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辉被赶出乾清宫时,夜色已深。

    朱翊钧虽然只是下令将他关到刑部大牢暂候处置,可张重辉也知道,皇帝这回是一定要他死了。

    只是那尚存的些许愧疚,以及那难以被轻易抹灭的畏惧,致使朱翊钧还不敢太快做决定。

    正如张重辉所说的,朱翊钧不敢,他太害怕张居正了。

    来送张重辉去刑部大牢的人,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陈印。

    张重辉似乎并不意外,为什么会是陈印这个千年老二来送他,他只问道: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陈印倒没墨迹,爽快回道:“子时。”

    “几刻?”张重辉又问。

    “刚过四刻。”陈印答道。

    张重辉松了口气,满意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过了四刻,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说明他卜的卦,失灵了。

    “我知道,我没几天活头了。”张重辉突然对陈印提要求,道:

    “骆指挥使同我是亲戚,你看在他的面子上,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最后的愿望?”

    陈印依旧爽快,问道:“什么愿望?”

    “我想要一坛烈酒,越烈越好。”张重辉神情陶醉起来:

    “好久没喝酒了,我想在走之前,好好的醉一回。”

    ……

    陈印的速度十分快,就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般,很快便让人拿来了一大坛烈酒。

    酒之烈,光是闻着就觉刺鼻。

    张重辉像是几辈子没喝过酒的酒鬼一般,在被押去刑部大牢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大口灌酒入喉。

    辛辣的酒水烧得他胃都在火辣,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了好几口。

    也不知道是张重辉的酒量太差,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几口酒下肚而已,他的手就开始像帕金森一样抖来抖去。

    一路下来,酒没喝几口,倒是洒的他衣袍两袖到处都是酒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掉酒缸里去了。

    ……

    张重辉喝醉了,直到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他还在说着令人不明所以的醉话。

    隔壁牢房的‘老熟人’在瞧见张重辉这么个熟人后,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

    乾清宫。

    陈矩将张重辉发了一路酒疯的消息,禀报给了皇帝陛下。

    若是放在以前,朱翊钧定会八卦地询问张重辉都说了一些什么醉话。然而这一次,陈矩等来的却只有一阵长长的沉默。

    朱翊钧已经坐回了他的龙椅上,此刻他双手撑着额头,手肘抵着膝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正呆呆地盯着地上,好像失了魂一般。

    陈矩不知道在这之前,张重辉都跟皇帝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皇帝曾哭得很严重。

    “皇爷……”陈矩试探性地劝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朱翊钧仍旧没有一丁点反应,整个人静的有些不正常。

    陈矩见状心生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皇帝陛下的胳膊,凑近道:

    “皇爷,皇爷?”

    在陈矩的接连几下推碰后,皇帝总算有了反应。

    只见朱翊钧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看见陈矩后,忽地皱起了眉,眼中的茫然更是逐渐转变为了浓浓的困惑。

    “冯大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

    卯时。

    正月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张允修的妻子李氏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囊了,然而今年,她的丈夫却不能陪她回门,理由是亲侄子‘又’坐牢去了,他这当叔叔得想法子把侄子捞出来。

    李氏虽有不喜,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去。

    与此同时,本该在外‘捞侄子’的张允修,刚刚赶到叶向高府中。

    “皇上发癔症了。”

    已经换好官服,准备去出发内阁的叶向高一点也没墨迹,直接便是将宫里最新传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允修:

    “张明赫走后没多久,皇上就在宫里乱喊乱叫。

    一会儿说见到了冯保,一会儿说瞧见了先帝。

    据说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皇上疯了有半个时辰,才终于昏迷过去。”

    张允修似乎并不关心皇帝怎么样了,只问道:“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叶向高道:“宫外的话,只有你和我。”

    张允修又问道:“郑贵妃那边呢?她可有何动作?”

