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两个小家伙躲在石头后面换好衣服,顺手把脏衣服丢给了姥爷.

    道童们各自散去,悟道的悟道、打杂的打杂、听经文的听听经文,总之该干嘛干嘛。

    鉴于沈夫子的身份,鲁夫子决定让他替代一下自己的位置,带两个新娃娃熟悉熟悉道堂,了解下规矩,他自个迈着大步走进了大殿,准备把刚才偷懒的小家伙揪出来,罚抄经文附录。

    往后的日子,川辽和凌司就要在杏逢堂这学习三年了。

    好玩是孩子的天性,来到新的环境,两个小家伙自然要好好玩上一场,反正今天他们通过了资格赛考核,不用跟着大家悟道,可以自由活动.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还在场上操练奇器的道童们羡慕,不时有窥视的目光扫过两人.

    姥爷在帮他们梳理头发,柔和的奇力在发丝间流淌,带走了一丝丝迷蒙的雾气,留下了一片干爽.

    "司儿,你的手臂好点没有?丹药吃了吗?"姥爷关心道.

    凌司捡起树枝在石头上刻画着小人儿,满不在乎的道:"放心吧,老爷,全好了,你看!"为了证明给他看,凌司故意亮起了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扭了扭小手腕,鼓起来的小肌肉像个老鼠般窜上窜下,倒有些搞笑.

    "教我,我也要学."川辽凑了过来,有样学样.

    姥爷想起刚才川辽的表现,那道火焰是怎么回事呢?他不动声色的问道:"辽儿,你最后用的奇术是谁教的?"

    "奇术?"川辽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天生的."

    "走,我们去挖灵药."凌司拉着他就跑,扬言很早就想这样干了.

    淡蓝色的灵树有个淡雅的名字,叫安晨树,淡蓝色的叶脉蔓延到泛白的边缘,流动着点点荧光.两个小家伙顺着院墙边的安晨树寻找,在花圃中逗留了一段时间.

    "这里没有的,刚刚我来过."川辽站着说道.

    地上散落着残叶和新土,有些花苗被连根拔起,凌司确认过根茎没有长着奇异的东西后再胡乱地把花苗插回土里.偶尔,会有红黑色的身影在土里蠕动,那是被惊动的蚯蚓,比筷子还要长.两人也不害怕,反而观察了好一会.

    糟踏了差不多十多棵花苗后,看蚯蚓看的脚麻的小家伙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把视线转向别处.

    "那,你看."川辽指着大殿后面的低矮瓦屋和茅庐,刚刚似乎有奇光闪过,看样子好像是一朵花.

    "还等什么?走啊."凌司一马当先道.

    杏逢堂最多的建筑就是偏舍瓦房,选址也不讲究,到处都有.

    这些地方最初建起的目的是容纳异地求道的道童,提供方便.不过,逐渐地,越来越多本土的道童选择留宿在道堂.毕竟早晨听完夫子的经文后,需要整理思绪,中午没必要往家里跑一趟.至于晚上,不少道童也选择短暂留宿,有时是为了抓住悟道的一丝灵感,有的是完成夫子交给自己的任务,就近涂个方便.

    两人顺着杂草中掩盖的石径走着,背后响起个充满惊喜的呼叫:"嘿!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就说找不到人."

    谁啊?初来乍到的两人莫名其妙的看看四周,确认是喊自己的没错.

    川辽和凌司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到背后,原来是他!

    长得像个大葫芦的大胖子走起路来浑身一颤一颤的,小肚子颠的厉害.

    "他是我见过最胖的."凌司不着痕迹的说了句,举起手喊道:"有啥事,胖子!"

    佘金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热情地拍了拍两人肩膀,笑嘻嘻地说:"获胜也不懂得和我说谢谢,到处找你们来着."

    感恩?感觉怪怪的.

    川辽他们再次对视,通过眼神的表达统一了意见,出言不逊.

    "输赢关你什么事?"

    "我都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你谁啊,找茬的吧?"

    被人称"辉哥"的佘金辉有点懵,不过他反应很快,摆手道:"你们不认识我没关系,先认识一下嘛,我来这里呆了两年,你们可以叫我辉哥."

    凌司见他找自己,很纳闷,道:"胖子,我们素不相识,你不去听经文找我们干嘛."

    佘金辉捂住了胸口,装出很痛心的样子,指着川辽道:"他要不是暗中接受了我帮助,早就被淘汰了."他重新扬起嘴角,露出个大大的微笑道:"小胖子,还不和我说谢谢?谢谢."

    说罢,他自我陶醉的闭上了眼睛,在等待川辽的回应.

    川辽看这人不对劲,拉着凌司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声说道:"有毛病吧他."

    凌司点头,嘘了一声,两人一溜烟的跑了.

    没有等到回应的佘金辉睁开了眼睛,大叫一声:"哎哟,臭小子!别跑."又像个牛皮糖似的缠了过去.

    "小胖子,小胖子,你跑什么!"佘金辉眼睛骨碌一转,嘿嘿笑出声来,指尖冒出近乎透明的纤薄奇力,伸手往前面一指,位置就在跑路那两个的脚下.

