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平行时空10
番外13-平行时空10
华衿第二天起得早了些，在餐厅吃完饭时间也还早，她独自往酒店外走去，却在门口被大堂经理拦了下来。
“华小姐，孟先生今天上午有重要会议，不能跟您一起走了，安排的司机已经去开车了，您稍等一下，他今天负责您的出行。”
“不用了，我叫的车已经到了。我今天有私人行程，就不麻烦他的司机了。”
华衿拒绝了大堂经理，在他露出为难表情还想再劝之前点头告辞，径直出了酒店大门。
昨天那场没头没尾的对话后，直到回酒店，她和孟宴臣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沉默不似以往，更像是生气了。
这就生气了吗，没有耐心的大少爷，以前那些追求者，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锲而不舍。
为了避免尴尬，华衿才特意早起自己叫车，他却是直接不去了，说起来，也算一种默契。
今天是最后一天会程，明天就是正月二十九，早上启程回燕城，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一整天，孟宴臣都没有出现。
下午会程过半，华衿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她遥遥往窗外看了一眼，天似乎比前两日黑得更早了些。
临近结束，华衿叫的司机打电话说下雪了，这边风景区人少，等天彻底黑了就不好走了，她连忙跟韩教授说了一声，提前离席。
一出门，明显能感觉到，风更冷了，从领口袖口钻进来的寒意贴上皮肤，直往骨缝里钻，却没有影响华衿的好心情。
天边浓艳的绀青色由浅到深，落入地平线时已经变成夜的黑色，雪花飞舞，美不胜收。
这是燕城鲜见的，属于北方的景致。
她不禁雀跃起来。
从西三环开向北三环，靠近市区的地方热闹极了，华衿靠着车窗往外看，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挂在路边的商店外，新的一年在风雪中无数红润的笑脸里，即将喧然而至。
“真热闹。”
“这还叫热闹呀？还是南方晚上热闹，咱们东陵太冷了，天又黑得早，快过年了，再晚来一会儿，这路上的商店也都关了。”司机笑道。
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两公里，刚下高架车就走不动了，司机下去看了看，回来说，前面积了点雪路滑，几辆车连环追尾，往前堵死了，单行道也退不回去。
华衿低头搜了搜天气预报，未来的几个小时都是小雪，她看周围路上还有行人，直接下了车准备步行，吩咐司机一会不堵了就回去，今天不用接她。
东陵的气候跟燕城真的很不同，夹着雪花的风刮在脸上，像刀片一样锋利，华衿走了一会儿就意识到她还是穿少了，室外比她想象的还要冷。
可寒冷无法磨灭越发轻快的心情，她在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给妈妈一个惊喜呢？
安杭为了一首歌的编曲，已经在东陵闭关了快半年，见她一面，也是华衿这次来东陵的唯一原因。
按着地图指示，快到安杭住的小区时，华衿抬起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喃喃了一句没有把雪拍清楚，她又弯了弯眼睛，准备发给安杭。
【音频】
【位置-南华市青云湖度假风景区】
看见安杭发的消息，华衿愣了一下，对着自己还未发出的照片，点了取消发送。
【在忙吗？】
华衿刚回复了一个没有，那头的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点了转语音通话，不想让安杭看见自己站在雪里。
“在干什么宝贝？怎么不接视频？”那头的声音欢快到有些兴奋。
“嗯…因为我刚从分公司开完会出来，手机快没电了。”华衿下意识撒了谎。
“在忙呀？那我晚点再…”
“不忙了！已经不忙了，我一个人在燕江边散步呢。”
“怎么不回家？又跟你爸爸吵架了吗？”
“…没有。”
那头静默一瞬。
“你还能骗得了我呀？说说吧，为什么？”
“不想相亲。”
“他要你去联姻吗？选了谁？你才多大…我去跟他说。”
“不用了，妈妈不用了，已经取消了。”
华衿已经可以想象到华天渺会怎么说，无非就是拿她威胁安杭，拿安杭威胁她。
那边静默了一瞬。
“衿衿，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妈妈，我不喜欢任何人，不想要任何人。”
“为什么？是因为我和你爸吗，宝贝，我们已经离婚了，是什么困住了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他们。”
“大概是，你初中的时候吧。”
“你后悔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安杭毫不迟疑，“为什么要后悔，我跟你爸爸结婚才能有你，而且，华家能给你的比我多得多，他又很爱你，人都是现实的。”
“爱是可以给很多人的吗？”
“如果你想要的东西太美好，那是不可能的，不会有那种东西，不会有谁永远只爱你，当然，除了爸爸妈妈…”
“知道了，妈妈，公司来电话了，以后再说吧。”华衿轻声打断。
