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快了吧?暗灰色的圆球被深蓝长剑扫落,残余的奇力消散于无形.凌司在对付甘云祭出的圆球的间隙,瞧见佘胖子的处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似是询问能不能顶住?

    佘金辉哪还不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胸口,示意自己有信心击败对手,可凌司不这么认为,就这一小会功夫,剩下的两层屏障也被撕裂了.

    江绿铭觉得那胖子比自己还要嚣张,他暗自蓄力,决心要一招制敌.能明显观察到的变化,来自于他手上的指甲,硬生生长了三寸,几乎与鹰爪无异,端是锋利无比.

    "来吧,再近一点,小渣渣,让你感受一下爷爷对你的爱!"

    佘金辉眼中精光一闪,在江绿铭彻底撕碎最后一个泡泡,爪子即将伸到他前面时,果断亮出了他的底牌.

    "镗~"

    一声异响,犹如菜下油锅般由静到动的转变,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的连锁反应直接作用在当事人眼前,仿佛繁星铺目,分不清东南西北,而接受声音的来源——双耳似乎被人狠狠揪了下来,失去了任何作用.

    江绿铭双耳在滋滋冒血,此刻双手抱头,猩红的血液穿过手指的缝隙往手腕下流淌,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忍不住打了两个冷战.实在是太难受了!简直像被人在耳蜗里剐了一刀,他下意识松开手想往身体某些地方按摩一下以缓解这种状况,却发现无从下手.

    心里又非外伤,怎么能摸得到呢!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有这种冷门奇器,自己吃了个暗亏.

    可不服气又能如何,他现在心慌意乱的,连吸口气都觉得怀里揣着块石头,更不用说还手,把希望寄托在同伴身上,那不太现实,甘云和弟弟眼见着被打趴下了,赵一虎那傻子被自己困住了,现在还在喊救命.他眼睁睁地看着佘金辉和凌司从容离去,却无可奈何.

    卑鄙、无耻!气急之下他脑袋里蹦出了这两个词。过了良久,他想起了一人,同道院的李才盛!那人现在还在林中苦苦寻找树蚯蚓,这么久也该过来帮忙了吧!

    但自私的江绿铭似乎选择性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听到赵一虎汇报时,为免院友会在事后要求平分,知道了树蚯蚓的消息故意没通知对方.现在自己受难了,该怪李才盛还是自己呢?或许他自己也没想这个问题.

    "救我啊,大哥!"

    赵一虎浑身披着张绿网,几乎被勒成了卷曲状的鱿鱼,他手脚并用,像条毛毛虫似的挪到了江绿铭跟前,那扭曲的面孔差点没把江绿铭吓死.

    他啥时候过来的?脑袋里还装着满斗糨糊的江绿铭直直地盯着对方,像是在努力在想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又或者是在努力想听清对方嘴里说着些什么话.嗡嗡直鸣的耳朵依旧不起作用,听不清任何声音.江绿铭看着赵一虎屡次想坐起来却屡次失败的身影面无表情,他这会想的该是他的同院道友李才盛.

    那他或许看不见了,应该说是永远也看不见了,李才盛就在他们打斗时悄无声息地牺牲了.就在身后那片林子,永远地埋在了土地下面.

    当赵一虎发现佘金辉异常和江绿幼说话的时候,李才盛用几乎同样的方法发现了"金色传说",他倚仗的是自己敏捷的身手,像个毛猴一般直接爬了上去.而且他发现的不是一条,而是一小窝.

    在那条主干长出的分叉中间,弥留着一些堆积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李才盛左脚踩在上面时,从他那个角度,仰头刚好能看见一个天然的树窟窿,大概碗口大小.好奇心的驱动下,他伸手往里边掏了一把,发现了这个秘密.

    大喜之下他也没丧失理智,七条,足足有七条!他一边数着一边在想着怎么分配,李才盛是个懂得分享的人,他预留了两条给江绿铭,一条他的,一条给他弟,至于其他人,也要公平对待,剩下的两条他打算送给师长,以表谢意.

    等他把一切都想明白呼喊江绿铭名字的时候,他才发现其他人也不见了.跑哪去了?难道他们也找到了金色传说?李才盛想着要是如此,也不会比自己多,嘎嘎嘎!他觉得自己或许会成为整个道院最瞩目的人,拥有的树蚯蚓也会是最多的——因为他还掏出了一把米粒大小的蛋,完全孵化的话,那该有几十条!

    直到这时他才有闲心留意周围的一切,那闪耀着漂亮光泽的叶脉,湿润且沁人心扉的草木芳香,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舒适,他折下旁边的一条老藤,余光瞥见了脚下那团白乎乎的东西。

    那是啥东西?长得贼恶心。带着好奇,李才盛快速绕了过去。在这团比牛粪还要大的树脂面前,略带冒险意识的李才盛毫不犹豫地用刚才积累的成功经验故技重施,不嫌脏累地掰开白黏黏的树脂.

