吸了一大口。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沉默。
“别误会，今天是我告诉他的，我们平时关系比较好，他也喜欢恶作剧，你别放在心上。”
“哦。”钱郁恒轻松地摊手，“没什么，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肯定会好好相处。”
我看像周至深，他却不看我也不说话，轻轻皱着眉头。
我看他快把纸吸管咬烂了，恰好热牛奶也上来了，我跟服务生道了谢，然后递给他，“喝不喝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感觉那一眼里有很沉重的东西。
我缩回手，牛奶的温热触感顺着手心传遍全身，我下定了决心。
“今天来，也是请他做个见证。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吗？”
钱郁恒稍微回想了一下，再次和我确认，“是哪一句？”
“你说，你觉得我这样的就很好。”
钱郁恒稍微张了张嘴，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直接当着其他人面问出来。
不过下一秒他便欣喜地接道，“当然，当然。”
“好。”我点点头，一口气喝了半杯热牛奶，嘴里还有一点淡淡的奶腥味。
“既然你提出了，那么我也答应你。今天，就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钱郁恒激动地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真的？！”
“嗯。”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有另一个人伤心，但那时候我觉得快刀斩乱麻是一种治疗心伤的快速、残忍又有效的手段。
“嘶啦”一声，椅子划出一道尖鸣。
周至深站起来，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语气冷淡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勇气说一句再见。
最后那深深的一眼，一定一定藏着我不能承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