挂了电话，她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直的手指，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彻底，天上没有星星，路灯和薄弱的雪反着光，照亮了空荡无人的长街。
更不妙的是，这一带很不好打车，手机在寒冷的环境里掉电飞快，早就变红见底，华衿给司机打电话，还未接通屏幕就彻底黑了下来。
她只能原路返回到靠近市区的地方打车，在雪里站了这么久，膝盖和小腿都冻得发痛，她一言不发，循着记忆往南走。
不知走了多久，华衿觉得有些不对，她明明记得是这个方向，可熟悉的商圈没有出现在眼前。
她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居民区，商店大都关门了，只有一个便利店亮着灯。
雪好像更大了，居民楼灯火通明，几个小孩在广场上玩，华衿找了个路边的长椅，拨开积雪露出一个人的位置，坐下看他们放烟花。
不知看了多久，楼上喊人，最后两个孩子也应了声要走，那个约莫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回头看了看，抬步朝华衿跑来。
“姐姐，还有几个没放完，送给你，新年快乐。”
“啊…谢谢你，不用了，我不会放这个。”华衿冲她笑了笑。
“叫我哥哥帮你放。”
楼上又传来喊声，另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也跑过来，一手拉起妹妹，一手把小纸盒塞进华衿手里。
“火柴也给你，姐姐，我爸喊我们回家了，你放完也赶快回家吧。”
“姐姐说她不会放。”
“姐姐都是大人了，大人肯定会放烟花的。”
“大人也可能不会放烟花。”
“那姐姐肯定也有哥哥，姐姐的哥哥会帮她放烟花，就像我会帮你放。”男生一边胡乱点头，一边拖着小女孩走远了。
四周又没人了，远处的万家灯火让周围显得更安静，华衿动了动腿，大概因为在雪夜里坐了太久，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冷，只余麻木。
一辆车碾着雪疾驰而过，华衿回过神来。
该回去了。
她慢吞吞地把烟花和火柴盒塞进羽绒服口袋，正想起身，余光却看到那辆疾驰过去的车又开了回来。
……
孟宴臣已经开着车在东陵北城区转了一个多小时，韩教授说联系不上华衿之后，一种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充斥在他的心口。
第二次失手打碎玻璃杯后，他终于忍耐不住。
“宴臣，你是不是多虑了，小衿去找她妈妈了，安杭就住在北三环的清陵苑。”
“那为什么关机。”
“这…可能是母女两个聊天没注意到手机没电吧。”
“她没有用我留的车和司机，我去找找，如果你联系上她，我就回来。”
孟宴臣在清陵苑附近绕了好几圈，心下安慰自己，兴许华衿就是因为跟妈妈长聊，忘记看手机罢了。
他在偌大的城市里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更别说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鲜少有人在大街上徘徊。
他松了一口气，开车经过一个居民区，这里在清陵苑的西南方向，已经偏离到市区的路线，刚才遥遥看见这个方向有人在放烟花，这会儿倒没了，冷冷清清的广场上寂静无人。
孟宴臣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半晌，突然踩了刹车。
是有个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吗？
好像没有，那一晃而过的白色，是雪吗？
是雪吧。
他掉头开了回去。
越来越近，皑皑苍雪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浮现，白色的羽绒服和浅蓝色的牛仔裤在视野里越发清晰。
孟宴臣明明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对着从没见过的陌生打扮，心跳愈烈，生出不安的直觉。
他下车跑了过去，看清那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
“衿衿，衿衿，你还好吗…”
孟宴臣捧起华衿的脸，只觉得像捧着一块冰，她慢吞吞地抬眸，眼睫上的雪片落下来，融化在他的指尖。
“你怎么在这里？冻坏了没有？快去车上，还能不能走？”
孟宴臣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华衿，搂起包成一团的她，大步流星把人塞进车里，只恨暖风不够热烈，吹了半天她的手还是冰凉蜷曲着，苍白的脸上蔓延出不正常的红。
“在这等等我，我们马上去医院。”
孟宴臣有些慌了，他握着华衿的手，怎么也捂不热。她又一声不吭，表情木讷迟钝，像注视着他，仔细一看，瞳孔却没有焦点。
他小跑着去便利店买了热饮，回来时，华衿已经意识回笼，她侧头看向冒着风雪跑近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豆奶，趁热喝一点。”
纸杯温热，让麻木的双手逐渐恢复触觉，他的手却比豆奶更加温暖，及其自然地握了她一下。
不是梦。
“不喜欢豆奶还有别的，咖啡奶茶？粥？看看想喝哪个？”孟宴臣打开手中的纸袋。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开口，孟宴臣松了口气。
