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娴一路溜回房间，平复了下呼吸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所以池栩拒绝过那么多次递来的东西，唯独她好心塞的这次被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最令人吃惊的他过了那么多年竟然还记得。
这也太魔幻了点。
初娴转悠了一忙里忙外最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等心里那点儿澎湃劲头过了后缓缓掏出手机点开跟池栩的微信对话框，删删打打纠结半天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她咬着指甲，皱眉。
就这么直接问人家高中的事会不会很冒犯？毕竟那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块伤疤。
但是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初娴心里都发痒。
十五分钟过去，对面突然来了条消息。
池栩：【你对着聊天框打十五分钟字了】
池栩：【你在写论文？】
初娴【……】
她在心底里骂了句脏话。
他怎么知道的啊啊啊啊啊——
池栩像是看出来她的局促，直截了当道：【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我没什么避讳的】
就在刚刚还有一堆话要问的咸鱼突然没了动静，这会儿一想，她到底有什么好要问的？不就是她在他高中顺手往人抽屉塞了点东西时隔多年当事人发现了来感谢一下么？
这么简单一件事确实没什么要问的。
可是初娴有种莫名的别扭，她好像不只单纯想知道这一件事，她还想知道池栩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的，和她一个班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转班后过得如何等等。
她都想知道。
初娴怪异地想要弄清楚那副惊为天人的皮囊下装载了一个怎样的灵魂，说得更直白点——她开始迫切渴望了解池栩。
初娴不知道这些凭空生出来的奇怪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也明白以现在的身份问这些不合适，欲望和理智强烈冲撞致使她会对着聊天框踟蹰犹豫。
初娴：【你那天不吃饭是因为……】
池栩：【没钱】
“……”
初娴盯着手机屏幕上回复过来两个简短的字怔了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料到池栩会说得如此直白。
她原以为今非昔比的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在面对过往的落魄困窘的生活情况会有所遮掩或者隐瞒，但是池栩好像没有这种打算。
池栩：【我读高中时我家里条件很差，你能听到的传闻，不全是空穴来风】
初娴拧着眉头，神色复杂。
她听到的传闻——
父亲喝酒赌博欠钱，母亲傍上大款跑了……
她甚至不敢细想，只能默默祈祷这是假的。
池栩继续：【今天那句谢谢，算我替十六岁池栩讲的，他一直想着有机会当面道谢来着】
池栩：【如果这么算起来，你是不是得算我半个高中同学】
池栩：【初娴老师？】
……
初娴凝眸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呆若木鸡。
心脏突然砰砰砰跳了几下。
什么十六岁！？什么半个高中同学？什么初娴老师！？？
你这是犯规！犯规！！
初娴捂着胸口企图安抚作祟的心跳声，握着手机的手一抖，摁了个表情包出去。
初娴：【太上皇驾到.jpg】
池栩：【？】
有时候池栩觉着初娴这人的表情包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
翌日八点多，剧组驱车到达了城郊露营点，拍摄地早已经架好了长枪短炮。
初娴对着商务车镜子里的自己造型看了眼，波浪卷大红唇，短款露脐上衣配喇叭裤，刚做造型时她迷迷糊糊的没睡醒，这会儿却是觉着太夸张。
她问了嘴巴副驾驶的对接导演：“pd我这个妆造是不是有点过于……浓艳了，露营不是该穿得舒服点？”
pd笑了声打趣：“录第一期总要精彩亮相一下吧，现在可能是你们最体面的一次了。”
初娴：“……”
听这话她好像进了什么贼船。
她来参加的是露营慢综没错吧？
商务车依次开进，众人下车，初娴扫了眼周围人，确实是一个个闪亮登场。
——手里还拿着节目组提供的大包小包露营用具，看起来有种拖家带口去走秀的滑稽感。
草坪上瘫着一张巨大的圆形天幕，旁边四散开的是大大小小的帐篷零件，前面斜插了一张赞助商的广告牌，旁边还有只人形玩偶朝他们挥手。