    叶向高摇头:“暂时还没有,锦衣卫那边已经盯着她了,她传不了消息出来。福王府那边也已经盯紧,福王进不了宫。”

    “那两个人……都可靠吗?”张允修问道。

    叶向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张明赫发了一路的疯,很快他发的疯是酒疯一事,就将人尽皆知,你说呢?”

    张允修这才安下心来,同时,他又担心起了另一件事。

    “骆思恭那边,你真能搞定吗?”这一次,轮到叶向高问了。

    张允修迟疑片刻后,握紧拳头道:“今夜你们在东宫,等我消息就是。”

    ……

    张允修撂下话后便离开了,他要去南镇抚司找他的四哥张简修。

    叶向高也坐上轿子,如往常一般去紫禁城内阁,面色之从容,好似什么都不曾知道过一般。

    ……

    宫外可谓是一片祥和,然而乾清宫内,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自打皇帝陛下发了癔症后,陈矩赶忙叫来了御医,同时他也叫来了皇帝陛下的真爱郑贵妃。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皇帝病了,皇太后居然也病了,据说头风发作疼得下不来床。

    皇后倒是没病,但是此刻天才蒙蒙亮,加上郑贵妃特意交代,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别那么快让皇后知道皇帝病倒的消息最好。

    郑梦镜其实并不想隐瞒皇后,但是她没有办法,也没得选了。

    她很清楚,皇后要是知道皇帝病得这么严重,第一件事肯定是下令让内阁那几个老头子带着皇太子进宫,也就是让皇帝事先交代好后事!

    可眼下皇帝都已经病得醒不过来了,能有什么后事可交代?

    到时候怎么交代,交代什么,还不是内阁那帮人说了算!

    郑梦镜很害怕,毕竟文官们对她的意见一直都很大,保不准内阁最后还会假借皇帝口谕为由,直接矫诏处死她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怎么回事,天都亮了,出宫宣福王进宫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郑梦镜对一旁的崔文升骂道。

    眼下,她一个妇人孤立无援,只能盼望亲儿子进宫陪她,保不准……还能让回光返照的皇帝,改立她儿子为太子呢?

    毕竟皇帝本来就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郑梦镜也不知道昨日太子朱常洛都跟皇帝说了些什么,她更不知道张重辉都跟皇帝说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明明大好的改立太子机会,居然又出了岔子,而且张重辉还又把自己给搭进去牢里了……

    “回贵妃娘娘,如今天刚刚亮,想来福王殿下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崔文升回道。

    “赶紧派人再去看看!”郑梦镜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可就算再如何,她也得先让自己的儿子先进宫,绝对不能是太子先进宫!

    “陈矩!”郑梦镜盯着陈矩,一字一句警告道:

    “你是本宫提拔起来的人,记住了,皇后身子不好,千万别让她知道,皇上病倒了的消息!

    另外,让御医们抓紧医治好皇上!还有,身为医者就应该谨口慎言,让他们把嘴都给捂严实了,莫出去乱说胡话!”

    陈矩虽是万般不情愿,却也只好点头应下,谁让他是靠巴结贵妃才得以上位的。

    哪怕陈矩很清楚,皇上要是倒了,十个贵妃都保不住他,可他还是愿意去还这份人情。

    谁让这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人,哪怕不为了他自己,他也要为了皇帝陛下着想。

    ……

    内阁办事处。

    叶向高是第一个到内阁的人,刚来到办公地点没多久,司礼监就来人了。

    来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

    “怎牢张公公亲自大驾光临?”叶向高笑得十分温和,不像其他看不起太监的文官老爷们那般趾高气昂。

    张诚笑道:“闲来无事走动走动,恰好有一份章奏我看不太明白,便来问问阁老。”

    “噢?”叶向高挑眉:“哪份章奏?”