“韩老师说你关机了联系不上，我出来找找。”
“你知道我在那里？”
“不知道，所以就在附近转转。”
“……”
华衿把脸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你又生气。”
“没有生气，没有生你的气。”孟宴臣苦笑一声。
他分明是气自己，气自己坏心预谋，到头却不敢付诸行动，华衿问出那句话时，孟宴臣也想过把一切告诉她。
告诉她，他们真的很相爱，是很亲密的家人，是彼此生命里很珍贵的日光。
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每天都非常想她，每天都因为她的冷待而难过不安。
他是31岁的孟宴臣，知道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他也多的是办法让她相信。
可他不敢说，只是让她耳闻，共情那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自己，都让他难以忍受。
阴暗的心思与刻在骨子里的信条撕扯着他，让他陷入自厌迷茫，陷入无尽自省，除了落荒而逃，避免露出更多马脚把她推得更远，他想不到任何办法。
“我永远不会…再那么对你。”
永远不会再企图用伤害强迫她走到自己身边，用控制欲填补安全感。
可华衿不能参透他的内心。
“你就吹吧，还永远不会再生气，你像脾气那么好的人吗。”
“我脾气不好吗？”
孟宴臣侧头看了一眼，她嘟嘟囔囔，缩在他的羽绒服里露出张别别扭扭的脸，咬着吸管不看他。
“你觉得呢，以前每次见你都黑着张脸，像烦得要死一样。”
“…有吗？”
“所以我才好奇，遇到什么麻烦能让你拉下脸做这些，你演得漏洞百出。”
“…没有演，起码你在的时候没有，能见到你，我是真的很开心。”
“……”
华衿又把头往里缩了缩，被暖风和周身的乌木香烘得有些脸热。
到医院楼下，她才再次打破沉默。
“…真的没有什么麻烦？”
“非要说的话，也有一个。”孟宴臣无奈道。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来听听，不过分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帮你哦。”
“有点过分，你大概…暂时帮不了我。”
他伸手给华衿带上兜帽，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羽绒服也给她捂严实，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满含笑意。
“下车吧，希望以后可以得到你的帮助。”
华衿第二天起得早了些，在餐厅吃完饭时间也还早，她独自往酒店外走去，却在门口被大堂经理拦了下来。
“华小姐，孟先生今天上午有重要会议，不能跟您一起走了，安排的司机已经去开车了，您稍等一下，他今天负责您的出行。”
“不用了，我叫的车已经到了。我今天有私人行程，就不麻烦他的司机了。”
华衿拒绝了大堂经理，在他露出为难表情还想再劝之前点头告辞，径直出了酒店大门。
昨天那场没头没尾的对话后，直到回酒店，她和孟宴臣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沉默不似以往，更像是生气了。
这就生气了吗，没有耐心的大少爷，以前那些追求者，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锲而不舍。
为了避免尴尬，华衿才特意早起自己叫车，他却是直接不去了，说起来，也算一种默契。
今天是最后一天会程，明天就是正月二十九，早上启程回燕城，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一整天，孟宴臣都没有出现。
下午会程过半，华衿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她遥遥往窗外看了一眼，天似乎比前两日黑得更早了些。
临近结束，华衿叫的司机打电话说下雪了，这边风景区人少，等天彻底黑了就不好走了，她连忙跟韩教授说了一声，提前离席。
一出门，明显能感觉到，风更冷了，从领口袖口钻进来的寒意贴上皮肤，直往骨缝里钻，却没有影响华衿的好心情。
天边浓艳的绀青色由浅到深，落入地平线时已经变成夜的黑色，雪花飞舞，美不胜收。
这是燕城鲜见的，属于北方的景致。
她不禁雀跃起来。
从西三环开向北三环，靠近市区的地方热闹极了，华衿靠着车窗往外看，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挂在路边的商店外，新的一年在风雪中无数红润的笑脸里，即将喧然而至。
“真热闹。”
“这还叫热闹呀？还是南方晚上热闹，咱们东陵太冷了，天又黑得早，快过年了，再晚来一会儿，这路上的商店也都关了。”司机笑道。
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两公里，刚下高架车就走不动了，司机下去看了看，回来说，前面积了点雪路滑，几辆车连环追尾，往前堵死了，单行道也退不回去。
华衿低头搜了搜天气预报，未来的几个小时都是小雪，她看周围路上还有行人，直接下了车准备步行，吩咐司机一会不堵了就回去，今天不用接她。
