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懂浪漫本身也是一种浪漫
145
整个16班沉浸在篮球赛获胜的喜悦中，全然忘记了紧随其后的期中考试。直到考前一日，安鸡酉才突然感叹：“啊！我要在考试之前做个玫瑰面膜。”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问他为什么。
他捧着脸说：“这样我就可以在考试中如玫瑰花般美丽地死去啦。”
然后，暴风雨就这样来辣手摧花了。
146
考试就像是看电影，如果说语文和英语是喜剧，那么数学就是恐怖剧。
考完数学后，我从考场走出来，叹了一口气。
“烂橙子叹什么气呐？”忽然有一只大手直往我脑袋上蹭，不消说，自然是安翔那厮。
“考完了数学，我的人生也就告一段落了。”我闷闷不乐地说。
147
安翔蹂/躏我的头发的手似乎轻柔了下来，他说：“不就是个考试吗？苦着个脸干嘛？来，给本大爷笑一个。”
我瞪着他，一语不发。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咧开嘴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说：“你不笑，只好本大爷给你笑一个咯。”
我被他逗乐了，扑哧笑出了声。
他又胡乱地摸我的头了，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苦橙子不甜。明天考完英语，我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好了。”
我心里不置可否，因此一时没回应他。他却说：“就这样愉悦地决定了！”然后，他只给我留下一个愉悦的背影，便潇洒地走掉了。我又叹了一口气，心想真是给这厮吃定了。
148
翌日考完英语，我还想着怎么跟李息兮解释今晚打破惯例不去搓一顿了，她便先开了口：“师父，今晚我要去外公家吃饭，就不跟你出去了。”
我应了一声，旋即又问：“咦？你不是一向回外婆家吃饭的吗，怎么今天变成外公了？”
她愣了一下，大笑着说：“我外公跟我外婆同居五十年了，你不知道吗？”
我顿时感到十分囧迫，好在她不是安翔，没有借机嘲讽我，便先走掉了。
149
忽然，安翔不知从哪蹦了出来，逮着机会就摸我的头。我抱头冲他吼：“发型可以乱，蝴蝶结不能乱！”然后一记断子绝孙腿朝他裆部飞去。
他连忙放开了手，惊讶地说：“你不至于吧？”
“蝴蝶结可是原则问题。”我理了理头发说。
150
安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后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我以为他有东西忘了哪，也没有问他缘由便跟着他走了，直到走到楼顶，发觉不对劲，我才开口：“安详的奶奶，你来这干嘛？”
他回头面向我，背对着整片夕阳，张开双臂笑着说：“就是这里啦！”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说得那么神秘结果就是这么个破地方，于是忍不住对他说：“你这算什么啊？！”
他笑得比夕阳还灿烂：“男人的浪漫。”下一秒他就被我一脚踹翻在地，姿势比精心包装的烤火鸡还浪漫。
151
结果这厮居然把书包一卸，从里边掏出块类似餐桌布一样的玩意儿，往地上一铺，就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橙子大爷来吧！”
“不要。”我扭头。
安翔不急不躁，索性先行躺上去了，腿一翘，手一枕，惬意得跟躺自家沙发上似的。“来嘛橙子大爷，很舒服的噢！”他不死心地说。
“姿势不雅观啦。”我还是不理他。
“你来一次就尝到甜头了，橙子大爷不要害羞啦！”他继续怂恿我。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怎么总觉得你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我勉强坐在他旁边，死活不肯躺下去。
152
他没辙，便兀自看向天空，嘴里喃喃着：“呐，像这样躺在楼顶看天空，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他，说：“好蠢。”
“滚……”他怒言。
我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就好蠢萌。”
他扭过脸不理我了。
153
过了几秒他还没扭过来，我便伸手去戳他的脸，问他：“真生气啦？”
他没反应，我又倾了倾上半身靠近他，企图用手把他的脸掰过来。他却猛然间抓住我的手腕，一个翻身把我往地上压。头刚好枕在书包上，没有磕着碰着，他那张脸却放大了数倍呈现在我眼前。
他凝视着我不说话，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细腻的密金色，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暖流包围了一般温柔。周遭忽然静谧得能听见彼此鼻窦里传送的呼吸，胸腔下掩埋的心跳。认识了十多年，我似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时光在眉宇间流过，少年也有了少年的样子，明明是那样近，他的轮廓却淡在一片醉红里，叫人看不清。
