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域整个人都愣住了,但很快他就怀疑起了,张重辉还在诈他!

    就在郭正域准备反过来质疑张重辉时,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直接让他傻眼了!

    “怎么,以为我还在诈你啊?”张重辉一脸看穿,笑说道:

    “一开始,我的确不知道皇上要召王锡爵回京师,重任内阁首辅一事。

    这是我瞎猜的,谁知道你心中有鬼,还真就乖乖中套,来‘送礼’了呢?

    郭正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勾结司礼监内宦!

    怎么,你想学张太岳勾结冯保,当下一个摄政首辅啊?”

    “你闭嘴!”郭正域这回是彻底惊住了,被这般赤裸裸揭穿的他顿时恼羞成怒,大声反驳道:

    “你空口无凭,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可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你这般诽谤我究竟意欲何在!”

    郭正域很清楚,这种时候哪怕是咬死,他都绝对不能承认!

    然而.

    “诶,你别激动呀。”张重辉笑说间又拿起了狼毫笔,边写着什么,边说道:

    “我要是想跟皇上告状早就去了,哪还轮得着亲自来登门拜访。”

    听完这番话后,郭正域虽然松了一口气,同时却也是愈发紧张了起来。他很清楚,张重辉这是想要借着此事来要挟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郭正域不想弯弯绕绕,直接便是开口问道。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张重辉的语气颇为怪异,道:

    “我想接近太子,带坏太子,好让皇上废了太子,改立福王啊。”

    听到这样‘直白’且卑鄙的话,郭正域忍不住发怒了,骂道:

    “愚蠢!你真以为帮皇上改立了太子,皇上就会感激你嘛!

    说句难听的,皇上只要还在一天!你们张家子孙,就永远都是罪臣之后!”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可郭正域说的都是实话,然而说完以后,他自己却是愣住了,并不由得心想道:

    “是啊.这样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知道的道理,张重辉这种浑身长满心眼子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你笨,你还真是不聪明。”张重辉又一次放下了笔,说道:

    “你该不会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吧?我表面上是皇上的人,实际上却是来帮太子巩固地位的。”

    “我不信!”郭正域当即便是反驳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头肯定没藏什么好东西!即便你是真的想要保太子,那你肯定也没安好心!”

    “诶,你别诽谤我啊,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张重辉说道:

    “我的确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为我祖父平反,可为先祖平冤昭雪不是人之常情吗?这也叫没安好心吗?”

    郭正域一时间也是哑住了,虽然觉得张重辉说的是有道理,可他总觉得此人不是善茬,更觉得让这样的祸害留在太子身边不仅会害了太子,更会害了他郭正域自己!

    “好了,你还是别忙着怀疑我了。”张重辉将郭正域的思绪拉了出来,扯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道: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呢,王锡爵就要回来了,他要是回来,你入阁的梦,可就彻底破碎了啊。”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想七想八的郭正域,也没工夫再去想旁的了。

    毕竟的确,眼下对于郭正域来说,入阁才是重中之重,而他要想带着东林党走向高位,王锡爵就绝对不能回来!

    “王锡爵要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郭正域也懒得再颐指气使狡辩了,他干脆坐在了张重辉对面的椅子上,抱怨道:

    “我懒得跟你打哑谜,皇上本想让申时行回来,奈何申时行病了无法复任,皇上这才让王锡爵回来的。

    皇上这摆明了就是看现在朝中党争太乱,想让申时行回来和稀泥,可申时行不来,他便想让王锡爵回来弄把狠的。

    顾叔时这小子也真是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人就急着跑回去教书了!眼下情况这般棘手,他小子居然还有心情教书!”

    郭正域唠唠叨叨的抱怨着,这些话他憋在肚子里许久了。

    以前沈鲤和顾宪成在时,素来急躁且藏不住话的郭正域,还能去跟这二人抱怨,发发牢骚。

    而这二人也都会给他想法子,出主意。

    可如今,沈鲤致仕回家了,顾宪成竟也急着回去东林书院教书了。

    剩下的同党里,也就只有邹元标,赵南星和李三才,他才敢真正的信任了。

    可眼下邹元标不在京师,赵南星又是个死脑筋,李三才更是唯利是图,掉钱眼里的一个人。

    至于其他的同党,也全都是千年老狐狸成精,此事他要是先出头的话,保不准就要步沈鲤的后尘,成为这些人的踏脚石了!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诸多顾虑,郭正域这才没有将‘密诏’一事说出来。

    他想再等等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些什么……

    “其实要想不让王锡爵回来也很简单,我有办法。”张重辉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便是先提条件道:

    “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郭正域并不奇怪张重辉能有法子,毕竟他早就已经领教过对方的手段了。

    郭正域现在,只是怕张重辉狮子大开口罢了,于是在颔首沉思片刻后,他说道:

    “条件可以,但我也先跟你说好了,你休想要对太子动心思!”