东陵的气候跟燕城真的很不同，夹着雪花的风刮在脸上，像刀片一样锋利，华衿走了一会儿就意识到她还是穿少了，室外比她想象的还要冷。
可寒冷无法磨灭越发轻快的心情，她在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给妈妈一个惊喜呢？
安杭为了一首歌的编曲，已经在东陵闭关了快半年，见她一面，也是华衿这次来东陵的唯一原因。
按着地图指示，快到安杭住的小区时，华衿抬起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喃喃了一句没有把雪拍清楚，她又弯了弯眼睛，准备发给安杭。
【音频】
【位置-南华市青云湖度假风景区】
看见安杭发的消息，华衿愣了一下，对着自己还未发出的照片，点了取消发送。
【在忙吗？】
华衿刚回复了一个没有，那头的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点了转语音通话，不想让安杭看见自己站在雪里。
“在干什么宝贝？怎么不接视频？”那头的声音欢快到有些兴奋。
“嗯…因为我刚从分公司开完会出来，手机快没电了。”华衿下意识撒了谎。
“在忙呀？那我晚点再…”
“不忙了！已经不忙了，我一个人在燕江边散步呢。”
“怎么不回家？又跟你爸爸吵架了吗？”
“…没有。”
那头静默一瞬。
“你还能骗得了我呀？说说吧，为什么？”
“不想相亲。”
“他要你去联姻吗？选了谁？你才多大…我去跟他说。”
“不用了，妈妈不用了，已经取消了。”
华衿已经可以想象到华天渺会怎么说，无非就是拿她威胁安杭，拿安杭威胁她。
那边静默了一瞬。
“衿衿，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妈妈，我不喜欢任何人，不想要任何人。”
“为什么？是因为我和你爸吗，宝贝，我们已经离婚了，是什么困住了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他们。”
“大概是，你初中的时候吧。”
“你后悔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安杭毫不迟疑，“为什么要后悔，我跟你爸爸结婚才能有你，而且，华家能给你的比我多得多，他又很爱你，人都是现实的。”
“爱是可以给很多人的吗？”
“如果你想要的东西太美好，那是不可能的，不会有那种东西，不会有谁永远只爱你，当然，除了爸爸妈妈…”
“知道了，妈妈，公司来电话了，以后再说吧。”华衿轻声打断。
挂了电话，她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直的手指，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彻底，天上没有星星，路灯和薄弱的雪反着光，照亮了空荡无人的长街。
更不妙的是，这一带很不好打车，手机在寒冷的环境里掉电飞快，早就变红见底，华衿给司机打电话，还未接通屏幕就彻底黑了下来。
她只能原路返回到靠近市区的地方打车，在雪里站了这么久，膝盖和小腿都冻得发痛，她一言不发，循着记忆往南走。
不知走了多久，华衿觉得有些不对，她明明记得是这个方向，可熟悉的商圈没有出现在眼前。
她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居民区，商店大都关门了，只有一个便利店亮着灯。
雪好像更大了，居民楼灯火通明，几个小孩在广场上玩，华衿找了个路边的长椅，拨开积雪露出一个人的位置，坐下看他们放烟花。
不知看了多久，楼上喊人，最后两个孩子也应了声要走，那个约莫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回头看了看，抬步朝华衿跑来。
“姐姐，还有几个没放完，送给你，新年快乐。”
“啊…谢谢你，不用了，我不会放这个。”华衿冲她笑了笑。
“叫我哥哥帮你放。”
楼上又传来喊声，另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也跑过来，一手拉起妹妹，一手把小纸盒塞进华衿手里。
“火柴也给你，姐姐，我爸喊我们回家了，你放完也赶快回家吧。”
“姐姐说她不会放。”
“姐姐都是大人了，大人肯定会放烟花的。”
“大人也可能不会放烟花。”
“那姐姐肯定也有哥哥，姐姐的哥哥会帮她放烟花，就像我会帮你放。”男生一边胡乱点头，一边拖着小女孩走远了。
四周又没人了，远处的万家灯火让周围显得更安静，华衿动了动腿，大概因为在雪夜里坐了太久，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冷，只余麻木。
一辆车碾着雪疾驰而过，华衿回过神来。
该回去了。
她慢吞吞地把烟花和火柴盒塞进羽绒服口袋，正想起身，余光却看到那辆疾驰过去的车又开了回来。
……
孟宴臣已经开着车在东陵北城区转了一个多小时，韩教授说联系不上华衿之后，一种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充斥在他的心口。
第二次失手打碎玻璃杯后，他终于忍耐不住。
“宴臣，你是不是多虑了，小衿去找她妈妈了，安杭就住在北三环的清陵苑。”
“那为什么关机。”
“这…可能是母女两个聊天没注意到手机没电吧。”
“她没有用我留的车和司机，我去找找，如果你联系上她，我就回来。”
孟宴臣在清陵苑附近绕了好几圈，心下安慰自己，兴许华衿就是因为跟妈妈长聊，忘记看手机罢了。