    一个透明的小泡泡从他们脚底凭空生出,破碎后亮出一烁彩色光芒,两人相继中招,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佘金辉看着他俩出洋相,抱起胳膊,好整以暇道:"这下相信了吧."

    川辽跪在地上刚想站起的动作停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袁世江和自己交手时好像摔过一跤.

    旁边的凌司本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的,听了这话简直火冒三丈,手上深蓝色奇力涌现,从扳指那召出日月弓,直接拉弓,箭指背后的大胖子.

    "嗖"

    佘金辉没想到他来真的,口中吹了个泡泡,飞向来箭.

    疾飞的青蛇月箭迎上了大泡泡,准确命中,却被包裹在里面,没有钻出来.

    大泡泡就像他主人一样,像牛皮糖似的死死的黏在月箭上,不断放缓它飞行的速度.

    很快,在离佘金辉还有六尺时,月箭似失去了目标般掉下,落在草地上.附在上面的梭形泡泡表面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一刹那七彩光芒,随之破灭.

    凌司知道这个胖子的奇力有古怪,第一箭试试火力,第二箭已经蓄势待发,他可不是吃亏的主.

    "先停下来."川辽抬手阻止了他,望向佘金辉,他要确认一下心中的猜测.

    佘金辉自顾自的吹着泡泡,道:"小胖子,记起来了吧,我那可是在帮你,还不快说'谢谢辉哥'."说罢,他把脑袋侧过,拢手作喇叭状放在耳朵上,满脸期待.

    "什么意思?"凌司问川辽.

    川辽翻了个白眼,把比赛时的小动作说了出来.

    凌司闻言笑了,好一个胖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胖子,你刚刚在他比赛时帮了他?"

    "对,怎么说."

    "你怎么做到的?"

    佘金辉也不藏着掖着,当场示范,为的就是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随手弹了个泡泡在草尖处,眨眼即破.

    "那好,我去告诉夫子,说你干扰比赛."

    "你敢!说了他就进不了道堂,肯定会取消资格."

    "你觉得我们很菜吗?"

    "那倒不是,小胖子那招挺狠的."

    "这就对了嘛,你帮不帮都影响不了比赛结果,这叫啥,川辽?"凌司耸耸肩,老神在在地道.

    川辽叉开手指放在眼眶,做了个大鬼脸,道:"多此一举,自作多情!"

    佘金辉一听就不乐意了,道:"简直是狗屁···"

    “刚才是谁在私下武斗?”

    从远方走来一名女子,柳眉弯弯,瘦脸冷艳,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点凉丝丝的味道。

    “他!”

    “就是他!”

    不用看也知道是这两兄弟在出声。() ()

    章明玲负责值守这片区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她是管纪律的道童,不想受罚就别说话."佘金辉把身子靠过来,低声提醒.

    章明玲打量着三人的神色,哼了一句:"道堂严禁似斗,违者领罚,两位新人说你,佘金辉,你有什么话说?"

    佘金辉换了张笑脸,摆手笑道:"没有的事,我和他们是朋友,在研究弓箭类的奇器呢,怎么会打斗,嘻嘻."

    没点正经!章明玲对他印象就不好,整天让别人喊自己做大哥,跟个二百五似的.她看向两位新道童,问道:"那你们两位怎么说,是这样吗?"

    川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和凌司一样,缄口不言.

    两个王八蛋!佘金辉在心里臭骂,脸上继续保持笑容,解释道:"肯定是啦,你看他们默认了,我们以前就认识,不可能似斗的."

    川辽闻言翻了个白眼.

    章明玲在他说话之余无意中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月箭,眼疾手快,捡了起来,攥在手中,道:"是不是这个?"

    "对,就是这支、神秘的箭,听说能连断两棵灵树,拿来玩玩,玩一下不行吗?"佘金辉满嘴跑火车。

    见另外两人橡根木头似的不会开口,章明玲不相信他的鬼话,在四周转悠,寻找其他更有力的证据。

    佘金辉吹了口泡泡,在旁边陪着,也不着急。

    本来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不太担心这个问题。

    苦寻无果的章明玲放弃了心里的念头,再次警告他们三人后,自行离去。

    凌司撞了撞佘金辉的肩膀,道:“喂,她谁啊?胖子,你和她很熟?”

    佘金辉收起了笑容,恼怒道:“别一口一个胖子,这次没我你们就要受罚了,还不感谢我。”

    兜来兜去还是这句,就是有你才差点受罚!两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哎,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走了,真是的,没素质!”佘金辉见两个新人不搭理自己,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一路上问东问西,凌司不耐烦了:"你是查族谱的吧?真烦."

    "就是."川辽也不满道,被大胖子纠缠的浑身不自在.要不是胖子在胡搅蛮缠,早就追上那朵花状的奇光了.

    他们在一排排杂乱的茅屋和破烂的瓦房间穿行,沿路上看见许多大开的门户,屋内奇光闪烁,偶有雾气挥发,里面的道童无一例外在盘膝悟道,十分勤奋.

    "喂,大胖子,每个人都有住所的吗?我们的在哪?"川辽问道.