嘉宾打完招呼，导演喊话让站成一排拍照。
林周悦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从后面绕了一圈站在封子烨身边，封子烨面带着和善微笑看她一眼。
“唉，好，初娴啊，你朝池栩那靠近一点啊，你们俩留着中间位置开正新鸡排店啊？”
“……”
“噗——”魏言珺没忍住笑了出来。
初娴微微抬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池栩穿的节目组的灰白夹克，脸上几乎看不太出来化了妆。
自从昨天被池栩认出来以后，初娴觉得她心里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她知道了些他的秘密。
池栩垂眼——
对视。
目光交汇两秒，滋生出很奇妙的氛围。
“啧。”
魏言珺不耐烦地把旁边人朝那边挤了下。
初娴被挤得下巴贴上池栩肩膀处，两人胳膊撞在一起。
“……”
她侧头瞪了眼魏言珺：“你干嘛！？”
魏言珺皱巴着眉头：“就拍个照这么费劲儿呢？这又不是民政局，靠近点拍不会拿到红本本。”
初娴：“……”
池栩：“……”
封子烨闻言瞥了眼这边，没接话。
“OK！《黄昏漫游宇宙》第一站开始！”魏良举着喇叭，“现在节目组开始发布任务。”
“池栩。”他突然点了个人名儿。
池栩正了正神色，有点不确定地应声：“到？”
“把那这块板上的任务读一遍。”
“……”
他眯着眼看了会儿：“导演。”
“什么事？你有疑问么？”
“看不清可以拿近点吗？”
“……”
封子烨忍俊不禁：“池栩哥你这是做效果吗？”
池栩直接过去把任务板拿了过来，随口道：“没有，真近视。”
孟松讶然：“小池你近视啊？怎没见你带过眼镜？”
池栩点头：“轻度，没很严重。”
初娴闻言愣了愣。
近视？
拍了几个月戏，这倒是她从来都没发现的。
难怪他喜欢眯眼看东西。
池栩垂眼一字一句朗读板子上的内容：“两天一夜露营，节目组任务如下：①搭帐篷②做饭喂饱自己③睡前夜聊+游戏④别死。”
“……”
听到四号任务时空气有一瞬的沉寂。
是否有点侮辱人。
林周悦皱着眉撩头发，对着节目组提问：“这个帐篷还要自己搭？”
“不然呢？节目组给你搭个度假酒店？还等什么，快去吧，加油。”
“……”
她瘪着嘴，心底里骂了句封子烨：要不是为了炒你那破cp谁要来这里搭帐篷。
他们六个人一共要搭的东西有一个天幕，三顶帐篷，IGT（便携式餐厨系统），还有一些马扎置物桌杂七杂八的东西。
众人商议四个男生先把天幕搭起来，让林周悦和初娴先去搭她们的小帐篷。
封子烨对着一地的零件支架，毫无头绪，他问一旁的魏言珺：“你会搭吗？”
魏言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
“……”
孟松走过去拉开地上的风绳，转头对着他们道：“你们俩帮忙把这几根绳子用地钉固定一下。”
俩人获得指令人手一根风绳开始干活。
池栩蹲在孟松旁边，把风绳预留了70公分的长度，用来调节松紧，钉钉子的时候斜了45度固定。
孟松看着旁边人娴熟的动作，诧异：“小池你有专门学过搭帐篷？”
池栩摇头：“没有，之前跟剧组去野外取景的时候跟着看了几眼。”
孟松：“哦这样啊。”
说是看了几眼，但孟松观察发现池栩这人搭得很好，钉完钉子又主动钻进幕布底下握着中心支柱把天幕布撑起来。
孟松突然感叹：“难怪谭导前些时间跟我还夸你来着。”
池栩闻言，用支棍撑幕布的手一顿，瞥了眼镜头示意减掉，问：“谭导……他身体还好吗？”
谭明是港岛的导演，早些年来内地拍过几部电影，选角都十分另辟蹊径，但口碑一直很好，前年回港岛之后对外宣称停止创作不再复出，从此在内地销声匿迹，但是圈内稍微和他熟悉点的人应该都知道是因为患上了胃癌，在港岛治疗。
“唉，”孟松摇摇头，“查出来已经是中晚期了，他这些年就一直翻以前的老片子来看，喏，听说我要来跟你录综艺还跟我提起你呢。”
池栩继续手里的活，没接话。
“他说，小池啊就是看着凶，话少，人其实很谦逊的，没啥架子，他让我跟你多聊聊天，还说想你了，代他跟你问个好。”
池栩眼睫微微颤动，低低应了声：“嗯。”
天幕巨大一张，外加这会儿露营地风很大，收风绳要克服巨大阻力，四个成年男性合力搭完一个已经满头大汗，早上起来做的头发也随风飘摇。
非常狼狈。
另一边帐篷组，初娴和林周悦面面相觑，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就差后期把“啥也不会”P她们脑门儿上。
初娴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问了个答案十分明显的问题：“你……会搭，吗？”
林周悦一脸无语，还不得不回答：“不会。”
“……”
初娴已经预想到这期播出弹幕上连着飘过的一排“凹人设”“装什么笨蛋美人”“这俩花瓶对节目是起到一个装饰作用吗”诸如此类的骂声。
麻木了。
初娴掏出手机捣鼓一阵。
