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她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这双手曾拿剑指过她,也曾为她挡过耳光,是他吗?

    萧安乐的心砰砰直跳,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飞快地抬起头,生怕人消失了,待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眼圈一红脱口唤道:“谢倞祤……。”

    谢倞祤坚硬的心忽地就软了,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将他来时的怨气全都吹拂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怒似喜似疼似痒,来不及理清为何会这样,手就先一步往下,五指缠绕,牵住了萧安乐的。

    “为何要哭?”谢倞祤皱眉,眸光染上温度,话毕抬眸看向刘九渊时又陡然变得冰冷狠厉。

    刘九渊被看得后背发寒,讪笑道:“安乐,你无事乱跑什么,为父找不到你人快担心死了,我不过在书房处理了些圣上交代的事儿,奉茶的丫鬟就来禀你人不见了,派人去寻你也没寻到。”

    萧安乐勾唇只觉得讽刺,她的好爹爹果真擅长颠倒是非,为了保住那张像树皮一样褶皱横生的脸面,竟不惜黑白颠倒,甚至把圣上都搬了出来。

    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刘九渊的脸面又与她何干?

    “我在花厅坐了大半个时辰,并未见着侍候的丫鬟便出去走了走。安乐也不知爹爹处理的是如此重要的事,若是知道,即使等到明日也能等的。”萧安乐的语气平静无波,说完轻轻回握住了谢倞祤。

    有他在,她莫名觉得安心,即使要把家丑撕扯出摆在明面上也并未觉得尴尬。

    “这就是侯爷的待客之道?侯爷难不成忘了,安乐如今是吾的妻,相府的女主人,绝不是个阿猫阿狗就能欺负的。”谢倞祤睨了一眼刘九渊,面上的寒意越发瘆人。

    “哼,驸马爷如此忙,我们来祝寿岂不是误了驸马爷的正事,待圣上追究起来驸马爷再怪我等,要本世子说还祝什么寿,李飞,走。”言蔺起身作势要走,他早就看刘九渊不顺眼,若不是为了见萧安乐一面,他才不会自降身份的来给这老匹夫祝寿。

    那日山洞里匆匆一别,他有许多话要问萧安乐,最想问的便是她可愿意和他远走高飞?

    刘九渊登时白了脸,干咳两声堆笑道:“世子误会本侯了,世子和谢相能屈尊来为本侯贺寿,本侯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有那等龌龊想法?”

    刘九渊话毕,语气一转厉声吩咐道:“翠喜,将碧童唤来,本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吩咐下人好生侍候好郡主,他就这般办事的?太不像话了,不吃几下板子,怕是学不会规矩!”

    正进来的碧珠将刘九渊的话听个正着,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头磕的砰砰响仿佛不疼似的:“求侯爷饶命,求侯爷饶命,弟弟年幼体弱,吃不住这些板子啊。”

    萧安乐冷笑一声,上前扶起碧珠,拍拍她的手示意碧珠安心。

    刘九渊打得主意她怎会不知,他这是在借碧童敲打她,可惜刘九渊并不了解她,她是胆小软弱,却不是任人欺压全然不会反击的软弱。

    “下人不懂规矩,爹爹私下说教几声便是。况这府上不懂规矩的多的是了,若是都要叫来挨上几板子,怕是一天的功夫都不够,女儿无事倒是能等的,只是不知相爷和世子能不能等的。”

    说着萧安乐又走回谢倞祤的身边,她有些心虚,毕竟借了谢倞祤的虎威,但见他并不介意,只身躯斜了斜半靠在她身上,掩唇轻咳着。

    萧安乐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去,手绕过谢倞祤的背轻轻拍打着,她满心都是谢倞祤的伤势,也就没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些亲昵,更没有注意到言蔺投来的复杂眼神。

    谢倞祤却瞧的分明,唇角几不可察的扬了扬。

    刘九渊还在想着萧安乐的话,整个人处在茫然惊愕中,接连两次当众让他下不来台,这还是他那个忍气吞声的女儿吗?