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可是没有一丝更改呢。
154
正当我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准他的主意时，这厮猛然直起身体说：“你看你看，真的躺下来才会有那种感觉嘛，你还觉得这样很蠢萌吗？”
我顿时一颗少女心如雪花般破碎，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只蠢不萌！”随后呼啸一拳就往他脑门上招呼。
155
我们扭打了一阵，很快我就对打不中的现实感到不耐烦，冲着他吼道：“给我打一下你会死啊大笨蛋！”
他无奈地放下遮挡的手，把脑袋伸了过来，不情愿地嘟囔着：“求橙子大爷轻点。”
我心情大好，对着他的头发一阵胡乱的□□，直到他呆毛横陈为止。
他无辜地看着我说：“你这只暴力橙，谁娶你谁倒霉。”
我握着拳头示威，又冲他吐了吐舌头说：“你有意见啊？”
他忙捂住脑袋，低声嘟囔了一句：“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我没听清，要他再说一遍，他却死活不肯说了。我没辙，于是呆坐着看他整理头发。渐渐有了些晚风，秋夜来得真是早。没有晚自习的校园静极了，偶尔传来校警巡逻时的脚步声，反而愈添其静。
156
周遭陷入了幽昧与空寂的氛围中，依稀有几缕月光淌在天台上，照见了两个少年人的身影。又有秋风细细吹过，让人惬意得不想说话，唯愿沉醉在这片宁静里。
“喂，安详的奶奶，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样啊？”我们躺在月光洗净的天台上，无言了许久，我才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我很随便的啦，能考去哪里就哪里呗，反正都是呆着。”他的话语里都充满了慵懒的气息，一如这没有晚自习的夜晚。
“从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躺在地板上就可以看出你很随便了……”我瞥了他一眼，又说：“我想去复夕大学。”
“你去的话，那我也去好了。”他忽然有些认真地说。
“为什么啊？”我侧过头看他，一下子跌入了他一泓眼波的深潭里，似幽夜般令人着迷。
“因为习惯了跟你一起上学啊。”他说，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一把，他又接着说：“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安！详！的！奶！奶！”我咬牙切齿，立马蹦起来要挠他。
157
安翔早有应备，一闪身就溜开了。我张牙舞爪地追他，他还边跑边大笑，冲我喊：“橙子大爷来追我呀~”笑声是那么清朗，仿佛能传到天之彼端。
我使唤着两条不长的腿在后面追打他，他会时不时停下来让我得逞一下意思意思。有人愿意等你愿意迁就你的感觉真的是很好。
天台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天台又热闹得很，有我们俩在上蹿下跳。北煤市这个名字里有煤炭实质上没有煤炭的城市环境好极了，夜空澄澈得如一方墨玉，星星与月亮俱在。我们笑着闹着，夜美得恍然如梦，让人多少年后还能记起，记起时还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158
可是现实，总是很快便将人从梦境里拖了出来，任凭你衣衫不整，发型凌乱。
159
“及格上下两茫茫，纵不想，亦难忘。一片零分，糊弄也勉强。纵使过线也很低，有多惨，很难讲。段考成绩分析会，看家长，欲抓狂。哪敢再望，唯有泪千行。料得考差无退路，多少恨，自己扛。”拿到数学试卷的那一刻，我的悲伤瞬间逆流成亚马逊河。
“真是失意出诗人啊。”李息兮感叹。
“唉，我猜到了过程，却猜不透这结果。”我幽幽地说。
前面的安翔忽然回过头问我怎么了，神色还有些关切。
我痛苦地攥着试卷仰天长叹：“付老师太狠了，我虽然结果没写对，过程好歹给点分啊！真是不愧是出名的负心汉啊！”
他听完后默默地转了回去，任凭我在他身后哀嚎拍桌。
160
所谓你越想忽视一件事，越觉得它无处不在，游走于血脉深处，神经末端。
我抬头仰望这光荣榜，李息兮还是第九名，安翔也在二十左右，而我已破五十名。
耿倜傥以两分之差险胜岳风流，李息兮不禁感叹了一下：“师父，美人计还真好用，转眼就翻身做攻。”
我用胳膊肘捅捅她，说道：“那你要不要考虑对第八名的安鸡酉用一下？”
李息兮立马摇头：“我还是安心地呆在第九名吧。”
161
正当此时，岳风流与耿倜傥又携手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个是在周六还穿着校服，一个是长年汉服。他们是如此耀眼，以至于我等凡人根本无法直视。
“哎呀，倜傥同志反攻了呢，果然是不容小觑。”岳风流仰视光荣榜，目光却流连于排名之外。
“岳兄谬赞了，侥幸而已，还多得岳兄高抬贵手才是。”耿倜傥边说着，边捻了袖子对着岳风流一揖。
言罢，两人又是相视一笑莫逆于心，携手消失于人群之中，深藏功与名。大神们就是可以如此潇洒，只有我等宵小之辈攥着张破试卷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162
痛苦总是容易叠加，比如拿到了贴着及格线过的数学试卷看了光荣榜后，还要连上三节数学课。
付老师上台来，迅速地把他的讲义翻到数页之后，清了清嗓子说：“好，我们从21题开始讲起。”