    “放心吧,我不会缠着太子的。”张重辉倒是没有撒谎,毕竟他现在还得靠郭正域对太子的‘过度保护’来做借口,以用来应付万历皇帝那边,好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第一,我只想私下见太子一面。”张重辉开始说道:“第二,于慎行这次必须入阁,第三……”

    “等等!”郭正域打断了张重辉,道:

    “第一点我可以答应你,但是第二我就不敢保证了。

    皇上有多厌恶于慎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吏部举荐过他多次,都没能被皇上选入内阁之中,我恐怕……”

    “郭美命。”张重辉也打断了郭正域,很直接地威胁道:

    “我希望你能明白清楚一件事,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谈条件,而是在跟你‘提’条件!

    这一次,你不论说什么,哪怕是挤破了脑袋,也得把于慎行给我送入内阁!

    这一次,于慎行要是还入不了内阁,我就去皇上面前揭发,你勾连内宦一事!”

    “不是!你怎么不讲理呢!”郭正域急道:

    “我都说了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实在是圣意如此啊,你总不能让我们去逼皇上吧?”

    “呵。”张重辉轻笑了一声,怪异问道:

    “你们逼皇上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我知道你们东林党有办法的,不过就是浪费几枚‘弃子’而已,难道不是吗?”

    这一次,郭正域的脸色僵住了,片刻后,他不再抱怨什么,而是问: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显然,郭正域答应了,能不能真让于慎行入阁是一回事,先把棘手的王锡爵给摆平了再说!

    “第三个条件最简单。”张重辉笑道:“如今天气炎热,你让太子往宫殿里,多放些冰块给我们取凉。”

    听到这么个‘无足轻重’的条件,郭正域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敢置信道:“就这?”

    “嗯,就这。”张重辉认真道:“你们这群老家伙上了年纪体虚或许受得了热,我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可不行。”() ()

    被如此调侃,郭正域有些不太高兴,嘟囔了一声“才不老呢”后,他急忙便问道:

    “快说,你有什么法子能让王锡爵回不来?”

    “你先跟我讲一讲,皇上写给王锡爵的那道密诏里头,到底都有些什么内容,我好做具体办法。”张重辉说道。

    “合着你还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郭正域无语的嘴角一抽,他本以为张重辉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才对,没成想对方还真就是全靠‘猜’来诓到他的……

    事到如今,知道也已经晚了,郭正域只能是对张重辉如实说出道:

    “其实皇上在密诏里头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场面话,说如今朝廷缺乏栋梁之材,希望王锡爵能回京辅佐云云。”

    “还有呢?详细点,比方说私人话题之类的。”张重辉仔细问道。

    “这个,我想想。”郭正域陷入了回忆中,他毕竟没有亲眼看过密诏,只是听张诚说了些大概内容而已,故而能回想的其实也不多,很快便继续道:

    “我记得皇上好像在密诏里说了,他近来因为朝廷上下纷乱,总是睡不好。

    皇上还说,他这个皇帝当得很不容易,可百官们却总是不肯放过他,天天都在指责他这个皇帝的不是。

    最后.皇上好像还问王锡爵,有没有法子能应对百官们的各种逼压弹劾。

    我能想起的就这些了,没有了。”

    郭正域说完后紧紧盯向了张重辉,急着想要知道对方能说出什么法子来。

    然而张重辉却是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只见他面带思索地站起了身来,负手来回踱步间,负在身后的右手食指,似有节奏一般轻轻敲着左手掌心。

    郭正域不由得相信,张重辉这一次是真的在替他思考,出主意。

    思考中的人最忌讳被旁人打断,故而郭正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打搅对方。

    只是也不知为何,郭正域总觉得眼前人的这一行为举动,似乎好像有些熟悉……

    “有了。”张重辉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到书桌旁坐下后,说道:

    “皇上既然写了信给王锡爵,那王锡爵就一定会回信!他回了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让他有什么内容!”

    “你的意思是把信给换了?”