    意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他似乎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动作变得缓慢而不自知;就在他扒拉掉两块树脂丢到树下时,双目视线变得模糊,接着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如受雷击般全身僵直,关节锁死了一般十根手指不自然地往上翘起一百八十度,这既违背了常理也让人悚然."嘭"一声闷响,他无力地落在了地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临死前,那双黑色的瞳孔迅速变淡,褪变成白色,瞳孔和眼白混为一谈,只有两只觅食的树蚁踩在上面,静悄悄地经过.

    “看,还得是辉哥我出手,不然今儿个就凉了.”佘金辉自夸的毛病又犯了。

    这会他俩顺利摆脱了那伙人,回到街上顿时有一种状元回府的感觉——他们将是率先拥有"金色传说"的人,在道班上一定会有很多堂友主动热情地和自己打招呼,并且争着请自己吃辣条,嘿嘿,那感觉,你懂的.

    凌司才不管他说什么,两只手就没闲着,见人就迎面敲一锣,这嘚瑟样,搞得不知情的路人绕着走,生怕被傻子缠住了.

    "镗"、“锵锵”、“镗镗镗”······

    “喂喂!”连他身边的佘金辉都受不了了,忍不住伸手抢夺:“你别敲了,神经病吧!”

    凌司还没玩够呢,才不给他,闪到一边踮起脚尖,左手提锣绳,右手拿着根鱼骨头,用尾巴部分对着锣脐一敲,“锵”一声,让路边买咸酸的老太太也抬起了头,整个人都有点哗啦哗啦的了.

    他不怕丢人,自己还嫌臊得慌呢!佘金辉一个跳跃,把鱼骨头抢了过来,就他俩拉扯的功夫,街边饭馆隔壁有个糟老头子顶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嘴里哼着小曲,手上端着盘不知是干啥用的水盆直接往门外一泼,顺口仰一脖子把头一歪,往外送了口老痰.

    泼水声和吐痰声几乎同时响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遭殃的就是他俩,佘金辉还好一点,和那老头之间隔着个凌司,凌司几乎湿了半身。

    “我去,搞偷袭!”等他反应过来明晓是怎的一回事,火气飙升:"有毛病吧!你这老头······"可惜那糟老头子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哼着曲子,转身进了屋内,也不晓得他是否知道自己刚做错了什么。

    “算了,别喊了。”佘金辉拍拍凌司肩膀,带着半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说了句:“人家老爷爷说不准耳朵不好使咧,你就啃了这亏吧,不是有句老话讲‘吃亏是福’么,年轻人不要得理不饶人,咔咔咔。”

    这话倒提醒了凌司,他直接把手中的铜锣往佘金辉身上甩去,没好气地说了句:“那你找他去,上面好像有他的痰渍。”() ()

    原来他生气是这原因,佘金辉捧着滑溜溜的铜锣,此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转过身要回去和糟老头子理论,什么人嘛,倚老卖老!

    “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别冲动嘛。”凌司作势抱着胖子圆滚滚的腰嚷道。可佘金辉两下子就摆脱了他,登门而入。

    “年轻人不要得理不饶人!”凌司在后面重复着他刚才说的话,倒是有种浑身一身松的感觉,揣着看戏的心思跟了过去。

    气势汹汹的佘金辉已经走到了糟老头子的门前,并没有勇气闯进去,而是猛地刹住了脚步,转身回头,差点撞到了追过来的凌司。

    “你进啊,怎么不进了?”凌司见他打退堂鼓,忍不住怂恿他。

    佘金辉哪有那胆子,纯粹是做做样子,试图挽回自己颜面,他摆手大方地说:“那爷爷谅他一把岁数,我原谅他了。”

    “切~”这一句包含的意思不明而喻。凌司趁着他解释的功夫,伸手抢过铜锣。

    多亏佘胖子这件奇器,早先才能逃出来,他这锣看起来有些古老,锣面略有些鼓胀,中间有个巴掌大的黑点,像是那些点心上蘸的花红。铜锣直径大约和凌司的小臂差不多长,锣边上有两个锣孔,上面用一条略微粗糙且难辨材质的皮绳系着,据胖子说是海里一种鱼的嘴唇,怪不得还有些牙齿印呢。

    凌司抢铜锣不为别的,也是想帮他出口气,在随便应和佘胖子几句之后,猛地折了回去,站在糟老头的门前拿着鱼骨头“锵锵锵”地乱喊一通:“喂喂喂,你家不见东西啦,快出来看看!喂!”

    男孩的友谊有时就是这么幼稚、无礼,在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凑过来看热闹时,他俩已经逃之夭夭。

    翌日,一切如同两人所预料那般,他们在道堂受到追捧,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争先示好,只为目睹"金色传说"的真容.

    两条树蚯蚓分别掌握在佘金辉和凌司手中,班上的人分为了两拨,男生多倾向于找佘胖子,女生倒倾向于找凌司,而作为他们的好友川辽,也在两拨人当中穿来穿去,为的就是比较两条树蚯蚓的大小.