他在偌大的城市里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更别说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鲜少有人在大街上徘徊。
他松了一口气，开车经过一个居民区，这里在清陵苑的西南方向，已经偏离到市区的路线，刚才遥遥看见这个方向有人在放烟花，这会儿倒没了，冷冷清清的广场上寂静无人。
孟宴臣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半晌，突然踩了刹车。
是有个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吗？
好像没有，那一晃而过的白色，是雪吗？
是雪吧。
他掉头开了回去。
越来越近，皑皑苍雪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浮现，白色的羽绒服和浅蓝色的牛仔裤在视野里越发清晰。
孟宴臣明明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对着从没见过的陌生打扮，心跳愈烈，生出不安的直觉。
他下车跑了过去，看清那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
“衿衿，衿衿，你还好吗…”
孟宴臣捧起华衿的脸，只觉得像捧着一块冰，她慢吞吞地抬眸，眼睫上的雪片落下来，融化在他的指尖。
“你怎么在这里？冻坏了没有？快去车上，还能不能走？”
孟宴臣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华衿，搂起包成一团的她，大步流星把人塞进车里，只恨暖风不够热烈，吹了半天她的手还是冰凉蜷曲着，苍白的脸上蔓延出不正常的红。
“在这等等我，我们马上去医院。”
孟宴臣有些慌了，他握着华衿的手，怎么也捂不热。她又一声不吭，表情木讷迟钝，像注视着他，仔细一看，瞳孔却没有焦点。
他小跑着去便利店买了热饮，回来时，华衿已经意识回笼，她侧头看向冒着风雪跑近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豆奶，趁热喝一点。”
纸杯温热，让麻木的双手逐渐恢复触觉，他的手却比豆奶更加温暖，及其自然地握了她一下。
不是梦。
“不喜欢豆奶还有别的，咖啡奶茶？粥？看看想喝哪个？”孟宴臣打开手中的纸袋。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开口，孟宴臣松了口气。
“韩老师说你关机了联系不上，我出来找找。”
“你知道我在那里？”
“不知道，所以就在附近转转。”
“……”
华衿把脸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你又生气。”
“没有生气，没有生你的气。”孟宴臣苦笑一声。
他分明是气自己，气自己坏心预谋，到头却不敢付诸行动，华衿问出那句话时，孟宴臣也想过把一切告诉她。
告诉她，他们真的很相爱，是很亲密的家人，是彼此生命里很珍贵的日光。
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每天都非常想她，每天都因为她的冷待而难过不安。
他是31岁的孟宴臣，知道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他也多的是办法让她相信。
可他不敢说，只是让她耳闻，共情那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自己，都让他难以忍受。
阴暗的心思与刻在骨子里的信条撕扯着他，让他陷入自厌迷茫，陷入无尽自省，除了落荒而逃，避免露出更多马脚把她推得更远，他想不到任何办法。
“我永远不会…再那么对你。”
永远不会再企图用伤害强迫她走到自己身边，用控制欲填补安全感。
可华衿不能参透他的内心。
“你就吹吧，还永远不会再生气，你像脾气那么好的人吗。”
“我脾气不好吗？”
孟宴臣侧头看了一眼，她嘟嘟囔囔，缩在他的羽绒服里露出张别别扭扭的脸，咬着吸管不看他。
“你觉得呢，以前每次见你都黑着张脸，像烦得要死一样。”
“…有吗？”
“所以我才好奇，遇到什么麻烦能让你拉下脸做这些，你演得漏洞百出。”
“…没有演，起码你在的时候没有，能见到你，我是真的很开心。”
“……”
华衿又把头往里缩了缩，被暖风和周身的乌木香烘得有些脸热。
到医院楼下，她才再次打破沉默。
“…真的没有什么麻烦？”
“非要说的话，也有一个。”孟宴臣无奈道。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来听听，不过分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帮你哦。”
“有点过分，你大概…暂时帮不了我。”
他伸手给华衿带上兜帽，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羽绒服也给她捂严实，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满含笑意。
“下车吧，希望以后可以得到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