林周悦好奇凑过去问：“你干嘛？”
“查攻略。”
“……”
大致看完流程，初娴自信满满地关掉手机，抓起地上的三角棍：“来吧！”
二十分钟后，林周悦看着她和初娴搭出来的帐篷，犹疑：“你确定，这玩意……能睡人？你没看错攻略吧？”
“没有啊，我就按照上面搭的啊，应该没问……”
话没说完，一阵劲风掠过，她们就亲眼看着摇摇欲坠的帐篷，塌成了一摊烂泥。
“……”
林周悦简直没眼看。
初娴绝望地认命，她转头喊话节目组：“导演！这个帐篷有没有简单好搭一点的，我们搭不起来！”
魏良举着喇叭：“有，有个五分钟就能搭好的。”
初娴眼睛亮了：“什么？”
“儿童款米奇妙妙屋充气帐篷。”
“……”
魏良指着面前的帐篷和打气筒，“你们要是能接受晚上帐篷漏气，第二天早上起来脸上盖着塑料皮睡觉的话就充这个吧。”
“……”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我来帮你们吧，”封子烨径直走过来，他顺手拿过林周悦手里的三角棍。
林周悦清了清嗓子，有点僵硬地回了个微笑：“唉谢谢啊。”
下一秒，初娴就看见她转身背对着镜头撇嘴。
噗——
好傲娇。
“初娴姐，”封子烨叫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你帮我扶一下这个架子可以吗？”
初娴反应过来：“哦好。”
封子烨拿着架子捣鼓了一阵子，有点没看明白，无从下手。
林周悦没忍住笑了声，脱口而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话：“会搭吗你就来？”
封子烨侧眼看镜头，给她比了个眼色提醒。
——炒cp。
林周悦不太自然地变了个表情：“哈哈，那巧了我们都不会搭，这帐篷还挺难的哈，我看她们网上不是搭得挺容易的，要不再找个人帮忙？”
“......”
初娴在一旁看得有点想笑。
原来近距离看炒cp现场，有这么假。
“池栩哥！”封子烨朝对面走过来的男人挥挥手，“这边帐篷，你教我们一下。”
因为体力活费时费力，池栩脱了白色夹克，单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他走过来，蹲下身，十分娴熟地开始固定地钉，还微微侧过身子，开始讲步骤。
从初娴这个视角看过去，他头发遮住眉眼，鼻骨和下颌线条清晰协调，做事一丝不苟，专注得要命。
“步骤没问题，你们应该是搭的方法不太对，帐篷布拉起来的时候撑一下再固定。”池栩演示说，“看懂了没？”
仨人跟鹌鹑上课似的，在一旁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池栩站起身来，抚平发皱的衣角：“剩下的你们自己试一下，不行来找我吧。”
“好的好的。”
等人走远，这边三个按照刚刚的方法慢吞吞地开始搭另外一顶。
期间，初娴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林周悦和封子烨轻声嘀咕了句：“嘁，什么都不会来人面前耍什么帅，还不是要人池栩来帮......”
初娴抿唇，这个人，说的是......粉丝？
——
由于是第一期的录制，搭建和组装之类的工作要和嘉宾有个磨合期，第一次花费的时间会长一点，全部露营前的准备工作完成已经将近下午两三点，几人瘫坐在天幕的小马扎下喘着气，神色堪称狼狈，初娴已经想象到了后期会把刚开始录制下商务车的精致亮相和现在剪辑在一起。
怪不得装造非得弄那么精细。
搁这等着他们呢。
魏良见他们这副摸样乐了，举着喇叭cue流程：“等会儿你们这要出来个人做晚饭，节目组提供食材，选举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猜拳黑白配或者投票，你们自己决定。”
魏言珺有话要讲：“请问如果选到那个人做饭那其他人必须吃是吧？”
其他人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魏言珺笑眯眯的：“没什么，让你们谨慎选举的意思。”
最终六个人还是选择了比较公平的猜拳，三个人一组，每组输的两个人决出胜负。
初娴一路输到底，最后被推出来跟另外一组的倒霉蛋池栩决赛。
她屏息凝神，刚准备伸手突然刹车，问了句：“那个......你出啥？”
“......”
魏言珺嗤笑：“玩不玩得起啊还带问的。”
初娴转头，语气幽幽：“不想吃进医院你最好祈求我赢。”
“......”
初娴做了个心理准备：“算了直接来吧，我输了算你们倒霉。”
池栩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布。”
初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啊？”
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出布。”
“......”