    佘金辉倒不介意川辽这样称呼自己,他觉得胖子叫胖子才是正常的,凌司那瘦猴例外.

    他咧嘴一笑,奸笑道:"想知道?先说谢谢."

    我真是服了!川辽面对这个啰嗦鬼,有时候真想掐他脖子.

    不过,相比于其他道童,佘金辉算是他们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谁让自己有事问他呢?川辽故意恶心他,大大的鞠了一躬,耐着性子说道:"谢谢辉哥大老爷,大老爷福寿无疆,长命万岁,可以了吧?快说,快说!"

    佘金辉品着话语里的滋味,丝毫不在意这个小玩笑,忍不住笑开了怀.

    川辽听过他的描述,执意要去他休息的地方看看,"辉哥"拍了拍胸口,爽快的答应了,还表示要尽地主之谊.

    凌司悄无声息的瞥了川辽一眼,暗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佘金辉的住处不远,拐了两间瓦房就到了,外面的土墙上挂着块褪色的布匹,上面用毛笔写上"辉哥雅居"四个大字,字体歪歪扭扭,他还蛮有自信地问川辽字写得怎么样,是不是够霸气.

    "不怎么样."川辽如实的回答让佘金辉伤透了心.

    推开吱呀的木门,里面一股腌酸菜的味道扑面而来.

    "哎哟啥味啊这么大!"凌司熏得差点背过气去,川辽忍不住干呕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佘金辉在他俩的目光中小脸一红,尴尬一笑,指了指门边的六双靴子.

    他这汗脚也是够让人无语.

    川辽捏着鼻子走了进去,房间不大,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两个陈旧的藤坐,样子和蒲团差不多,上面铺着块烂布,脏兮兮的.

    顺着他的目光,辉哥解释道:"这两块藤坐是别人留下来的,我一次都没坐过."

    凌司可没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下去,直接碰到了地儿,不堪重压的滕团瞬间散架.

    "赔钱!"佘金辉目露精光,伸出手来.

    "又不是你的."凌司耍赖道,拨开他的手,道:"走吧,带我们去转转."

    佘金辉也就开个玩笑,知道自己屋里味大,也不勉强,陪着他们到处转悠.

    川辽一路上傻笑不停,心里像是装着什么开心的事,大胖子问他,也不回答.

    瓦房旁有两座小凉亭,从里面往外看,还能发现一座修建的比较规范的建筑,川辽遥指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座建筑黑瓦白墙,整体偏小,若从正面看完全被大殿掩盖,只有在侧面才能找到.

    "那里没名字,就是受罚关禁闭的地方."佘金辉不免多看一眼,心有戚戚道,在里面的滋味可不好受.

    "夫子在哪休息,这么久都没看见人."凌司问道.

    佘金辉白了他一眼:"拜托,我是偷跑出来的好吧,怎么会傻到带你们去夫子经常去的地方."

    凌司闻言似乎大吃一惊,眉头跳了又跳.

    佘金辉郁闷,道:"什么眼神这是,你不会怀疑我智商吧?"

    川辽瞪着无辜的眼睛,抬起手指了指他身后,好言提醒道:"好像夫子来了."

    面对突发情况,佘金辉速度很快.他丝毫没怀疑话语的真实性,因为沈夫子的影子在川辽眼中现出了轮廓,并且不断放大.

    他调动奇力,直接往自己身上套个大泡泡.薄薄的一层泡沫带着他直接起飞,升上了天空.

    鲁夫子没好气的指着佘金辉,屈指一弹,一道奇光戳中了泡沫.

    眼看着要掉了下来,佘金辉在间不容发间又往身上套了个泡沫,不过泡泡成型了还没稳固,被夫子再次戳破,他肥大的身躯失去了保护,从半空坠落下来.

    "夫子好,我正想上茅房呢."佘金辉掉在了夫子怀里,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鲁夫子感叹佘金辉又增重了,在考虑着要不要罚他跑多几圈.

    "夫子好!"

    "夫子,是他先跟着我们的."

    "对,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佘金辉闻言晕菜,什么做主?你们也没拒绝啊!

    "对,他跟着我们要我们叫他大老爷."凌司煞有其事的说道.

    "是啊,我很烦他."川辽直言不讳.

    两人为免受到夫子的责罚,很自然的找理由为自己开脱.

    佘金辉肚子里的说辞刚要吐出来,就被恼火的鲁夫子一句"闭嘴"逼了回去,低垂着脸挨训.

    终于清静了,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川辽眼尖,拽了一把凌司的衣服,道:"快看,他好像哭了."

    佘金辉像个鹌鹑似的,没了精神,肩膀一抽一抽的,还不住抬起衣袖.

    "别理他,你说的花朵奇光在哪?刚才他在这都不好意思问."凌司期待地说.

    川辽摇了摇头,表示找不到,被大胖子干扰了注意力,现在一点发现也没有.

    "白忙活了."凌司挠了挠脑袋.

    灰瓦白墙,土黄的柱子,两人兜兜转转,大概知道了道堂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悄悄地记在心里,最后回到了这座最大的建筑跟前,饶有兴致的看上面的留言和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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