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我躺在琉璃榻上神游,月见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神色中带着疑惑,却又不说话。

    我也不看她,直接问:“怎么了?”

    月见嘴张了张,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我看她这般扭捏,也直起了身子,望着她。

    半响,月见终于说了一句话:“主子要救的人究竟是谁?”

    说出这样一句话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再不敢看我。月见从来乖巧懂事,虽然性格开朗,没事就咋咋呼呼,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分得很清。我告诉她我要让优昙婆罗盛开,且不能让天界任何人知道时,她也未问我一句,只是乖乖的说知道了。看来接近句芒拿神农鼎这件事过于重大,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我叹一口气,这是如我家人一般的月见,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只好含糊地说:“是这个世间最温柔、最温暖的人。”

    月间低着头,小声道:“也一定是最不寻常之人,普通的魂魄、灵物魂飞魄散,地府的招魂幡便可重补灵魂。主子要救得,却是需要逆天改命才可。您放心,不管您要做什么,我都帮您,只要是您想做的。”

    看她小媳妇的样子,我笑了笑,“我又不是要成魔,天界能奈我何,只要守住优昙婆罗花蕾七七四十九日,便没事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和你,还有他,我们便永远在一起,可好?”

    月见抹了抹眼泪,冲我坚定的一笑:“恩!”

    摸摸月见的头发,我欣慰的笑道:“好了好了,拿乾坤袋去把宫里所有东西都装着,三日后我们就要搬家啦!”

    月间吃惊的望着我,眼泪还在脸上随她动作一晃一晃:“都……都装着?!”

    我点点头,笑眯眯的道:“对啊,都装着,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这琉璃榻,后院的花儿们,还有话本!都带着~”看月见的嘴巴里能装下一个鸡蛋,我再接再厉,继续打击她:“只有三日时间,你可要抓紧啊。”

    看来打击太大了,月见伸手颤巍巍的指着我:“主子!!!”这二字被她叫的颇有河东狮吼的风范,我无奈地道:“月见,再大点声,我就要被你叫聋了。”

    她不理我,继续说道:“先不说句芒上神愿不愿意让我也过去,你把整个花神宫都搬去是要做什么?上神明明叮嘱你不要带太多物什啊!”

    我揉揉耳朵,月见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装在乾坤袋他不会发现的,等你把一切收拾好,你也进这乾坤袋,万事都等我们进了扶桑殿再说。”

    复又躺下,我幽幽的说:“我是绝不会把自己东西留给那个痴情女的,万一她妒火怒烧,花花草草可是无辜的,不能让她毁了去。”

    月见听的一头雾水,“谁是痴情女?”

    忘了告诉月见我已为那公主起了个极恰当的雅号,“就是那个句芒指过来给咱看花神宫的小仙。”

    月见嘴角抽了抽,心道,看宫……主子您当人家是哮天犬呢。

    复又扶额,无奈的道:“人家是北海元君的小女儿,名唤裴蝶。好歹是位公主,虽然没说错……但痴情女这个称号可不太雅。”

    听闻此话,我讶然:“北海小公主?!被白虎二皇子绑架的那个?!”

    月见点点头:“是啊,还是句芒上神出面救回了她呢,从那以后就思慕上神天人之姿,任谁说亲也不为所动,把北海元君愁得,更是发福了。还不如跟了白虎二皇子呢,二皇子从前也算是个佳婿呀!”说完还咯咯笑了两声,幸灾乐祸本质一览无遗。

    乖乖…本以为是一出一见钟情的戏码,没想到还夹杂着英雄救美,奈何君心不似妾意,啧啧啧~这可是妥妥的无奈虐恋啊。

    感慨过后,话不多说,三日很快过去。

    于神灵来说,一日一瞬,三日后,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我站在扶桑殿门口与那位传说中的元君大眼瞪小眼,他打量我,我也打量着他。心道,这就是被句芒上神金屋藏娇的元君?与我想象中的……差别大了些。

    我想象中,这位元君应该如弱柳扶风,是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才对,怎么,怎么是个发须皆白的老叟?!

    我还未从打击中反应过来,那位老叟便开口了,“老朽名唤建木,已恭候花神多时,花神请。”

    说着便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眨了眨眼,话未思索便已脱口而出,“您今年高寿?”

    他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这九重天上谁不是活了万八千年的,可像南极仙翁一般容颜的则是少之又少,太久没见到年老模样的人,他又自称老朽,我在人界的那些习惯又冒出来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眉眼间尽是慈祥之意,“老朽不敢称高寿,今年九万岁有余。”

    九万岁…确实不算高寿,连我这样的小神都堪堪七万岁了。下次见到焱枫可得告诉她,这九重天上也不止本神一个是越长越糟心的……

    跟着建木元君进去,他将我领进西边侧殿,“这是上神为您挑的地方,上神在正殿,我在东侧院,您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好了。”

    “不敢不敢!我没什么需要的,多谢元君,麻烦您了。”

    建木元君也不客气,嘱咐了几句便笑眯眯地出去了,我的脑海里只旋转着两个大字——“慈祥”。我曾暗存的看上神八卦的心思,在看到建木元君一张沟壑纵横的面皮后,都如乌鸦一般呱呱转着圈飞去西天了。

    见他走远,我赶忙从水袖里把乾坤袋拿出,先把月见放了出来。月见还是担心的要命,我安抚她两句,让她一人在侧殿把东西都摆置好,便先去拜见句芒。

    从侧殿到正殿的路很近,沿途植萃均是我没见过的,若是旁人可能只当寻常草木,我想弯腰采集一些,但一想到句芒上神可能在正殿等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急忙赶往正殿。进来时便看到,这扶桑殿正中央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树,通体纯黑,树冠直入云天。往树上望去,枝桠上长得不只是叶子、花卉和果实,还有神玲、玄龙,树上稀稀落落的有飞禽走兽,简直是一个树中的世界!

    从未见过如此浩瀚恢弘的树木,我看得呆了。忽闻一空旷幽远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我这才回过神,急匆匆跑到殿门口,理了一遍衣着,方踏进去。

    上神站在窗边,手中神力如游龙一般,带着一根兰藤生长,神力到处变换,不一会儿整个窗子便覆满一层兰藤,兰花转瞬即开,日光从藤中缝隙照进,室内不复刚才明亮,弥漫着阵阵兰香,让人感觉更加舒心。

    做完这些不过须臾,之后他便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我跟过去,在他坐定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后又低着头,等上神训诫。

    跪了好一会儿,不见他说什么,我只好偷偷抬眼看他,甫一抬眼,便正好与他对视。我吓一跳,眼神闪烁,头愈发低了低。

    “女夷,”

    第一次听他正式的叫我名字,不是神号,有一种我也说不上来的感觉,怪怪的,很欢喜。

    句芒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几天未说话:“你来之前我说过什么。”

    我努力回忆了番:“三日后搬到扶桑殿来。”

    “还有呢”

    嗓音越发清冷,我也越发心虚。

    “……不许带太多物什。”豁出去了。

    “那你今日这是做什么?”我抬头,看他亮亮的眸子,she出探寻玩味的目光。

    我颇为艰难的咽了咽,心中呼喊着,把持!把持住!一切色相皆为虚妄!

    “上神您说什么,我没有带太多物什呀。”三十六计,装傻为上。

    他看了看我,手指轻轻一弹,一个画面如水波般呈现。我呆呆的看着画面中月见忙来忙去,把小山一般的东西——话本、衣裳、案几,分门别类,然后一一放好。

    他微微倾下身子,悠悠地说道:“那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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