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常礼带着尧王府的两个端着木匣子的小厮,快步走了进来。

    “给三姑娘问安。”常礼手持浮尘,依着礼节给魏如婳行了一礼。

    魏如婳点点头,没有多言。

    赵夫人的目光落在那两个沉香木制匣子的身上,不解地问向常礼:“常礼公公,这是……”

    常礼笑眯着眼,拍了拍手。

    两个小厮捧着匣子走到赵夫人和魏如婳的近前,又同时将匣子打开。

    “这是王爷早前为三姑娘准备的及笄赠礼。”常礼冲赵夫人点点头。

    靠近小厮的几个贵妇是伸长了脖子去瞧,面上皆露出惊诧的神色——

    一个匣子里装着一支通体白透的玉簪,倒没什么特别。

    只是另一个匣子里却是一套雕刻了繁杂纹案、工艺复杂的白水晶头面。

    大顺的白水晶矿本就产出不多,流于市面上的更是少之又少,且大多是细碎的碎矿,做不得多好的首饰。

    但拿白水晶打了一套头面送人的,放眼大顺也只有谢烨亭了。

    人群中不少来观礼的贵女向魏如婳投去了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多谢王爷抬爱,如婳很是欢喜。”魏如婳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匣子,说着欢喜,面上却并无欣喜之色,只恹恹地摆了摆手,冲常礼道,“还请公公替如婳向王爷道谢。”

    白芷和阿彩走上前去,一人接过了一个匣子。

    “那老奴就先回去了,王府里还有些事要打理。”常礼的笑仍旧挂在面上,只眼中流露出半分忧色。

    赵夫人点头,又朝葛婆子吩咐道:“葛妈妈,你去送送常礼公公。”

    葛婆子应声,笑着送常礼离开。

    ……

    及笄礼毕的这天夜里,空中下起微薄小雨,风拍打在窗纸上,呼呼作响。

    魏如婳屏退了下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时咬住嘴唇。

    谢烨亭答应了她会来观礼,却食言了。

    真是个骗子。

    便是有事情不能来,也不能早些来告诉她么?

    下意识地,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唯二被留下的木匣子,死死地盯在其中一个小匣子上。

    这个匣子与以往谢烨亭偷往她房里塞的匣子大小差不多,指不定……

    魏如婳拿起那一个匣子,手摸到了以往暗格所在的位置,一按——

    果然有暗格!

    魏如婳眯眼,将匣中暗格打开,抬眸朝里头看去。

    暗格内,一小卷纸条正安静地躺在木格子里。

    她拿起那一卷纸条,却在要打开的那一刻顿了顿,手指犹豫地捏着那一卷纸条。

    看,还是不看?

    魏如婳攥着那一卷纸条,最终还是扯开了红线,展开纸条来看。

    在看清纸条上的字的那一刹,魏如婳终究没有忍住泪水,颗颗灼泪滚滚。

    “嗤。”她自嘲地笑了声,一甩手将字条随意地丢弃在边上。

    字条过轻过薄,轻飘飘地在空中飘了飘,落在烛火的边上。

    而那字条上白纸黑字写着——恭喜及笄。

    恭喜及笄。

    好一个恭喜及笄。

    是她错了。

    谢烨亭是谁?

    他是平阳的尧王殿下,更是大顺的六皇子!

    魏如婳扯了扯嘴角,强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半晌,她拾起桌上的字条,引入火焰中,看着那薄纸被火焰吞噬,化作灰烬。

    火光自魏如婳眼中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底就只剩下腊月寒冬。

    今年维夏格外炎热,犬狗呵呵吐着舌头喘息,大雨是一日接着一日下着,颇有些洪涝的兆头。

    春归阁内,魏如婳小抿一口温茶,抬眸看向局促坐在自己眼前、颇有些紧张的陈书书。

    “你是说,在城外开设粥棚?”她的目光顿在眼前的陈书书身上良久,思考着其话中的可实施程度。

    今个一早陈书书就叩响了赵府的门,就为了来寻她商议此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外的流民就与日俱增起来,不少是家乡发了洪水,冲毁了村镇,纷纷朝平阳和周遭的大城池涌去。

    陈书书点头,解释道:“如今王爷不在城内,姚知府在外头设置了粥棚,裴神医也安排了不少大夫出城为那些流民看病,所以我想……”

    “你的想法可行。”魏如婳点头,“如今尧王殿下也不知所踪,平阳到底还是要靠姚知府和我们这些百姓自个儿撑着。”

    陈书书抿唇,不敢多言。

    “姑娘,有人找!”有丫鬟小跑着进了春归阁,气喘吁吁地停下同魏如婳说着,“那人自称是薛家的公子。”

    魏如婳愣了愣。

    薛润?

