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赛以后一部分败者的队员看到结果就直接走了,一部分还留在场内等着看剩下比赛的结果。

    但不管是赢了以后留下来的,还是输了以后留下来的……

    他们眼睛盯着球场,背后却冒着冷汗。

    从立海大的阵营里传过来的冷意……

    我好像闻到了百合花的味道?

    真的不是错觉吗?

    仁王刚才是怎么面对这样的幸村还能装傻然后干脆利落地拿了自己的网球袋跑走的?

    他们连动一下都觉得艰难呢!

    ……这也算是仁王刷新了大家对他的理解?

    除了球技方面进一步的刷新,还有就是惹事的能力和胆子大的程度……

    好不容易顶着幸村的眼神打完了和柳的比赛的柳生看了一眼自己被叉掉的名字,难得并没有感到多少失落:他早知道自己要打赢柳的可能性不高,再想想仁王做了这种事还把幸村撂在这儿了,就知道至少一周的时间里这个U17训练营里是个修罗场(至少对他们立海大的人来说?)。

    真田和柳能扛得住幸村的压力,他可没那个自信。就连赤也都见势头不对赶紧走了……就是可怜了丸井了。

    这么想着,柳生也很利落地拿起了自己的网球袋,离开了网球场。

    他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诧异地推了推眼镜。

    “噗哩,比吕士。”靠在最外面的那座宿舍外墙上对着他招手的人,分明就是那个捅了大篓子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昔日搭档。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柳生道。

    仁王拉着自己的小辫子:“败者收拾行李是统一由大巴车送走的,我一个人能走去哪儿啊?”

    这也是真的。但柳生真觉得,敢那样和幸村打完比赛又走的潇洒的人,说不定真有什么办法离开这儿呢。毕竟幸村的表情……

    也是入队两年从来没见过的呢。

    柳生又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仁王面前:“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有件事想拜托你呢。”仁王笑了笑,对着柳生伸出手:“帮我个忙?”

    ……

    胜者组和败者组很快分了出来。

    斋藤教练拿着比赛结果,语气有些发凉:“看样子比赛都结束了吧?赢的人吃完午饭后集合,和高中生一起训练。输的人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那边的巴士是送各位回去的。辛苦了。”

    他说完转身走回了观察室。

    哐。

    最后留下的只是这个声音而已。

    然后,除了打输比赛的二十三个人(越前和小金并没有参加比赛而是去和德川和鬼切磋了虽然自动算入败组但人不知道在哪里),各自回到了宿舍区收拾行李。

    虽说决出了胜负,但最开始,明明是以搭档的名义做成组合的。

    打赢了的那一个开心是有,但除此以外,心里多少都有着难过。

    于是国中生们纷纷来到了巴士的前面,趁着最后的时间说说送别的话了。

    可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呢?

    夺走机会的人……就是他们自己啊!

    只是巴士前的感伤气氛没有停留多久。

    一阵百合花香飘了过来,正在依依惜别着的几对组合纷纷僵直了身体:幸村来了?!

    咦,对啊!

    仁王也得坐车走的啊!

    最后还是逃不掉吧?

    这么想着,他们的注意力就自然而然转向了停在巴士前面不远距离的立海大的队伍。

    “如果是我,大概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留在这个训练营吧。”柳面对着切原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真田……”

    “前辈你在说什么啊!”切原握紧了拳头,“就算是留下来,我也要靠自己的力量!”

    “你能这么想也不错。回去以后好好练习。”柳摸了摸他的头。

    他在柳的目光下登上了巴士。

    一边的真田冷哼了一声:“何必对他那么温柔。”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有你对他严厉就够了。”柳轻声道。

    真田不想和他争执,又思忖着现在还没出现的仁王,便没有说话。

    那边隔开了更远的距离,是正在话别的丸井和桑原。

    如果看场面,估计想不出来要回家的是桑原吧?

    不过那两个人向来是这种相处模式,外人看着觉得奇怪,桑原本人倒是甘之如饴呢。

    “柳生和仁王都没来?”眼看着桑原和丸井的话也快说完了,真田忍不住皱眉道。

    柳也觉得奇怪:“大概是他们两个有什么话要说吧。”

    正在他们猜测的时候,柳生从宿舍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到他一个人出现,幸村挑了挑眉,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只有你一个人?”