    无疑佘金辉那条树蚯蚓人气最旺,他把树蚯蚓从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瓶子里倒在藤团上给大家展示.那修长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层明黄的亮光,仿佛是古代游龙的后代,灵动异常,蠕动的身躯伸缩间能见到鲜明的紫色混杂其中.看着这可爱样,有几个偏爱紫色的堂友在围观时忍不住伸出手指把树蚯蚓翻过来,黄色和紫色,他们更愿意看紫色.

    "别乱弄,断了你赔不起!"佘金辉粗鲁地打掉了伸过来的手,面露不善地骂道,这树蚯蚓可是费了大力气抓来的,万一戳断了怎么办.

    这时邱玲开口问:"那我们不碰,你把它翻过来可以吗?想看看另外一边."

    见女孩子出声了,佘金辉脸色缓了下来,双手护在树蚯蚓上边说道:"我不会翻的,要看就耐心点,等它自个翻身."这话虽夹着点不满,但其他人仍言不入耳,当中的冯子东笑嘻嘻地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想拨开他的手,想看得更清楚些.

    不料佘金辉立马转脸,直接把脑袋一伸,用如同弹簧般的速度张嘴,在这个不遵守自己立下的规矩的人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放开我,放开!"冯子东吃痛大叫,眉毛鼻子嘴巴想要打架似的挤在一起,哇哇求饶:"我错了哥,你就松手吧,疼!"见佘金辉还不肯松口,冯子东知道自己把对方惹毛了,哀求般地问道:"我不看了行吧?快松开我."

    佘金辉这才松口,但仍觉得不解气,示威似的咧嘴做了个磨牙的动作.周围的人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看着,也没人帮冯子东说话.

    冯子东也就说说,金色传说的吸引力那么大,还没看够呢!这次他学聪明了,躲在别人背后,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时不时指手画脚,或者提建议.

    而说到提建议,受女生欢迎的凌司这边的建议就多了.有建议吃的,有建议带头上的,有建议装在耳饰里的小孔戴起来的,女孩子们放下了之前的矜持,不单要挨个放在手心摸几遍,还动了歪心思说什么要"借回家寄养一段日子",实际上借出去了怎么会还回来,换作她们自己听了这话也不信,更别说想哄凌司.

    "一周行不行?不行,那就一天."卢子琪捧着树蚯蚓生怕它像糖一样化了,动作轻柔,嘴上不停地试探:"就过了明天,后天还你,行了吧?"

    凌司目光也跟着树蚯蚓的动作在移动,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今天借我,明儿一早给你带回来,保证完好无损的."卢子琪把树蚯蚓递给旁边的叶梦莹,认真地对着凌司说话.

    记忆中她似乎和自己没啥交集,凌司心中不免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她,卢子琪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性格较活泼,不过只和熟的人玩得疯,和男生保持着距离.

    她见凌司直直地看着自己,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赶紧举手竖着两根手指,比了个发誓的动作:"明天一定给回你,我发誓!"

    同为女生的时小花在一旁为她说话:"就借个半天,你作为男孩子别那么小气嘛."

    但身为男生的李天龙却在挑刺,指着卢子琪的动作说:"哪有人这样发誓的,姿势都不正确,到时候肯定耍赖不想还回来!"

    被人挑刺的滋味不好受,卢子琪快速竖起另外三根手指的同时狠狠地瞪了李天龙一眼,嘴上可不饶人:"多管闲事!毛猴子."

    "毛猴子"是李天龙的外号,是其他道童见他手臂上有一个墨水大小的黑色胎记,上面长着一小撮长长的体毛而起的绰号,这着实刺到了他的痛处,还口骂道:"死三八!"

    眼见着他俩要吵起来,凌司不厌其烦,打算收回自己的东西.

    "诶,别呀,你还没回答我呢,就半天行了吧."卢子琪伸手挡着他,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梦莹才刚看,她们都能玩一会,哪有那么快的."

    见她说的有理,凌司在女生面前也不好态度过于强硬,只能嘱咐她们小心点,树蚯蚓之前受过伤,不能瞎搞它.

    细长的树蚯蚓在叶梦莹的手腕处慢悠悠地蠕动着,偶尔抬起头,像婴孩般天真无邪地摇着小胡须打量着四周.

    现在是中途休息的时间,外面的钟声还没响,可凌司的精神高度警惕,上次崔小生违反纪律被夫子收了,他担心别人给夫子告状.

    崔小生今天没来,听别人说被家长关了禁闭,张奕本倒啥事也看不出来,龙精虎猛的,这会正在佘胖子那聊天.

    "好可爱啊."叶梦莹用指腹挑逗着树蚯蚓,她并没接触它,只是牵引着它的注意力主动挨过去,看着树蚯蚓那憨样,她忍不住惊叹.

    凌司不禁被这温柔的语气吸引,下意识看了看她,印象中她似乎很少说话,没想到声音还蛮好听的.

    瞧,树蚯蚓和她多配啊!叶梦莹皮肤本来就和雪一样白,树蚯蚓在其手上就像个华丽的手镯一样,闪闪发光.不得不提一句,叶梦莹无论样貌、气质在班上所有男孩心中绝对是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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