    “是关于西南大捷一事。”张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奏本打开,道:

    “这位叫秦良玉的将领,在此次西南平乱之中频频打胜仗,皇上听闻此事后大喜。”

    说到这里,张诚突然停下,凑近叶向高,低声道:

    “便是连龙体都爽快了不少呢。”

    “能为圣人分忧是为臣子本分。”叶向高说着,话题也跟着一拐,问道:

    “皇上的龙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张诚点点头,话中有话道:“那自然,皇上昨夜都召贵妃娘娘侍寝了。”

    “这样啊……”叶向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皇上怜子。”张诚继续话中有话道:“昨日皇上才召见太子,今日,估摸着便是要召见福王殿下了。”

    话说到这里时,又有人来了,来人是于慎行。

    于慎行的到来,毫无疑问的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怪异交谈。

    张诚跟于慎行之间,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结下了梁子,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于是张诚先走了。

    于慎行没有问叶向高都跟张诚说了些什么,他只严肃地问了叶向高一件事:

    “听说张重辉昨夜下了刑部大牢,可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叶向高顿时满脸惊讶,仿佛全然不知此事,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他又下牢了?哈哈哈!”

    ……

    张重辉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当阵阵有些熟悉的怪味,飘入他那一直以来都不太灵敏的鼻腔中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处了。

    “哈哈哈,张副……啊不,张主簿,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俩居然还能在这种地方碰面!哈哈哈哈!”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隔壁牢房,张重辉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了那个蓬头垢面的白发老人是谁。

    张重辉没有去理沈惟敬,他先是闻了闻衣裳,确定衣袍上全是酒味后,这才揉着晕涨的脑袋坐起身来。

    见张重辉不搭理自己,沈惟敬不乐意了,想他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地步,很大程度就是拜张重辉所赐。

    只不过沈惟敬也看淡了,自打被从朝鲜抓回大明朝后,他已经看淡了生死。

    多活一天是一天,少活一日便早投胎吧。

    至于仇恨什么的,在生死面前,都淡了。

    尽管如此,沈惟敬还是喜闻乐见于张重辉也下牢了,秉着看热闹的心思,他干脆靠在了二人牢房之间的栅栏上,怪笑着调侃道:() ()

    “我记得你酒量挺好的啊,昨儿夜里怎么醉成那副样子?说了一箩筐的醉话,我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听到自己说了醉话,张重辉这才正眼去看沈惟敬,并问道:

    “我都说了些什么?”

    宿醉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后别人帮你回忆。

    然而,此时的张重辉并不害怕别人帮他回忆醉酒后的窘态,他更怕的是,自己万一说漏了什么。

    “你说太多了,我也记不全了。”沈惟敬挠着头上的虱子,笑着道:

    “我记得你喊最多的是,你要泡茶,还专门要泡那什么……

    红色什么料袋里的茶?你还说那茶是你舅家自己种的,不要钱,尽管喝。

    你还嘟囔了句什么……老东西,这茶够判你个死缓了,拿命喝吧就。”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重辉一脸无语,他完全听不懂沈惟敬在说什么,只当对方是年纪大了胡说八道。

    沈惟敬听出了张重辉的嫌弃,他不悦道:

    “我怎么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我还想问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噢,对了!你还大不敬地直呼你祖父的名讳,一口一句:我又不是张居正,关我什么事!

    还有,你还说……”

    许是太久没人说话憋得慌,沈惟敬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张重辉却没有再去理沈惟敬了。他开始盘腿打坐,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事到如今,张重辉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他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尽人事,听天命,做好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

    ……

    正月初二这一日,时间缓缓流逝着,表面看起来,内廷外廷都是那样的平静,且平常。

    内阁如同以往那般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于慎行在散值时,对另外两名阁臣表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太舒服,明日可能来不了了。

    叶向高跟方从哲礼貌性地挽留了一下,说着什么“没有您,我们怎么办”之类的话,于慎行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内阁看起来很平静,乾清宫里的郑贵妃却是慌到坐立难安,她甚至慌到大声斥责御医怎么还没让皇帝醒过来。

    御医们实在是有苦难言,皇帝的身体本就不好,激动大哭之后又莫名发了癔症。

    太医院人人都很清楚,皇帝病成这样是活不久了,偏偏这蛮横的贵妃还把他们关在了乾清宫,不让他们出去!

