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申时行想做个不粘锅的老好人,然而众所周知,老好人是最容易招人欺负的。

    这不,身为百官之首,一品大员的他,此刻居然被一群以御史,给事中为代表的六七品文官们给围得寸步难行。

    这若是换成张居正,早就发飙了。

    “申阁老,皇上这两年来在内廷频繁操练已经足够荒唐了,如今圣架又大动干戈去三大营巡视,一练箭就是一下午,皇上如此不务正业,你身为百官之首难道要一直坐视不理不成?”

    御史李植字字铿锵,质问之意满满,愤怒到就差伸出手指头戳在申时行脑门上了。

    面对李植的不敬之举,身为内阁首辅的申时行却没有恼怒,反倒是从容笑着回道:

    “李大人,你先别激动,我何时说过坐视不理啦?只是皇上还年轻,现在又正在兴头上,这时候去劝恐怕只会适得其……”

    “岂有此理!”申时行的话都还没说完,李植的同党御史江东之就强行打断道:

    “什么叫皇上还年轻?你身为百官之首不但不能致君父为尧舜,反倒还怪起皇上太年轻,你究竟居心何在!”

    江东之这般断章取义明摆着就是故意刁难人,申时行却是仍旧未怒,他只是颇为无奈地叹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朝首辅如此卑微,如此画面不论放在何时何处都是令人诧异且震惊的。

    不远处,潜藏在角落中的东厂番子将这一幕默默记下。

    李植和江东之仍旧带头步步紧逼着申时行,申时行则是一脸无奈的承受着这些刁难,丝毫没有要反击的意思。

    不是谁都像申时行一样‘好欺负’,很快便有一人踏着大步气冲冲走来。

    来人虽已年过花甲,一身刚烈之气却丝毫不输壮年之人,只见他步伐极快,挤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申时行给挡在身后,紧接着他又对李植与江东之等人大吼道:

    “申阁老是当今内阁首辅,更是皇上的老师,你们怎么能这样跟阁老说话?他脾气好不与你们一般计较,我潘季驯的脾气可不好!来吧!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

    潘季驯这么一吼,竟真把李植,江东之等人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伙人本就是临时起意,激动之下一拍大腿就凑一块儿来围堵申时行了,如今被潘季驯这么一搅和,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哗’的便散了开来。

    李植等人并非怕了潘季驯,而是不想招惹潘季驯。

    潘季驯的为人众所皆知,这个总理河道多年的治水专家不仅治水治得好,脾气更是出了名的暴躁。

    其暴躁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隆庆年间的首辅高拱,一旦招惹上这样的人便是引火上身,实在是不值当。

    李植等人十分清楚这一点,当下便作鸟兽散,三三两两散去,唯有江东之还停在原地,昂着头对潘季驯愤愤道:

    “潘大人,我等御史的职责便是以卑察尊,申阁老虽贵为当朝首辅,难道我等就不能纠其过失了?你莫不是要我等畏惧强权,攀炎附势,行小人之举?”

    这样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潘季驯气得恨不得上去撕烂江东之的嘴,他恼道:“休要给老子扣帽,有意见你就去写奏本向圣上弹劾我!”

    江东之冷笑道:“那你便等着,我这就回去写!”() ()

    “啊这……”一旁的申时行伸着手想要劝些什么,可就这么“啊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让他去弹劾我,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这些牙尖嘴利的鸟货还能怎么扣帽!”潘季驯望着江东之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愤然道。

    直到江东之等人都已经走远,申时行这才对潘季驯满含愧疚道:

    “惟良,你何必为我出头呢?他们想逼我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还平白连累了伱,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申时行似是愧疚到了极致,眼角竟湿润起来,这可把性格大条的潘季驯给愕然住了。

    “汝默,怎么就连累我了?是我自己看不惯他们,不关你的事!”潘季驯无所谓道。

    申时行揉了揉眼角,无奈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整個朝廷上下都在‘倒张’,我又是叔大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是众矢之的,你不该为我出头的。”

    “话不能这样说!”潘季驯按住申时行的手,严肃道:

    “想当年我上奏弹劾林绍治河无状,他为了报复我,四处散布对我不利的谣言。那时候,要不是张叔大力排众议,坚定的相信且支持我,林绍早就反诬成功,而我更无今时今日的地位了。”

    “可是……”申时行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潘季驯打断了他,又道:“我知道你想让我与张叔大撇清关系,以求自保。可我不想,我潘季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说起故人,潘季驯有些动容,他看着申时行,目光哀伤:

    “汝默啊……即便张叔大生前是有罪,可他所做的那些得罪人的事,不都是为了大明朝,为了祖宗社稷,为了天下沧生吗?

    你还记得吧,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问着政事啊……”

    这一次,申时行没有回答潘季驯,而是径直转开话题问道:“江陵查抄一事进展如何了?邱橓可有报给你进展?”

    潘季驯似乎是被晦气到了一般,脸色登时便不好看起来,“邱橓能跟我汇报?他怕是直接汇报给李植,江东之他们了吧!”

    申时行伸手抚向潘季驯的后辈,替其顺气道:“你是刑部尚书,他是刑部右侍郎,无论是何情况,按规矩他都得先将事情汇报于你才是。想来应该是查抄一事还无进展,咱们再等等吧。”

    “还是等于可远的消息吧。”潘季驯并不对邱橓抱有期望。

    虽然邱橓是他的下属,但这位凭空出现的下属却是皇帝直接指派,与他之间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

    与其等邱橓跟他汇报工作,还不如等申时行派去的于慎行送回消息来呢。

    “话说回来,江东之他们虽然可恶,但所言也并非无道理。”潘季驯语重心长道:

    “这两年来皇上愈发不务正业了,不仅在内廷频繁操练宦官,如今又是亲自去三大营巡视。汝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申时行无奈摇头:“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在私下里劝过皇上了,然而皇上一心想以成祖为榜样,加之皇上的功课又从未落下过,唉,我也不知该怎样劝才好了。”

    “皇上以成祖为榜样?这……”潘季驯脸色复杂起来:

    “成祖自幼习武,可皇上自幼却是长于深宫妇人之中,若要说这情况,皇上倒是更像英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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