初娴半信半疑：“真假的？你不会在忽悠我吧？”
池栩笑了下：“真不骗你。”
天幕上方的打光明亮，初娴注视他几秒，似乎想从中看出点破绽来，却只觉他神色比灯光还敞亮，就是那种只要是他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的坦荡。
但凡对面换个人初娴都会在当他在诓她。
但对面是池栩啊。
初娴又鬼使神差地信了他，一句石头剪刀布说完，她乖乖地比了个剪刀手。
再睁开眼，视线里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朝上张开，手心里的青灰色血管脉络分明。
池栩顺势将手举起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声音压的有点儿低，尾音勾着笑：“我输了。”
“……”
初娴心跳重重一敲，像拍卖会上的定音锤那样，成交着某种说好的一言为定，陡然间胸腔天崩地裂。
魏言珺打了个没趣的哈欠，随口吐槽：“哎没意思，说出布就出布。”
封子烨笑着说：“哈哈哈初娴预判了池栩的预判。”
林周悦：“我以为初娴要输的。”
孟松：“我还真没吃过池栩做的饭。”
池栩扫了眼众人笑着说：“技不如人吧。”
他披上夹克外套，缓缓起身去拿食材，一边问：“你们想吃什么？”
“我呢也就不为难你们池栩哥哥了。”
魏言珺翘起二郎腿，对着镜头一副太子爷的散漫姿态。
“来个满汉全席就行。”
“……”
池栩不是很想搭理他，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兀自端着节目组给的置物盘去IGT前开火。
几个人围坐在桌前聊天，节目组工作人员喊初娴过去单独录了条口播。
期间，池栩抬头，随口问了句：“你们有人不吃辣吗？”
桌前几个人互相看了圈儿，都摇头，表示没有。
暮色四合，太阳湮没进地平线，晚风贴着地面吹拂，混着从IGT前飘过来的香味。
一群人跟被勾了魂儿似的，顺着味围了过去。
魏言珺没脸没皮地拿手指抢了块排骨塞进嘴里，池栩习以为常，单独分出来一碗递过去：“那这碗你的了。”
池栩做的孜然肉角排骨闷饭，旁边刚节目组刚搭起来个炭火烧烤架，上面的羊肉串滋滋冒油。
每个人把排骨闷饭分完对着桌前的摄像机显摆了一番，然后埋着脑袋吃饭。
初娴洗完手回来，坐在位置上被孜然味呛了下，刚准备多拿瓶矿泉水涮涮排骨再吃。
“等会儿，”池栩抬手移走了她面前的餐盒，“这个不是你的。”
“啊？”初娴懵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餐盒换了份，正对着她道是个大头鱼的贴纸。
池栩把筷子递过去，垂着眼缓缓解释：“这个不辣。”
“……”
初娴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应了声：“额……好。”
一旁孟松问过来：“初娴你不吃辣？”
初娴一边搓筷子一边笑着回：“昂对，家里不怎么吃辣。”
孟松点点头：“那下次做饭的时候我们都注意点好了。”
初娴垂眸，夹了块排骨啃，有孜然味，但是一点都不辣。
刚刚录完口播回来时，封子烨凑过来找她聊天，问她：“初娴姐，刚刚池栩哥来问有没有人不吃辣的，你应该吃的吧？”
初娴愣了几秒，随后撒了个小谎：“吃的。”
封子烨放心地点头：“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不了辣。”
其实初娴倒也不是一点辣都吃不了，只是不太喜欢。平时工作聚餐大都在迎合一众艺人的口味，她也怕麻烦，怕被人说扫兴耍大牌，就像上次火锅店一样。
只有在少数情况下每个人口味各不相同的时候她会提一嘴，更多时候是在迁就大部分人。
初娴抬眼朝邻座的人看了眼，池栩吃饭很认真，低着脑袋，也不讲话，早上做的发型塌成了顺毛。
一个很细心的顺毛。
初娴想着，突兀地笑了声。
桌边聊天的人闻声朝这边看过来，疑惑问：“笑啥呢？”
顺毛也缓缓抬起脑袋盯着她。
“......”
初娴尴尬地笑，挥手，“池栩做的饭太好吃了，吃得有点太开心。”
众人：“......”
池栩：“......”
这是实话，腌制过的排骨入味，酱汁咸香，非常下饭。
初娴难得不计热量地吃了顿心满意足的饭，饱得她想打嗝，后边聊天的时候又有点后悔今天热量的超标了。
九点多，天幕外摄像机基本收工，最后补了几个镜头，导演通知可以去淋浴间洗漱。
初娴卸了一天难受的妆发，披头散发换上明黄色的咸鱼睡衣钻进两人帐篷里，对着摄像头比了晚安的手势，然后摁了关机。
另一边的睡袋里，林周悦已经躺在里面玩了会儿手机，两人对视一眼，气氛莫名尴尬。
初娴硬着头皮爬进睡袋，解锁手机准备玩累了就睡，结果跳出来关机提示。
“......”