    这让他们这些只会开补药给皇帝吃的御医们,可怎么办才好啊……

    御医们无奈,郑梦镜又何尝不是,她等了儿子一整天,从天黑等到又快天黑。

    那些派出去宣她儿子进宫的人,都跟泥牛入海一样,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郑梦镜知道情况不妙,可现在她又能怎么办,好在陈矩管着东厂,东厂管着锦衣卫,她也能安心些……

    “陈矩,天都快黑了,要不……”郑梦镜一咬银牙,忐忑说道:

    “要不……你让锦衣卫……去把福王叫进宫里来吧?”

    陈矩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贵妃娘娘!万万不可啊!祖宗规定后宫不得……”

    陈矩没再说下去了,郑梦镜却也知道陈矩要说什么了,左不过就是她一个后宫妇人没资格调动东厂锦衣卫。

    陈矩已经因为人情动用私权,帮贵妃把皇帝病重的消息掩盖至今,他不敢,也不能再过界了!

    毕竟他真正的主子,只有皇帝陛下一个人!

    “贵妃娘娘,事情不能再瞒了,还是……先告诉皇后娘娘吧……”陈矩劝道。

    郑梦镜闻言顿时激动起来,拍桌骂道:“狗奴婢,你想让我死嘛!”

    ……

    乾清宫里乱成一团,贵妃娘娘急得都要上蹿下跳了。

    慌乱之中,郑梦镜甚至都想把张重辉从牢里捞出来帮她想想办法。

    可她连锦衣卫都调动不了,更何况还是被皇帝亲自下令,关押着的张重辉呢。

    ……

    北镇抚司。

    骆思恭有些意外,素来不太搭理他的张简修,居然主动来北镇抚司衙门找他,还说要请他吃酒。

    “呦,张嗣哲,怎么亲自请我了?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

    骆思恭笑眯眯地打趣着,毕竟自打张简修被皇帝下令调到南镇抚司那个清闲地后,几乎没有踏足过这里。

    “还能为什么!”张简修满脸不高兴道:“我侄儿被你手下的陈印无缘无故地抓去了刑部大牢,我请你吃酒是为了贿赂你,这总行了吧?”

    “哈哈哈。”骆思恭笑着搭上了张简修的肩膀,实话道:“这事你贿赂我可没用,是皇上的意思。”

    张简修厌烦地甩开:“就问你今晚去不去吃酒吧!”

    骆思恭苦笑着摇摇头:“恐怕没办法了,陈公公特地交代我,这些日子无事不得离开。”

    “行!”张简修气怒不已,指着骆思恭的鼻子大骂道:

    “老子腆着脸亲自来找你,请你吃酒,你一嘴就回绝了!行!老子今后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姓张!”

    张简修说完就大步离开,一副‘我已经跟你绝交了’的强硬态度。

    骆思恭也是傻眼了,他甚至都没搞懂张简修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一阵犹豫过后,他还是找来了手下陈印:

    “我今晚有事,陈公公要是来找我,你就说我媳妇儿闹着回娘家,我回去收拾她了。”

    陈印什么都没有多问,只点头应道:

    “好的老大,你放心去吧。”

    ……

    骆思恭也是没想到,张简修的腿脚居然那么快,一路打听下他才知道,张简修去了张允修府上。

    虽然不喜欢张允修这个表姑父,但骆思恭还是厚着脸皮敲开了张允修的府门。

    令骆思恭感到意外的是,开门的人居然是张允修本人。

    “表姑父,今儿是大年初二,你不跟我表姑一块儿回门嘛?”骆思恭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张允修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句:“你不也没跟你媳妇儿一块儿回门?”

    “哈哈。”骆思恭干笑两声,问起正事道:“你四哥呢?他说要请我吃酒,怎么躲你这儿来了?”

    “怎么?昨日捉了我侄儿,今日就来捉我四哥了?明儿是不是就要来捉我了?”