    “对,把他回给皇上的信换了,内容咱们自己编!”

    “可……怎么换?谁去换?驿站的话倒还好说,可我就怕王锡爵会专门派人送信,而且到时候万一对峙起来……”

    “哎呀,你别哩吧嗦顾虑那么多了!想那么多作甚,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忘了吗?干就完了!”

    “问题是怎么干,先要干哪样,你倒是说清楚些啊!”

    “首先,你先着人寻一些王锡爵的字帖来给我,我好仿他的字。为稳妥起见,你最好把他儿子,孙子的字帖也寻些来给我。”

    “啊……好,寻字帖倒不是难事,可时间这么紧,你……仿得过来那么多人的字吗?”

    “这个你别管,我自有办法,接下来我在东宫练字,你别来烦我就行了。”

    “额行!接下来呢?还要做什么?”

    “接下来,你派人盯紧了王锡爵那边的情况,他若是用驿站快马送信,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他专门派专人送信,那……”

    “那怎么办?总不能杀人灭口吧!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急什么?我记得,你的同党李三才,好像是王锡爵的得意门生吧?”

    “不是.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郭美命是沈一贯的学生呢。”

    “.”

    ……

    张重辉跟郭正域在书房里聊了许久,等出来时,天都快黑了。

    “今日是我的寿辰,就不留你下来吃饭了,你回你自己家吃去吧。”

    张重辉没有留郭正域吃饭的意思,直接便是这样送客。

    郭正域也没有要留的意思,一甩袖子就走了。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显然,这对‘师生’关系不睦。

    杨春元更是对张重辉直言道:“张兄……老弟才对,张老弟,你明儿就算还能回去东宫,恐怕也难了啊,郭先生那个小心眼,他肯定会有事没事就来找你茬的!”

    “无妨,对了,今后你唤我明赫就好。”

    “嗯?你终于有字了?谁给你取的?”

    “昨夜祖父托梦给我取的。”

    “呃……够邪门的啊……不过……明赫?什么意思?寓意何在?可有典故?”

    “一个称呼罢了,还需要典故吗?”

    “也是……就像郭先生的字,说实话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骚的字,美命,真美啊!”

    ……

    事情证明,杨春元失算了。

    应该说,所有人都失算了。

    众人都以为,张重辉在旷课一天,重回东宫后,严厉的郭正域定会对其各种刁难才对。

    然而,现实却是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这一次,张重辉是好端端的来了,然而,郭正域却告假了!

    要知道,郭正域可是讲师里头出了名的勤快,除非休息日,其余时候,哪怕是生病了,只要病的不重,就都会坚持到东宫督促太子学习!

    除此之外,更令众人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今儿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居然突然大方了起来!

    平日里扣扣搜搜取凉的几小盆冰块,突然摇身一变,一缸又一缸的遍布了大殿之内内!

    所有人都惊呆了,知道一些事的杨春元更是对张重辉脱口而出道:

    “明赫,怎么你过一趟生辰,东宫就变化如此之大?

    而且昨日郭先生还好端端的去给你送生辰礼呢,今儿他就告假了!

    你……你该不会对他下蛊了吧?还是……你给他下毒了?”

    张重辉无语扶额,道:“你这么会想象,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我写啊!”杨春元高兴道:“忘了跟你说,昨儿我又去书肆看了一下,我的书终于又有一个人买了呢!这可是我卖出去的第一百零一本书!”

    “哦,那恭喜。”张重辉只能是口头恭喜了。

    毕竟他记得这一次,杨春元可是自信无比的大手一挥,一次性刊印了好几千本书。

    然而,在四处找人帮其推销,以及亲朋好友都凑数捧场了的情况之下,才卖出去一百本。

    哦,已经是第一百零一本了。

    多么令人泪目的销量,与本书一样。

    ……

    没有郭正域的第一天过去了,就在众人以为第二天就能看到郭正域痛斥张重辉时!

    第二日,郭正域居然也告假了!

    这还不算完,第三日,第四日,第五……直至第八日,郭正域竟然都在告假!

    理由,则是――病了。

    一连八天,东宫众人都没见到郭正域。

    素来缺心眼的杨春元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关心郭正域,竟当众对着叶向高大声问道:

    “叶先生,都过去这么久了,郭先生怎么还不来啊?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叶向高:“……”

    ……

    事情证明,郭正域没死。

    然而,万历皇帝朱翊钧倒是差点就要被气死了!

    因为,王锡爵回信了!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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