摸索半天发现没带充电宝，她挣扎顷刻后朝着林周悦妥协开口：“那个......你有充电宝没，我手机没电了，借我用用行吗？”
林周悦扫视她一眼，拔了正在充的手机，递过去：“喏，用吧。”
“谢谢。”
初娴插上充电口，传来一声明显的提示音，手机得过会儿才能开机。
这几分钟两人都没讲话，帐篷安静得落针可闻，初娴尴尬地想逃走，心里一直在祈求手机快点开机。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几秒后，手机“嗡”地震动一下，显示开机画面。
初娴松了口，心底狂喜。
下一秒，她又听见林周悦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我本来还以为，你挺讨厌我的呢。”
所以池栩拒绝过那么多次递来的东西，唯独她好心塞的这次被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最令人吃惊的他过了那么多年竟然还记得。
这也太魔幻了点。
初娴转悠了一忙里忙外最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等心里那点儿澎湃劲头过了后缓缓掏出手机点开跟池栩的微信对话框，删删打打纠结半天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她咬着指甲，皱眉。
就这么直接问人家高中的事会不会很冒犯？毕竟那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块伤疤。
但是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初娴心里都发痒。
十五分钟过去，对面突然来了条消息。
池栩：【你对着聊天框打十五分钟字了】
池栩：【你在写论文？】
初娴【……】
她在心底里骂了句脏话。
他怎么知道的啊啊啊啊啊——
池栩像是看出来她的局促，直截了当道：【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我没什么避讳的】
就在刚刚还有一堆话要问的咸鱼突然没了动静，这会儿一想，她到底有什么好要问的？不就是她在他高中顺手往人抽屉塞了点东西时隔多年当事人发现了来感谢一下么？
这么简单一件事确实没什么要问的。
可是初娴有种莫名的别扭，她好像不只单纯想知道这一件事，她还想知道池栩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的，和她一个班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转班后过得如何等等。
她都想知道。
初娴怪异地想要弄清楚那副惊为天人的皮囊下装载了一个怎样的灵魂，说得更直白点——她开始迫切渴望了解池栩。
初娴不知道这些凭空生出来的奇怪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也明白以现在的身份问这些不合适，欲望和理智强烈冲撞致使她会对着聊天框踟蹰犹豫。
初娴：【你那天不吃饭是因为……】
池栩：【没钱】
“……”
初娴盯着手机屏幕上回复过来两个简短的字怔了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料到池栩会说得如此直白。
她原以为今非昔比的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在面对过往的落魄困窘的生活情况会有所遮掩或者隐瞒，但是池栩好像没有这种打算。
池栩：【我读高中时我家里条件很差，你能听到的传闻，不全是空穴来风】
初娴拧着眉头，神色复杂。
她听到的传闻——
父亲喝酒赌博欠钱，母亲傍上大款跑了……
她甚至不敢细想，只能默默祈祷这是假的。
池栩继续：【今天那句谢谢，算我替十六岁池栩讲的，他一直想着有机会当面道谢来着】
池栩：【如果这么算起来，你是不是得算我半个高中同学】
池栩：【初娴老师？】
……
初娴凝眸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呆若木鸡。
心脏突然砰砰砰跳了几下。
什么十六岁！？什么半个高中同学？什么初娴老师！？？
你这是犯规！犯规！！
初娴捂着胸口企图安抚作祟的心跳声，握着手机的手一抖，摁了个表情包出去。
初娴：【太上皇驾到.jpg】
池栩：【？】
有时候池栩觉着初娴这人的表情包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
翌日八点多，剧组驱车到达了城郊露营点，拍摄地早已经架好了长枪短炮。
初娴对着商务车镜子里的自己造型看了眼，波浪卷大红唇，短款露脐上衣配喇叭裤，刚做造型时她迷迷糊糊的没睡醒，这会儿却是觉着太夸张。
她问了嘴巴副驾驶的对接导演：“pd我这个妆造是不是有点过于……浓艳了，露营不是该穿得舒服点？”
pd笑了声打趣：“录第一期总要精彩亮相一下吧，现在可能是你们最体面的一次了。”