这次连第20题也没有做到的数学残渣如我，身临此情此景，只能无言以对了。
163
付老师看看题，说：“这是道物理方面的计算题啊，题目说有个物体在做自由裸体运动……”
众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自由落体运动”。
164
到了创新题，付老师又说：“所谓创新题,就是高中的内容放到初中考,大学的内容放到高中考。”
大家深以为然，觉得这样一道题做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付老师一定能谅解。
然而大家还是太低估了付老师这种数学学霸，只见付老师悠然说：“这样的题都不会做，还是说明你们做题太少。”
广大人民群众在沉默中灭亡了。
165
岳风流重新浏览了一下这道创新题，兴奋地说：“这道题初中学过了嘛！”
一干杀人的目光迅速嗖嗖地聚焦在岳风流身上，伴随着磨牙的声音：“哪里学过了？！”
岳风流不知死活地说：“奥数呀！”
广大人民群众又在沉默中爆发了。
166
付老师讲题非常仔细，又夹带讲一些类似题型，因此他用了整整两节课才讲完。而最后一节本来是活动课，却被他霸占了作数学课，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等数学残渣。
铃声一响，付老师走上讲台，扫视了一眼四下，缓缓开口：“有些东西要慢慢培养，比如对数学的题感，也包括感情在内。”
他忽然来这样一句，大家都一愣，没晃过神来，有些陶然。
付老师又有些悲痛地说：“现在正是高二的学生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要陪在他们身边呐。”
前言不搭后语，大家还是一愣一愣的。
付老师还说：“因为我总是偏爱大家，活动课从来不去我所带的高二班级巡堂，导致怨声载道。”
“是笑声载道吧……”我暗自腹诽。
末了，付老师说：“为了培养大家的题感，也为了抚慰高二同学们的感情，这节课我们就不讲题了，来‘摸你一下’。”
起初，大家没有反应过来。
继而，根据付老师的发音习惯，大家恍悟他所说的是“模拟一下”。
最后，哭声载道。
167
许久之后，我已不记得那些浮于语文试卷上的光辉与荣耀，不记得掩于数学试卷下的汗水与眼泪，唯记得当时放学后的天台，星月俱在，你我俱在，整个青春流光溢彩。
整个16班沉浸在篮球赛获胜的喜悦中，全然忘记了紧随其后的期中考试。直到考前一日，安鸡酉才突然感叹：“啊！我要在考试之前做个玫瑰面膜。”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问他为什么。
他捧着脸说：“这样我就可以在考试中如玫瑰花般美丽地死去啦。”
然后，暴风雨就这样来辣手摧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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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就像是看电影，如果说语文和英语是喜剧，那么数学就是恐怖剧。
考完数学后，我从考场走出来，叹了一口气。
“烂橙子叹什么气呐？”忽然有一只大手直往我脑袋上蹭，不消说，自然是安翔那厮。
“考完了数学，我的人生也就告一段落了。”我闷闷不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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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蹂/躏我的头发的手似乎轻柔了下来，他说：“不就是个考试吗？苦着个脸干嘛？来，给本大爷笑一个。”
我瞪着他，一语不发。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咧开嘴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说：“你不笑，只好本大爷给你笑一个咯。”
我被他逗乐了，扑哧笑出了声。
他又胡乱地摸我的头了，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苦橙子不甜。明天考完英语，我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好了。”
我心里不置可否，因此一时没回应他。他却说：“就这样愉悦地决定了！”然后，他只给我留下一个愉悦的背影，便潇洒地走掉了。我又叹了一口气，心想真是给这厮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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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考完英语，我还想着怎么跟李息兮解释今晚打破惯例不去搓一顿了，她便先开了口：“师父，今晚我要去外公家吃饭，就不跟你出去了。”
我应了一声，旋即又问：“咦？你不是一向回外婆家吃饭的吗，怎么今天变成外公了？”
她愣了一下，大笑着说：“我外公跟我外婆同居五十年了，你不知道吗？”
