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荼活了21年,从没想过自己的初吻是被个梦里的人夺走的!

    但她很快就没功夫在意这个了,因为烈杰太子侵犯的不止是她的嘴唇,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黏在了她的身上,像无数个吸管插进了她的每一个毛孔。等她再去看烈杰太子时,就发现他通身光芒大盛,而自己却急速虚脱,犹如一个快被吸空的易拉罐。

    这是要吃人啊?!钱荼直接吓傻,她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害怕起来,几乎情不自禁地尖叫道:“救命!来人啊!来人啊!师兄!兰丹木师兄!”

    呼唤兰丹木实乃钱荼理智崩溃下的突发奇想。在她即将不支之际,脑海中最后浮现的是兰丹木那天在诡异的梦境中神兵天降一般的画面,既令小纸人们诚惶诚恐,也驱使她几乎本能地大喊出了他的名字。

    谁知这一嗓子意外的效果拔群,前一刻还在蚕食鲸吞着她的烈杰太子,好似被踩了尾巴一般。他猛地跳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四处警视了一圈,像是再找什么人。直到见没有任何异常,他忽然就恼羞成怒起来。

    “臭丫头,你敢骗我!”烈杰太子暴跳如雷地指着钱荼,“你以为本太子会怕那个黄毛小儿!呸!就算他真来了,也不能把本太子怎么样!”

    钱荼甫一从烈杰太子的纠缠中解脱,就浑身一软,一头栽倒。她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身影就伴随着一句彬彬有礼的询问从山路那头缓缓而来。

    “太子,你找我吗?”

    来者闲庭信步,背着手从树木的阴影中走到火光下。他的神情淡淡的,幽深的眼中恍如无物,依然一身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却有种如临山岳、所向披靡的气势。

    “师兄?” 钱荼全身无力,脖子必须连同身体一起转面,才看到背后的兰丹木。她既惊又喜,却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兰丹木走到她的身边,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那一瞬间,一股不知名的暖流顺着他的手掌流入钱荼四肢百骸。钱荼在稀里糊涂中,只觉得方才的疲惫渐渐消退,身体又像春归大地般找回了知觉。

    “师兄,他……他、他对我耍流氓!”尽管钱荼平时对兰丹木犯怵,而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像阿拉丁神灯似的忽然而至。但敌人当前,兰丹木好歹是自己人,因此她立刻抱紧这根大腿,指着烈杰太子道,“他对我动手动脚,还要霸占我的身体!”

    “小丫头你怎么血口喷人呢?谁要霸占你身体了。”烈杰太子怒喝一时,眼睛却一直瞅着兰丹木,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点心虚,“你……别听她乱说哦,我只是沾了她一点点灵力。”

    钱荼听不懂什么叫“沾一点灵力”,可是听懂了烈杰太子在抵赖,正要反驳回去,兰丹木却示意她稍安勿操。“太子,你应该知道她是学校里的人吧,我不是说过不准动学校里的人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如同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烈杰太子低着头撇着嘴,很是不服地小声嘀咕:“……又不是我招她来的,谁叫她自己稀里糊涂地迷路。”

    “胡说!我根本是被骗来的!”钱荼再次大声驳斥。力气越来越多,她便一口气把自己偶遇绿衣孩子,被诓骗至此的经历全盘道出。兰丹木转而扫视了一圈还在围观的孩子们,声音沉了几分:“还看什么?等着我给你们念课文吗?”

    这“念课文”不知有什么好怕的,可兰丹木一句说完,聚集在空场里的孩子们跟看见了黄鼠狼的鸡仔一般,哗啦一下四散而逃,转眼便消失了踪影。林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唯剩下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与一个光杆司令的烈杰太子。

    “太子你也是的……”轰走了孩子们,兰丹木便对着烈杰太子摇头,“我才送你满满两坑的供奉,你怎么又惹是生非?看来你是过得太安逸了,都忘了这里的规矩了。”

    “兰丹木!你别欺人太甚!”烈杰太子终于被这句话中无形的轻视所激怒,他一下抽出腰间佩剑,跟遇到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朝兰丹木冲了过来,三尺青峰带着幽蓝星光对着他的面门劈下。

    钱荼没想到这人抵赖不成还要行凶,当即吓得缩到兰丹木的背后。可料想中的双方大打出手并没有出现,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烈杰太子已被包裹在一个光球里。那球体表面尽是比甲骨文还难认的文字,让烈杰太子动弹不得、挣脱不出。

    “兰丹木!放开我!你怎么敢这么对待神灵!乳臭小儿!快放开我!听见没有?”被人所制,烈杰太子只好用嘴巴继续发泄他的愤怒。而兰丹木只是退开一步,带着漠视、甚至一点点轻嘲的态度,冷眼看着对方。

    “走吧。”听凭烈杰太子叫骂半晌,兰丹木始终无动于衷,只在转身离开时让钱荼跟上。钱荼听话地跟在他身后,期间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可怜的太子殿下看来对困住他的光球完全无法可想,只余控诉在夜里的山林间悠悠扬扬、随风而逝,竟有几分凄凉的感觉。

    “……师兄,谢谢你来救我。”

    返程的路上,兰丹木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钱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她不确定这股不悦是针对烈杰太子,还是针对明明被劝退、却再次跑上山来的自己?不过,不管他在生什么气,救自己小命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于是她鼓足勇气追上一步,与兰丹木并肩而行,道了声谢。

    兰丹木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钱荼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再次开口道:“那个太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师兄你知道吗?”