    柳生点了点头:“他说等一会儿再过来。”

    这么说完以后,柳生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车。

    感觉到幸村的气压越来越低,还留在原地的真田和柳也不由得把注意力放在了从宿舍那边过来的方向。

    仁王总是要带着行李过来的吧?

    不然他可怎么回去?

    这么想着,他们却看见应该是去车后面放行李的柳生又重新转了过来。

    “怎么了?”柳问道。

    停顿了一下,柳生从口袋里拿出了叠的整整齐齐的纸片:“仁王让我把它给你。”

    这句话,是对着幸村说的。

    挑了挑眉,幸村抬手接过了叠好的纸片。

    他玩味地看着柳生:“你来的这么迟,就是为了这个?”

    柳生的视线漂移了一瞬(虽然隔着眼镜但是其他人都看出来了!):“算是?”

    深深看了他一眼,幸村决定还是不要在没逮到正主的时候迁怒别人了。

    “我知道了。”他这么说着,低下头打开了纸片。

    而柳生,则动作很快地转身走上了大巴。

    幸村打开了纸片,入眼的就是仁王那很好认的飘逸却足够好看的字。

    “部长:

    有件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作为败组的二十五个人,并不会就这样坐车回家的。几天以后我们就会回来。如果去问高中生的话,他们大概会知道这样的传言:

    如果穿黑外套的人进行挑战,那么,不能拒绝!

    所以正式的比赛,等我穿着黑外套回来再进行也不迟?

    以及,虽然不算是解释,但是幸村你是‘神’啊。‘不想和你比赛’这句话是真话。

    仁王雅治”

    ……

    穿黑外套的人……是怎么回事?!

    幸村握着纸片,抿了抿唇:仁王的这个留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隐藏实力只是因为“能够回来”这种理由的话……

    呵呵。

    幸村抬起头,笑意更深了。

    但他突然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虽然让柳生递信这种事仁王不是干不出来,可柳生就这么爽快的同意?

    还有刚才他看见的……

    幸村的脑子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泡。

    他看向了还开着门的大巴,正打算开口——

    “二十五名获胜的国中生迅速道16面中央球场集合,进行下午的混合训练!”广播的声音响起。

    时间到了吗?

    算了,姑且让仁王逍遥几天好了。

    既然过几天就要回来……(既然是打听就能知道的事,仁王说的估计就是真话了。)

    幸村转过身:“我们走吧。”

    “我以为你想要等仁王。”柳道。

    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幸村笑着摇了摇头:“随他去。反正,我一件一件,都记着呢。”

    这句话的语气很淡,却让听到的人忍不住想要打寒颤。

    柳暗自想:这句话的意思是……

    咦等等,难道我做过的事幸村也记得?!

    ……没有这么记仇吧?

    那边,大巴上。

    切原看着又一个柳生前辈走上大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咦……柳生前辈你……”

    “嘘。”仁王竖起手指。

    他无视掉其他人同样睁大的眼睛和来来回回看着他和已经坐在后排的柳生的眼神,抬手摘掉了头上的假发:“安静点赤也,我可不想让幸村他们发现。”

    “……是你啊,仁王前辈。”切原愣愣地眨了眨眼。

    他看着仁王坐在了柳生旁边,抬手摘下了眼镜又从口袋(真的是百宝箱吗?!)里摸出了湿纸巾擦脸:“……就算我不喊,部长他也很快就会发现的吧?”

    “没关系,我算好时间了。”仁王道。

    果然,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广播的声音就隐约传了过来。

    车内的其他人听着让胜者组集合的广播,心情复杂地同时还是不由得都看向了泰然自若的仁王。

    “你也心真宽。”宍户嗤道。

    “输给幸村我又没什么好丢脸的。”仁王道。

    “可按幸村的意思,你没用出全力?”宍户完全不能理解地看着他,“就算是部长,也应该有要打败他的心情吧?”

    “说什么呢。”仁王露出一个带着狡黠的笑来,“幸村可是‘神’啊,我的话,只要能注视着他的背影就好。”

    “……”

    他这句话引起了车厢内一阵的沉默。

    许久,柳生推了推眼镜:“你难道把这句话写在了给幸村的纸条里?”

    “噗哩?”仁王抬了抬眼。

    “……如果是真的,幸村只会更生气吧。”桑原弱弱道。

    看了一眼大家百味杂陈的表情,仁王忍了几秒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哈哈哈……我说这种话你们也信啊?又不是骑士还做宣誓的。”

    “我就知道你又信口开河了。”柳生淡淡道。

    他迎来了其他人愤怒的眼神:你知道还配合仁王开玩笑?!