我顿时感到十分囧迫，好在她不是安翔，没有借机嘲讽我，便先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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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安翔不知从哪蹦了出来，逮着机会就摸我的头。我抱头冲他吼：“发型可以乱，蝴蝶结不能乱！”然后一记断子绝孙腿朝他裆部飞去。
他连忙放开了手，惊讶地说：“你不至于吧？”
“蝴蝶结可是原则问题。”我理了理头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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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后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我以为他有东西忘了哪，也没有问他缘由便跟着他走了，直到走到楼顶，发觉不对劲，我才开口：“安详的奶奶，你来这干嘛？”
他回头面向我，背对着整片夕阳，张开双臂笑着说：“就是这里啦！”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说得那么神秘结果就是这么个破地方，于是忍不住对他说：“你这算什么啊？！”
他笑得比夕阳还灿烂：“男人的浪漫。”下一秒他就被我一脚踹翻在地，姿势比精心包装的烤火鸡还浪漫。
151
结果这厮居然把书包一卸，从里边掏出块类似餐桌布一样的玩意儿，往地上一铺，就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橙子大爷来吧！”
“不要。”我扭头。
安翔不急不躁，索性先行躺上去了，腿一翘，手一枕，惬意得跟躺自家沙发上似的。“来嘛橙子大爷，很舒服的噢！”他不死心地说。
“姿势不雅观啦。”我还是不理他。
“你来一次就尝到甜头了，橙子大爷不要害羞啦！”他继续怂恿我。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怎么总觉得你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我勉强坐在他旁边，死活不肯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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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辙，便兀自看向天空，嘴里喃喃着：“呐，像这样躺在楼顶看天空，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他，说：“好蠢。”
“滚……”他怒言。
我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就好蠢萌。”
他扭过脸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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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秒他还没扭过来，我便伸手去戳他的脸，问他：“真生气啦？”
他没反应，我又倾了倾上半身靠近他，企图用手把他的脸掰过来。他却猛然间抓住我的手腕，一个翻身把我往地上压。头刚好枕在书包上，没有磕着碰着，他那张脸却放大了数倍呈现在我眼前。
他凝视着我不说话，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细腻的密金色，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暖流包围了一般温柔。周遭忽然静谧得能听见彼此鼻窦里传送的呼吸，胸腔下掩埋的心跳。认识了十多年，我似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时光在眉宇间流过，少年也有了少年的样子，明明是那样近，他的轮廓却淡在一片醉红里，叫人看不清。
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可是没有一丝更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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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准他的主意时，这厮猛然直起身体说：“你看你看，真的躺下来才会有那种感觉嘛，你还觉得这样很蠢萌吗？”
我顿时一颗少女心如雪花般破碎，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只蠢不萌！”随后呼啸一拳就往他脑门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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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扭打了一阵，很快我就对打不中的现实感到不耐烦，冲着他吼道：“给我打一下你会死啊大笨蛋！”