初娴：“……”
听这话她好像进了什么贼船。
她来参加的是露营慢综没错吧？
商务车依次开进，众人下车，初娴扫了眼周围人，确实是一个个闪亮登场。
——手里还拿着节目组提供的大包小包露营用具，看起来有种拖家带口去走秀的滑稽感。
草坪上瘫着一张巨大的圆形天幕，旁边四散开的是大大小小的帐篷零件，前面斜插了一张赞助商的广告牌，旁边还有只人形玩偶朝他们挥手。
嘉宾打完招呼，导演喊话让站成一排拍照。
林周悦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从后面绕了一圈站在封子烨身边，封子烨面带着和善微笑看她一眼。
“唉，好，初娴啊，你朝池栩那靠近一点啊，你们俩留着中间位置开正新鸡排店啊？”
“……”
“噗——”魏言珺没忍住笑了出来。
初娴微微抬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池栩穿的节目组的灰白夹克，脸上几乎看不太出来化了妆。
自从昨天被池栩认出来以后，初娴觉得她心里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她知道了些他的秘密。
池栩垂眼——
对视。
目光交汇两秒，滋生出很奇妙的氛围。
“啧。”
魏言珺不耐烦地把旁边人朝那边挤了下。
初娴被挤得下巴贴上池栩肩膀处，两人胳膊撞在一起。
“……”
她侧头瞪了眼魏言珺：“你干嘛！？”
魏言珺皱巴着眉头：“就拍个照这么费劲儿呢？这又不是民政局，靠近点拍不会拿到红本本。”
初娴：“……”
池栩：“……”
封子烨闻言瞥了眼这边，没接话。
“OK！《黄昏漫游宇宙》第一站开始！”魏良举着喇叭，“现在节目组开始发布任务。”
“池栩。”他突然点了个人名儿。
池栩正了正神色，有点不确定地应声：“到？”
“把那这块板上的任务读一遍。”
“……”
他眯着眼看了会儿：“导演。”
“什么事？你有疑问么？”
“看不清可以拿近点吗？”
“……”
封子烨忍俊不禁：“池栩哥你这是做效果吗？”
池栩直接过去把任务板拿了过来，随口道：“没有，真近视。”
孟松讶然：“小池你近视啊？怎没见你带过眼镜？”
池栩点头：“轻度，没很严重。”
初娴闻言愣了愣。
近视？
拍了几个月戏，这倒是她从来都没发现的。
难怪他喜欢眯眼看东西。
池栩垂眼一字一句朗读板子上的内容：“两天一夜露营，节目组任务如下：①搭帐篷②做饭喂饱自己③睡前夜聊+游戏④别死。”
“……”
听到四号任务时空气有一瞬的沉寂。
是否有点侮辱人。
林周悦皱着眉撩头发，对着节目组提问：“这个帐篷还要自己搭？”
“不然呢？节目组给你搭个度假酒店？还等什么，快去吧，加油。”
“……”
她瘪着嘴，心底里骂了句封子烨：要不是为了炒你那破cp谁要来这里搭帐篷。
他们六个人一共要搭的东西有一个天幕，三顶帐篷，IGT（便携式餐厨系统），还有一些马扎置物桌杂七杂八的东西。
众人商议四个男生先把天幕搭起来，让林周悦和初娴先去搭她们的小帐篷。
封子烨对着一地的零件支架，毫无头绪，他问一旁的魏言珺：“你会搭吗？”
魏言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
“……”
孟松走过去拉开地上的风绳，转头对着他们道：“你们俩帮忙把这几根绳子用地钉固定一下。”
俩人获得指令人手一根风绳开始干活。
池栩蹲在孟松旁边，把风绳预留了70公分的长度，用来调节松紧，钉钉子的时候斜了45度固定。
孟松看着旁边人娴熟的动作，诧异：“小池你有专门学过搭帐篷？”
池栩摇头：“没有，之前跟剧组去野外取景的时候跟着看了几眼。”
孟松：“哦这样啊。”
说是看了几眼，但孟松观察发现池栩这人搭得很好，钉完钉子又主动钻进幕布底下握着中心支柱把天幕布撑起来。
孟松突然感叹：“难怪谭导前些时间跟我还夸你来着。”
池栩闻言，用支棍撑幕布的手一顿，瞥了眼镜头示意减掉，问：“谭导……他身体还好吗？”
谭明是港岛的导演，早些年来内地拍过几部电影，选角都十分另辟蹊径，但口碑一直很好，前年回港岛之后对外宣称停止创作不再复出，从此在内地销声匿迹，但是圈内稍微和他熟悉点的人应该都知道是因为患上了胃癌，在港岛治疗。
“唉，”孟松摇摇头，“查出来已经是中晚期了，他这些年就一直翻以前的老片子来看，喏，听说我要来跟你录综艺还跟我提起你呢。”
池栩继续手里的活，没接话。
“他说，小池啊就是看着凶，话少，人其实很谦逊的，没啥架子，他让我跟你多聊聊天，还说想你了，代他跟你问个好。”
池栩眼睫微微颤动，低低应了声：“嗯。”
天幕巨大一张，外加这会儿露营地风很大，收风绳要克服巨大阻力，四个成年男性合力搭完一个已经满头大汗，早上起来做的头发也随风飘摇。
非常狼狈。
另一边帐篷组，初娴和林周悦面面相觑，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就差后期把“啥也不会”P她们脑门儿上。
初娴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问了个答案十分明显的问题：“你……会搭，吗？”