    这回,兰丹木停住了脚步。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面对钱荼,看向她的目光是仅仅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淡然——像一口沉年的深井,通过普通的表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钱荼被这目光注视得浑身难受,几乎被活活看出了一股胆怯感,而兰丹木也终于开口道:“钱师妹,这不是你的梦吗,你可能会梦到任何人,我又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人。”

    他不知道烈杰太子是谁?钱荼觉得这回答委实不合逻辑:林子里的孩子也好,烈杰太子也好,甚至是昨天的那两个纸片人,显然都认识兰丹木。并且以它们对兰丹木的畏惧态度来说,它们应该也很熟悉他。

    “这只是梦里的内容而已。”对这个疑问,兰丹木无所谓道,“所谓的梦,本来就没有逻辑可言。”

    这话听着在理,可钱荼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梦是荒谬的,可兰丹木也是梦中人啊,是这荒谬的一部分,那么一个荒谬的产物能意识到自己置身在荒谬中吗?不能!这就像是酒醉的人不会认为自己醉了,疯子也不会认为自己疯了。梦里的兰丹木应该像烈杰太子他们一样,认为自己是真实的,而不可能像个第三者般,冷静地指出这个梦的逻辑有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钱荼忽然对眼前的这个“兰丹木”怀疑起来。她想起兰丹木第一次在她梦中出现时,就并非自己所想;今天回应自己的呼救也完全在意料之外。何况他与现实中的兰丹木是那么不同,连称呼自己时,都称“钱师妹”,而从不叫“小荼”。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样一个“兰丹木”都不像是她意识的产物。

    可是这怎么可能?

    顺着这个疑问,钱荼对自己的梦也不免怀疑起来:为什么来到蜀山后,自己的梦就变得越发奇异?为什么她一直能知道自己在做梦?为什么她想做梦的时候,就能做出梦来?

    这些过去被一个“清明梦”简单解释的问题,在这诡异的梦境中再一次被拎了出来。钱荼越想越乱,最后连头都隐隐疼了起来。

    “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去。”兰丹木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灌入钱荼脑中,让她通体顺畅,舒服地几乎想要睡去。

    咦,做梦的人还会在梦里犯困吗?才刚奇怪,她的意识就变得模糊。随着兰丹木一下一下的安抚,钱荼思维逐渐不受控制,终是沉沉睡去了。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看着兰丹木那眉眼沉静的面容,就好像看着毛玻璃外面的一个影像,是那么模糊,那么不可描摹……

    钱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帘的外面还是暗沉的深灰,并没有透出什么亮光,她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3点?

    自己做梦时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几乎从来没在中途清醒过。钱荼双手枕起脑袋,躺在床上,开始纳闷梦里的问题:她梦到的兰丹木,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个选项里,尤以后一种看起来最可笑,根本不值得考虑,但钱荼发现自己偏偏忍不住会这么想。没办法,兰丹木在梦里的存在感太强了,与其说是自己梦到他,还不如说凡是有他出现的梦里,都是他在主导梦境的发展。

    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折腾出一点头绪,钱荼终于翻身坐起,悄悄出了房间。

    她忽然想看看,兰丹木在不在房间里。

    兰丹木的卧室就在她对门,他天天都比钱荼早起,定时敲她的门喊她起床。钱荼也进过他的房间几次,对里面的格局并不陌生。可是今晚,当她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却莫名紧张,手心里微微出了层薄汗,仿佛开了这道门,就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然而,最终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景象。从被推开一道小逢的门往里窥视,屋里一片昏暗,但拉开一半的窗帘让月光透了进来,在床头划出一条暗与明的对角线。钱荼清楚地看到了兰丹木的睡颜,他仰躺着,很放松又安详的神态,显然是在沉睡。

    钱荼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轻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她重新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不禁笑自己太疑神疑鬼——兰丹木怎么可能进的了她的梦呢!肯定是自己这几天连续做的梦都太奇怪了,才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她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以为这个短暂的偷窥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在恢复了平静的隔壁房间,兰丹木翻了个身,面朝房门,睁开了眼睛。

章节目录

社会我蜀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太微天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太微天并收藏社会我蜀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