他无奈地放下遮挡的手，把脑袋伸了过来，不情愿地嘟囔着：“求橙子大爷轻点。”
我心情大好，对着他的头发一阵胡乱的□□，直到他呆毛横陈为止。
他无辜地看着我说：“你这只暴力橙，谁娶你谁倒霉。”
我握着拳头示威，又冲他吐了吐舌头说：“你有意见啊？”
他忙捂住脑袋，低声嘟囔了一句：“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我没听清，要他再说一遍，他却死活不肯说了。我没辙，于是呆坐着看他整理头发。渐渐有了些晚风，秋夜来得真是早。没有晚自习的校园静极了，偶尔传来校警巡逻时的脚步声，反而愈添其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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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陷入了幽昧与空寂的氛围中，依稀有几缕月光淌在天台上，照见了两个少年人的身影。又有秋风细细吹过，让人惬意得不想说话，唯愿沉醉在这片宁静里。
“喂，安详的奶奶，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样啊？”我们躺在月光洗净的天台上，无言了许久，我才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我很随便的啦，能考去哪里就哪里呗，反正都是呆着。”他的话语里都充满了慵懒的气息，一如这没有晚自习的夜晚。
“从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躺在地板上就可以看出你很随便了……”我瞥了他一眼，又说：“我想去复夕大学。”
“你去的话，那我也去好了。”他忽然有些认真地说。
“为什么啊？”我侧过头看他，一下子跌入了他一泓眼波的深潭里，似幽夜般令人着迷。
“因为习惯了跟你一起上学啊。”他说，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一把，他又接着说：“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安！详！的！奶！奶！”我咬牙切齿，立马蹦起来要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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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早有应备，一闪身就溜开了。我张牙舞爪地追他，他还边跑边大笑，冲我喊：“橙子大爷来追我呀~”笑声是那么清朗，仿佛能传到天之彼端。
我使唤着两条不长的腿在后面追打他，他会时不时停下来让我得逞一下意思意思。有人愿意等你愿意迁就你的感觉真的是很好。
天台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天台又热闹得很，有我们俩在上蹿下跳。北煤市这个名字里有煤炭实质上没有煤炭的城市环境好极了，夜空澄澈得如一方墨玉，星星与月亮俱在。我们笑着闹着，夜美得恍然如梦，让人多少年后还能记起，记起时还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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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实，总是很快便将人从梦境里拖了出来，任凭你衣衫不整，发型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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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格上下两茫茫，纵不想，亦难忘。一片零分，糊弄也勉强。纵使过线也很低，有多惨，很难讲。段考成绩分析会，看家长，欲抓狂。哪敢再望，唯有泪千行。料得考差无退路，多少恨，自己扛。”拿到数学试卷的那一刻，我的悲伤瞬间逆流成亚马逊河。
“真是失意出诗人啊。”李息兮感叹。
“唉，我猜到了过程，却猜不透这结果。”我幽幽地说。
前面的安翔忽然回过头问我怎么了，神色还有些关切。
我痛苦地攥着试卷仰天长叹：“付老师太狠了，我虽然结果没写对，过程好歹给点分啊！真是不愧是出名的负心汉啊！”
他听完后默默地转了回去，任凭我在他身后哀嚎拍桌。
160
所谓你越想忽视一件事，越觉得它无处不在，游走于血脉深处，神经末端。
我抬头仰望这光荣榜，李息兮还是第九名，安翔也在二十左右，而我已破五十名。
耿倜傥以两分之差险胜岳风流，李息兮不禁感叹了一下：“师父，美人计还真好用，转眼就翻身做攻。”
我用胳膊肘捅捅她，说道：“那你要不要考虑对第八名的安鸡酉用一下？”