    张允修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着,一边往中院走去,尽管没有回头,他也知道骆思恭一直都在跟着他走。

    骆思恭场面笑道:“表姑父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来找你四哥出去喝花酒的,你让他出来吧,别躲着闹脾气了。”

    “那他要是不肯见你呢?”张允修突然停下了脚步。

    骆思恭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张允修对他无奈笑道:

    “算了,你们俩的事我懒得管,这样吧,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劝劝我四哥。

    当然了,我有条件,你得帮我照看好我那在牢里的侄儿,别让他冷着饿着了。”

    “行。”骆思恭爽快应下道:“都是亲戚,帮衬帮衬也应该的。”

    ……

    张允修去劝人了,这一去,不过一刻钟而已,很快便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天也黑了。

    “我四哥说,他已经不想出去吃酒了,干脆就在我府上摆一桌。

    我已经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了,你就在走廊这儿等我四哥吧。

    哦,还有,我待会儿有事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们吃酒了,你们自行方便就是。”

    张允修说的很是淡然,俨然一副不想掺和进这两人之间的态度。

    骆思恭巴不得张允修不在,眼看对方拔腿就走,他还不忘调侃一句:

    “表姑父,出去嫖别太过分,我表姑会吃醋的。”

    本来都已经走了的张允修,在听到这句调侃后,突然折返了回来,他似乎很是气恼,当即摆出一副长辈脸,训斥道:

    “你说的什么荤话?什么意思?还有没有规矩!”

    骆思恭还是嬉皮笑脸着:“哎呀,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记住了,我是你长辈,再有下次我绝不……”

    张允修的这副长辈脸,很快便被打破了,他愣神看着骆思恭的身后,喃喃道:

    “四哥……”

    骆思恭见张允修突然愣神,还喊他身后“四哥”,下意识的反应大过一切理智,他当即便回过头去。

    骆思恭本以为回头就能瞧见张简修,然而,映入眼帘的昏暗走廊上,空无一人。

    电光火石间,骆思恭知道自己中计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尽管他是武将,可就在他回过头的那一个瞬间,张允修袖子里的利刃,已经刺向了他的后背!

    “噗!噗!噗!”

    张允修发疯似地连捅了骆思恭三刀,一刀要比一刀更深!

    骆思恭好歹也是练家子,纵使被捅得喊不出声来,他也还是强忍着剧烈疼痛,回过头去,欲夺张允修手里的刀!

    然而,令骆思恭感到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张允修居然一把将刀丢到了地上!

    下一刻,张允修快步向后跳去,一边发抖,一边诡笑道:

    “骆思恭,刀刃上有剧毒,不出一刻,你便死定了!”

    “哈哈哈!我早就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我做到了!我为我大哥报仇了!”

    张允修越笑越大声,大仇得报使他越笑越癫狂。

    刺骨的疼痛从伤口处发起,朝着全身上下快速蔓延,骆思恭疼得眼冒金星,扑通跪到了地上。

    事到如今,骆思恭知道自己死定了,他看着发疯一般狂笑的张允修,满腔不甘使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牙说道:

    “你敢杀我!我可是天子家臣!你们张家完蛋了!”

    “天子家臣?”张允修停下了癫狂的笑,他捡起刀,走到骆思恭跟前,抬腿便是用力一踹!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骆思恭被踹到躺下,被踹到爬不起身来,张允修才继续嘲讽道:

    “还天子家臣呢?大明都要改朝换代了,死你一条狗而已,又算什么呢?”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骆思恭的意识愈发混沌,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使他拼命咳嗽着,黑血口口喷出,惨状凄然。

    他的喉咙已经被鲜血堵到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疯狂咳嗽着,口齿不清地问道:

    “嗣哲……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张允修其实听不清骆思恭在说什么,但他猜到了。

    张允修笑了,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他笑骆思恭都要死了,居然还在想着他四哥。

    他哭他明明大仇得报,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想见我四哥?”

    张允修目光凄哀地看着七窍流血的骆思恭,他强扯起嘴角,苦笑道:

    “好啊。”

    “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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