林周悦一脸无语，还不得不回答：“不会。”
“……”
初娴已经预想到这期播出弹幕上连着飘过的一排“凹人设”“装什么笨蛋美人”“这俩花瓶对节目是起到一个装饰作用吗”诸如此类的骂声。
麻木了。
初娴掏出手机捣鼓一阵。
林周悦好奇凑过去问：“你干嘛？”
“查攻略。”
“……”
大致看完流程，初娴自信满满地关掉手机，抓起地上的三角棍：“来吧！”
二十分钟后，林周悦看着她和初娴搭出来的帐篷，犹疑：“你确定，这玩意……能睡人？你没看错攻略吧？”
“没有啊，我就按照上面搭的啊，应该没问……”
话没说完，一阵劲风掠过，她们就亲眼看着摇摇欲坠的帐篷，塌成了一摊烂泥。
“……”
林周悦简直没眼看。
初娴绝望地认命，她转头喊话节目组：“导演！这个帐篷有没有简单好搭一点的，我们搭不起来！”
魏良举着喇叭：“有，有个五分钟就能搭好的。”
初娴眼睛亮了：“什么？”
“儿童款米奇妙妙屋充气帐篷。”
“……”
魏良指着面前的帐篷和打气筒，“你们要是能接受晚上帐篷漏气，第二天早上起来脸上盖着塑料皮睡觉的话就充这个吧。”
“……”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我来帮你们吧，”封子烨径直走过来，他顺手拿过林周悦手里的三角棍。
林周悦清了清嗓子，有点僵硬地回了个微笑：“唉谢谢啊。”
下一秒，初娴就看见她转身背对着镜头撇嘴。
噗——
好傲娇。
“初娴姐，”封子烨叫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你帮我扶一下这个架子可以吗？”
初娴反应过来：“哦好。”
封子烨拿着架子捣鼓了一阵子，有点没看明白，无从下手。
林周悦没忍住笑了声，脱口而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话：“会搭吗你就来？”
封子烨侧眼看镜头，给她比了个眼色提醒。
——炒cp。
林周悦不太自然地变了个表情：“哈哈，那巧了我们都不会搭，这帐篷还挺难的哈，我看她们网上不是搭得挺容易的，要不再找个人帮忙？”
“......”
初娴在一旁看得有点想笑。
原来近距离看炒cp现场，有这么假。
“池栩哥！”封子烨朝对面走过来的男人挥挥手，“这边帐篷，你教我们一下。”
因为体力活费时费力，池栩脱了白色夹克，单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他走过来，蹲下身，十分娴熟地开始固定地钉，还微微侧过身子，开始讲步骤。
从初娴这个视角看过去，他头发遮住眉眼，鼻骨和下颌线条清晰协调，做事一丝不苟，专注得要命。
“步骤没问题，你们应该是搭的方法不太对，帐篷布拉起来的时候撑一下再固定。”池栩演示说，“看懂了没？”
仨人跟鹌鹑上课似的，在一旁连连点头，“懂了懂了。”
池栩站起身来，抚平发皱的衣角：“剩下的你们自己试一下，不行来找我吧。”
“好的好的。”
等人走远，这边三个按照刚刚的方法慢吞吞地开始搭另外一顶。
期间，初娴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林周悦和封子烨轻声嘀咕了句：“嘁，什么都不会来人面前耍什么帅，还不是要人池栩来帮......”
初娴抿唇，这个人，说的是......粉丝？
——
由于是第一期的录制，搭建和组装之类的工作要和嘉宾有个磨合期，第一次花费的时间会长一点，全部露营前的准备工作完成已经将近下午两三点，几人瘫坐在天幕的小马扎下喘着气，神色堪称狼狈，初娴已经想象到了后期会把刚开始录制下商务车的精致亮相和现在剪辑在一起。
怪不得装造非得弄那么精细。
搁这等着他们呢。
魏良见他们这副摸样乐了，举着喇叭cue流程：“等会儿你们这要出来个人做晚饭，节目组提供食材，选举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猜拳黑白配或者投票，你们自己决定。”
魏言珺有话要讲：“请问如果选到那个人做饭那其他人必须吃是吧？”
其他人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魏言珺笑眯眯的：“没什么，让你们谨慎选举的意思。”
最终六个人还是选择了比较公平的猜拳，三个人一组，每组输的两个人决出胜负。
初娴一路输到底，最后被推出来跟另外一组的倒霉蛋池栩决赛。
她屏息凝神，刚准备伸手突然刹车，问了句：“那个......你出啥？”
“......”
魏言珺嗤笑：“玩不玩得起啊还带问的。”
初娴转头，语气幽幽：“不想吃进医院你最好祈求我赢。”
“......”
初娴做了个心理准备：“算了直接来吧，我输了算你们倒霉。”
池栩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布。”
初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啊？”
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出布。”
“......”