李息兮立马摇头：“我还是安心地呆在第九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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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岳风流与耿倜傥又携手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个是在周六还穿着校服，一个是长年汉服。他们是如此耀眼，以至于我等凡人根本无法直视。
“哎呀，倜傥同志反攻了呢，果然是不容小觑。”岳风流仰视光荣榜，目光却流连于排名之外。
“岳兄谬赞了，侥幸而已，还多得岳兄高抬贵手才是。”耿倜傥边说着，边捻了袖子对着岳风流一揖。
言罢，两人又是相视一笑莫逆于心，携手消失于人群之中，深藏功与名。大神们就是可以如此潇洒，只有我等宵小之辈攥着张破试卷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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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总是容易叠加，比如拿到了贴着及格线过的数学试卷看了光荣榜后，还要连上三节数学课。
付老师上台来，迅速地把他的讲义翻到数页之后，清了清嗓子说：“好，我们从21题开始讲起。”
这次连第20题也没有做到的数学残渣如我，身临此情此景，只能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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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师看看题，说：“这是道物理方面的计算题啊，题目说有个物体在做自由裸体运动……”
众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自由落体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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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创新题，付老师又说：“所谓创新题,就是高中的内容放到初中考,大学的内容放到高中考。”
大家深以为然，觉得这样一道题做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付老师一定能谅解。
然而大家还是太低估了付老师这种数学学霸，只见付老师悠然说：“这样的题都不会做，还是说明你们做题太少。”
广大人民群众在沉默中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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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风流重新浏览了一下这道创新题，兴奋地说：“这道题初中学过了嘛！”
一干杀人的目光迅速嗖嗖地聚焦在岳风流身上，伴随着磨牙的声音：“哪里学过了？！”
岳风流不知死活地说：“奥数呀！”
广大人民群众又在沉默中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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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师讲题非常仔细，又夹带讲一些类似题型，因此他用了整整两节课才讲完。而最后一节本来是活动课，却被他霸占了作数学课，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等数学残渣。
铃声一响，付老师走上讲台，扫视了一眼四下，缓缓开口：“有些东西要慢慢培养，比如对数学的题感，也包括感情在内。”
他忽然来这样一句，大家都一愣，没晃过神来，有些陶然。
付老师又有些悲痛地说：“现在正是高二的学生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要陪在他们身边呐。”
前言不搭后语，大家还是一愣一愣的。
付老师还说：“因为我总是偏爱大家，活动课从来不去我所带的高二班级巡堂，导致怨声载道。”
“是笑声载道吧……”我暗自腹诽。
末了，付老师说：“为了培养大家的题感，也为了抚慰高二同学们的感情，这节课我们就不讲题了，来‘摸你一下’。”
起初，大家没有反应过来。
继而，根据付老师的发音习惯，大家恍悟他所说的是“模拟一下”。
最后，哭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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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我已不记得那些浮于语文试卷上的光辉与荣耀，不记得掩于数学试卷下的汗水与眼泪，唯记得当时放学后的天台，星月俱在，你我俱在，整个青春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