    车门缓缓地关上了。

    引擎启动的声音。

    终于停止了笑的仁王微微直起腰,托着腮对着还一直看着他的宍户:“我不是不想打败幸村。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仁王耸了耸肩,“别再看着我了。你没听他们说吗?我说的话怎么能相信。”

    “嗤,既然有这种自觉的话……”宍户咬了咬牙,觉得心气难平地移开了视线。

    而仁王则是暗自勾了勾唇角:打败幸村?

    这种事,他当然做梦都在想。

    一直只能望见背影的,带领着他们夺得了两次全国大赛的冠军,甚至战胜了病痛顶起了立海大一片天的幸村……前世一直相信着他,甚至为了他的“幻影”一次一次帮忙特训甚至把“灭五感”的技巧讲给他听的幸村。

    还有现在的,察觉了他隐约的负面情绪拖着病体也要和他打比赛的幸村。

    对于立海大的人来说,幸村是怎样的存在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仁王知道,他和丸井,会有着相似的答案。

    幸村,是立海大的信仰。

    所以啊,他大概是……既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打败幸村,又害怕这一天真的到来吧。

    因为从二十年后归来的他……已经没有那么喜欢网球了。

    让自己在网球道路上保持着单纯心境的方法,是一遍一遍回想着自己和同伴们奋斗的感情啊。

    如果真的打败幸村……

    仁王想,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的话,他可能,再也没办法保持对网球的热情了。

    这就像是许久以来一直在追逐的目标,一旦达成,空虚感反而会比成就感更先袭来。

    所以不行。

    他对于自己网球生涯的规划,还是有“在U17和接下来的世界杯比赛里大放异彩”这一条的。

    所以不行。

    不能用出异次元。

    一旦用出异次元……他就真的可能打败幸村了。(这样的自信仁王还是有的,并且那个“可能”也可以去掉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他的斗志,就连自己也无法控制了。

    这么想着,仁王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很矛盾对吧?

    既想要在网球上取得成就,又分明明白,自己对网球的感情,再也回不到真正的十几岁时那样的单纯了。

    完全和网球理论里的观点背道而驰。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仁王雅治,对自己的要求只有一点:

    做自己。

    所以承认就好,承认自己的贪心,并且……用尽一切办法,满足自己的贪心。

    他想象了一下幸村看到他的纸条以后会有的表情,捏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噗哩,幸村一定很生气?

    不过比起幸村的怒气,去三船教练的后山训练磨练自己一下,好像更重要一点呢。

    他的那一招……

    应该能在后山的特训里,找到突破的方法吧?

    这么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仁王到底是有一点心虚。

    他掏出了手机。

    山区的信号不好,他打完字的短信好久才发出去。

    你说,有一件事你明知道后果很严重,但做完说不定会对自己有利。你做不做?——仁王雅治

    过了好几分钟。

    你做了什么?——锥生夏树

    也没什么,就是……我不是在参加集训营吗?分组单打比赛,赢的留在营地里,输的去野外进行更激烈的特训。我觉得去特训对自己实力比较有帮助就没认真打比赛。——仁王雅治

    如果只是你说的这样我不觉得是什么严重的事,但少年……你一定有什么没说吧?——锥生夏树

    哦,教练说的是输的拿行李回家。——仁王雅治

    ……和你一组的人,估计会很生气吧。——锥生夏树

    噗哩。——仁王雅治

    没有身临其境,我也不能得出更多的结论了。但是雅治,这样做完了以后你后悔吗?——锥生夏树

    后悔吗?

    仁王自问。

    后悔应该是没有的。

    他其实……在做完了这个决定以后,就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但还是有不安的。因为不管给自己找了怎样的理由,想要实力更进一步也好,觉得后山的特训更有趣也好,说到底他是以一种不认真的态度面对网球和幸村的。

    这样的态度……其实很糟糕。

    但是——

    不后悔。——仁王雅治

    既然不后悔,就继续走下去吧。——锥生夏树

    短短几个来回的信息花了好久才完全传达完整。

    这样长的信号缓冲时间反而让仁王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夏树的信息,勾了勾唇角,收起了手机。

    大巴停了下来。

    司机回过头:“所有人,下车。”

    仁王和一群不明所以的少年们走下了车,就看到斋藤教练,带着小金和越前站在他们的面前:“从现在开始,才是我真正的工作。”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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