初娴半信半疑：“真假的？你不会在忽悠我吧？”
池栩笑了下：“真不骗你。”
天幕上方的打光明亮，初娴注视他几秒，似乎想从中看出点破绽来，却只觉他神色比灯光还敞亮，就是那种只要是他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的坦荡。
但凡对面换个人初娴都会在当他在诓她。
但对面是池栩啊。
初娴又鬼使神差地信了他，一句石头剪刀布说完，她乖乖地比了个剪刀手。
再睁开眼，视线里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朝上张开，手心里的青灰色血管脉络分明。
池栩顺势将手举起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声音压的有点儿低，尾音勾着笑：“我输了。”
“……”
初娴心跳重重一敲，像拍卖会上的定音锤那样，成交着某种说好的一言为定，陡然间胸腔天崩地裂。
魏言珺打了个没趣的哈欠，随口吐槽：“哎没意思，说出布就出布。”
封子烨笑着说：“哈哈哈初娴预判了池栩的预判。”
林周悦：“我以为初娴要输的。”
孟松：“我还真没吃过池栩做的饭。”
池栩扫了眼众人笑着说：“技不如人吧。”
他披上夹克外套，缓缓起身去拿食材，一边问：“你们想吃什么？”
“我呢也就不为难你们池栩哥哥了。”
魏言珺翘起二郎腿，对着镜头一副太子爷的散漫姿态。
“来个满汉全席就行。”
“……”
池栩不是很想搭理他，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兀自端着节目组给的置物盘去IGT前开火。
几个人围坐在桌前聊天，节目组工作人员喊初娴过去单独录了条口播。
期间，池栩抬头，随口问了句：“你们有人不吃辣吗？”
桌前几个人互相看了圈儿，都摇头，表示没有。
暮色四合，太阳湮没进地平线，晚风贴着地面吹拂，混着从IGT前飘过来的香味。
一群人跟被勾了魂儿似的，顺着味围了过去。
魏言珺没脸没皮地拿手指抢了块排骨塞进嘴里，池栩习以为常，单独分出来一碗递过去：“那这碗你的了。”
池栩做的孜然肉角排骨闷饭，旁边刚节目组刚搭起来个炭火烧烤架，上面的羊肉串滋滋冒油。
每个人把排骨闷饭分完对着桌前的摄像机显摆了一番，然后埋着脑袋吃饭。
初娴洗完手回来，坐在位置上被孜然味呛了下，刚准备多拿瓶矿泉水涮涮排骨再吃。
“等会儿，”池栩抬手移走了她面前的餐盒，“这个不是你的。”
“啊？”初娴懵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餐盒换了份，正对着她道是个大头鱼的贴纸。
池栩把筷子递过去，垂着眼缓缓解释：“这个不辣。”
“……”
初娴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应了声：“额……好。”
一旁孟松问过来：“初娴你不吃辣？”
初娴一边搓筷子一边笑着回：“昂对，家里不怎么吃辣。”
孟松点点头：“那下次做饭的时候我们都注意点好了。”
初娴垂眸，夹了块排骨啃，有孜然味，但是一点都不辣。
刚刚录完口播回来时，封子烨凑过来找她聊天，问她：“初娴姐，刚刚池栩哥来问有没有人不吃辣的，你应该吃的吧？”
初娴愣了几秒，随后撒了个小谎：“吃的。”
封子烨放心地点头：“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不了辣。”
其实初娴倒也不是一点辣都吃不了，只是不太喜欢。平时工作聚餐大都在迎合一众艺人的口味，她也怕麻烦，怕被人说扫兴耍大牌，就像上次火锅店一样。
只有在少数情况下每个人口味各不相同的时候她会提一嘴，更多时候是在迁就大部分人。
初娴抬眼朝邻座的人看了眼，池栩吃饭很认真，低着脑袋，也不讲话，早上做的发型塌成了顺毛。
一个很细心的顺毛。
初娴想着，突兀地笑了声。
桌边聊天的人闻声朝这边看过来，疑惑问：“笑啥呢？”
顺毛也缓缓抬起脑袋盯着她。
“......”
初娴尴尬地笑，挥手，“池栩做的饭太好吃了，吃得有点太开心。”
众人：“......”
池栩：“......”
这是实话，腌制过的排骨入味，酱汁咸香，非常下饭。
初娴难得不计热量地吃了顿心满意足的饭，饱得她想打嗝，后边聊天的时候又有点后悔今天热量的超标了。
九点多，天幕外摄像机基本收工，最后补了几个镜头，导演通知可以去淋浴间洗漱。
初娴卸了一天难受的妆发，披头散发换上明黄色的咸鱼睡衣钻进两人帐篷里，对着摄像头比了晚安的手势，然后摁了关机。
另一边的睡袋里，林周悦已经躺在里面玩了会儿手机，两人对视一眼，气氛莫名尴尬。
初娴硬着头皮爬进睡袋，解锁手机准备玩累了就睡，结果跳出来关机提示。
“......”
摸索半天发现没带充电宝，她挣扎顷刻后朝着林周悦妥协开口：“那个......你有充电宝没，我手机没电了，借我用用行吗？”
林周悦扫视她一眼，拔了正在充的手机，递过去：“喏，用吧。”
“谢谢。”
初娴插上充电口，传来一声明显的提示音，手机得过会儿才能开机。
这几分钟两人都没讲话，帐篷安静得落针可闻，初娴尴尬地想逃走，心里一直在祈求手机快点开机。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几秒后，手机“嗡”地震动一下，显示开机画面。
初娴松了口，心底狂喜。
下一秒，她又听见林周悦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我本来还以为，你挺讨厌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