    不,应该不是。

    她与薛润关系不错,赵府上下大多也都认得薛润这位谢烨亭跟前的红人。

    况且,薛润也已经许久没出现在人前了。

    那……到底是谁?

    她可从未听闻薛家还有除了薛润以外的哥儿。

    “你可确定清楚了?”陈书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口问向那到了近前的丫鬟,“但真是薛家的公子?”

    “书书姑娘,那公子自称如此,奴婢瞧他面容确与薛公子有几分相似,所以……”那丫鬟说着,也意识到自己的草率,声是越说越小。

    “无碍。”魏如婳抬手轻拍了拍丫鬟的后背,安抚后问起,“那位公子现在在哪?”

    “回姑娘的话,那位公子如今正在前厅,正与老爷说话呢。”丫鬟忙弯身做礼,如实回道,

    “老爷瞧着是不太愿意,但这位公子说,您一定会去前头见他……”

    魏如婳勾唇,起了兴致。

    陈书书见魏如婳这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担忧地唤了一声:“姑娘……”

    “书书你且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魏如婳摆摆手,嘴角噙着笑,“我倒想看看这位薛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话毕,魏如婳便抬步朝外走去,也没见着陈书书的欲言又止。

    前厅里,赵全德仔细打量着眼前面容清秀一副书生模样的男子,心有疑虑。

    这家伙是哪冒出来的。

    他可是从未听说薛振海那老匹夫有两个儿子。

    “赵伯父何故如此看小辈?”男人弯着眼,大方地接受着赵全德毫不遮掩的目光,“莫不是对小辈的身份还存着不解?”

    赵全德又瞧了一眼男人,狐疑道:“你说你叫薛澜?薛振海的小儿子?”

    “是,许是我常年不在家中,故而赵伯父对我知之甚少。”薛澜笑着点点头。

    赵全德扯了扯嘴角,依旧不信这薛澜是薛家的血脉,只当他是哪里来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其打发出去。

    薛澜见赵全德面上神色纠结,猜也猜得出赵全德心中所想,但面上神色不改,只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

    “爹爹,听说有人找我。”魏如婳的声音自屋门外响起。

    闻声,薛润的手松了松,扭头去瞧魏如婳,眼中含笑。

    魏如婳也注意到了这屋内唯一的陌生人,飞快打量了薛澜几眼,心中对薛澜的身份有了猜想,但仍面露不解道:“这位是?”

    赵全德瞥了一眼薛澜,扯了扯嘴角,还未想好如何开口解释,耳畔边就响起了薛澜的声音。

    “这位便是赵三姑娘吧,在下薛澜。”薛澜弯着双眼,嘴角带笑,“我知兄长与三姑娘相熟,此番回平阳也便特意来寒暄一番。”

    魏如婳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愣是没记起这位“薛澜”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薛澜的眉宇确实与薛润有几分相像,只是薛润更加英气。

    薛澜见着魏如婳纠结的表情,开了折扇在手中扇风,面上笑意半分未褪:

    “突然上门,是薛某失礼了,只是薛某手中有些消息,想来姑娘会感兴趣。”

    魏如婳扯了扯嘴角,一边吩咐着下人端些冰来,一边将切好的水果丢进口中,丝毫没有搭理薛澜的意思。

    “与家兄有关。”薛澜说着,放缓了手中操纵折扇的速度,踱步从魏如婳身边经过,以只他们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小说了句,“以及,尧王殿下。”

    魏如婳听到“尧王殿下”四字的瞬间,心颤了颤,仍旧没有反应。

    但她的心是翻江倒海地乱着。

    薛澜也不着急,边朝着门口走去边风轻云淡地说道:“看来赵姑娘对薛某的消息并不感兴趣,那这桩生意薛某就另寻他人了。”

    赵全德见薛澜要走,面上瞬间挂起了笑容,吩咐身边的小厮就要赶薛澜走。

    魏如婳死死盯着那男人的背影,双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在薛润走到台阶前的那一刻,出声喊道:“慢着。”

    薛澜勾起嘴角,一副得逞的表情,转过身去又换上了如玉笑容:“赵姑娘可还有事?”

    “薛公子不必如此着急走。”魏如婳放下手中的葡萄,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又道:

    “我虽算不上是个商人,但你既带了交易,我也要看是不是一桩好交易不是?”

    赵全德诧异地看着魏如婳,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将薛澜这个不明来历的小子留了下来。

    薛澜收了手中折扇,环顾四周,又瞥了赵全德一眼,沉思几许后道:“想来是有些不太方便。”

    魏如婳注意到了薛澜的目光,心知他的意思,边走到赵全德的身边,扯了扯赵全德的衣角:“爹爹——”

    赵全德复杂地看了眼魏如婳,叹了口气:“去吧。”

    他这女儿是个有主意的。

    大不了派俩小厮远远跟着便是。

    魏如婳笑靥,朝薛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薛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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