    然而这疑问也就一闪而过,随后他便意识到花厅中的气氛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他来不及深究,只知道断不能在谢倞祤和言蔺面前丢了面,于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做出一副随和的父亲模样来。

    “咳咳……多日未见,安乐变得爱说笑了。也罢,今日让谢相和世子见笑了,家丁无状,改日定会重重责罚。谢相、世子这厢请,浊酒已备,可要赏脸小酌几杯才是。”

    打完圆场,刘九渊没忍住侧目又看了眼萧安乐,她面上无波,依旧恬静柔弱,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浑然不像是能说出方才那番夹枪带棒话的人。

    许是如今身份不同了便有了些底气,可这底气总归不是她自己的,没有谢倞祤,她什么都不是,锁在小院的那几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连个丫鬟都能欺辱她,软弱的让他都快忘了她的存在,可见本性如此,不足为虑。

    就算她帮圣上立下功劳,圣上也不会大肆嘉奖,还是会将她送的远远的,保她一命罢了,对他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般一想,刘九渊便放下心了,不甚在意的捋了捋胡须:“安乐一起,安乐许久没有陪爹爹用过膳了。”

    “是。”萧安乐忍着心中的反感应下了,这种父女情深的戏码真的不适合她和刘九渊。

    丫鬟们已将膳食布好,刘九渊在主位落了座,萧安乐挨着谢倞祤在左手侧坐下了,方坐定就见原本跟在后面的言蔺转身走向了刘九渊的右手,特意空了一个位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萧安乐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言蔺的脾气张扬乖戾,她摸不准他要做什么,为免无端惹着他,让他再做出什么更不合规矩的事,只眼观鼻鼻观口权当没有看见。

    只是谢倞祤……萧安乐感觉到谢倞祤的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她抬头想要看清他眼中的含义,却只看见菱角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双唇。

    他侧过脸,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萧安乐便吃不准他的心思了,眼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规规矩矩的坐好了。

    因言蔺这一举动,席间颇为尴尬,刘九渊自然也不会上赶子惹这祖宗,只无关紧要的寒暄了两句,之后谁都不再言语,整个厅中就只能听到碗箸的相碰声。

    萧安乐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谢倞祤,见他很少动筷,便夹起一筷箸素鸡放在了他的蝶中,他的口味偏淡,这满桌子大鱼大肉并不对他的胃口,只有这素鸡还算清淡,他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

    谢倞祤瞥了眼碟中的素鸡,眉头微微皱了下,拿起筷箸夹起来吃了。

    萧安乐便又夹了片。

    席间的气氛慢慢好了些。

    “翠喜,去酒窖将最后一坛青梅酒取来。”刘九渊难得露出了笑容:“这是长柔亲自酿的,只剩下最后一坛,我一直都未舍得喝。你们都是长柔在意的人,今日取来与你们同喝,长柔在天有灵也会开心的。乐儿,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偷喝还醉在了酒窖里,可把长柔和我急坏了,差点把府上翻了个底朝天。你倒好,睡的那叫一个香甜,把你母后气得再也不许你沾酒,你还记得吗?”回忆起往事,刘九渊的神色有些黯然。

    “嗯,记得。”萧安乐也想起来了,那时刘九渊对她疏离中又带了丝亲近,俨然一副严父模样。如果时间只停留在那个时候,他也算得上是个好父亲好夫君。

    然事实是,他有香姨娘,还有个宝贝疙瘩刘昀谦,纵使如言蔺的母亲王氏所言,香姨娘是母后指给他的,可若刘九渊不想,母后又怎会强迫他?

    此刻他作出的深情便像个笑话,她若信了便真真愚不可及,在刘九渊眼中,她和母亲都不过都是他在外立人设的工具罢了。

    正这般想着,翠喜已经取来了酒,酒已分装入瓶,身后的丫鬟正要侍候斟酒,碧珠上前道:“我来吧。”

    萧安乐抬眼,碧珠是她的人,斟酒这种低等丫鬟的活她早就不用再做,许是还在担心刘九渊会难为碧童才特意示好,其实她已打算将碧童讨过来去相府当差了,然眼下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萧安乐便没说什么,随碧珠自己去了。

    “听说世子月底会去军中报道?世子怎么会突然想要去参军了?”刘九渊停下筷箸,话语间满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萧安乐闻言兀地将头抬了起来,言蔺生性张扬,最怕约束,这样一个人要去参军,莫怪刘九渊会疑问,就是她也很是不解。

    萧安乐愣愣的看着言蔺,言蔺也正痴痴的看着她,四目相对,竟都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

    只是还没来的及去想言蔺眼神中的含义,萧安乐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后知后觉的转过脸,就见谢倞祤端起了酒杯,微昂的脖子上喉结突出,如霜的眸子里却是空无一物。

    萧安乐后怕的吞咽了口口水,忽然就觉得有些渴,于是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碧珠见状不由捏紧了帕子,瞥见刘九渊投来的目光,浑身一个机灵,将心头的冲动压下了。

    刘九渊在书房里说过的话回响在她的耳边:“碧童是平步青云还是死无葬身端看你的表现了。”

    侯爷说了给郡主和相爷下的只是种阴阳情蛊,为的是让他们早日圆房,不会要人命。

    碧珠暗暗宽慰自己,在刘九渊的逼视下,上前将萧安乐和谢倞祤的杯子又斟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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