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高潮的亮相环节结束后,剩下的吃饭环节就不用赘述了。到场的虽然都是修行之人,但也没哪个出尘到了辟谷的境界,终究还是要靠碳水化合物维持生命。盛青拟定的菜单没整喜宴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菜式简单,胜在爽口,再几杯酒下肚,宴会厅里很快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圈子内部交际了起来。

    钱荼作为主角,不能龟缩在桌子上闷头吃菜,免不了要被兰丹木带着敬酒。不过有过出场那段经历后,钱荼已经很放得开了。另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钱荼觉得同道中人们的酒品都相当好。她手拿着一杯果汁走一圈下来,愣没一个人要她把手里那不和谐的橙汁换掉,更没人瞎起哄。基本就是她一口橙汁,兰丹木陪一口白酒,换来对方一口闷完一杯。

    喝酒能喝得如此省心省事的“中国式酒桌”,钱荼平生仅见。

    宴席从下午6点进行到晚上9点。钱荼跟着盛青把宾客们陆陆续续地送完,再一扭头,就见盛青已经眼神发飘、脚步虚浮了。他们三个蜀山派的代表,兰丹木没人敢灌,钱荼没人好意思灌,剩下一个盛青就在劫难逃了。等到他也叫了个代驾离开后,热热闹闹的宴会厅才彻底安静下来,除了默默收拾着会场的服务生,就唯有兰丹木和陶湘坐在位子上,还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会有些隐藏在暗处的邪魔外道……”钱荼走近他俩时,就听见陶湘冷着脸说道。

    她知道这两位是在谈正事,就小声跟兰丹木打了个招呼:“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没料到兰丹木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等等,我送你。”

    他这就是不避讳的意思。钱荼顺势坐了下来,陶湘也继续道:“现在社会变化越来越大,不像样的事也越来越多了。人心都浮躁了,圈子里的风气也远不如从前,我现在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大概也是真要过时了。”

    “您别这样说,”兰丹木真挚道,“就是因为有您这样的前辈,我们才有榜样。”

    陶湘苦笑一下,无奈地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我有段时日没问候过兰老了,你爷爷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一直那样……”兰丹木说完,陶湘跟着沉默了下来。两人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暂停,但只维持了一瞬,陶湘已再次开口了。

    “丹木吉,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他深沉地看着兰丹木,“这么说,可能是在给你压力。不过年轻的一代里,你是最被看好的,我想很多人应该都和我一样,对你寄予厚望。或许前人开创的这片基业,将来就要靠你担当了,加油吧。”说着,他转向钱荼,冲她露出勉励的微笑,“小钱,欢迎加入我们,以后好好帮着你师兄。”

    钱荼忙不适宜地点头,就看着陶湘起身拍了拍兰丹木的肩:“好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开会了,你说的事我会和协会反应的。到时候你来了,我们内部再具体讨论。”

    兰丹木也起身,和钱荼一起送陶湘,直到目送接他的车子开出视线,今天的这场迎新会才算正式结束了。

    钱荼跟着兰丹木走回酒店的停车场,兰丹木开车先把钱荼送回租处。趁着只剩下自己两人的功夫,钱荼把她不明白的问题都问了出来:“师兄,你跟陶、陶叔叔在谈什么?开什么会,什么协会?”

    “我们在谈张奇人的事情。”既然钱荼已经是蜀山派的人了,兰丹木也就从善如流道,“大会就是全国宗教协会,每两年一次。虽然是官方活动,但很多圈子里的人都会出席,会议期间我们有自己的聚会。陶叔叔是常务理事会成员,他答应帮我反映张奇人他们的事。”

    钱荼着实没想到,这个圈子还有官方活动!就凭它聚个餐都要编个“古典研究会”的幌子,钱荼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个秘密社团成员了呢。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蜀山派都能开公司了,大家参加个宗教会议,也没什么稀奇。不过……

    “你跟陶叔说了张奇人的事情,那么……师兄你伯父……”如今兰岳和张奇人是一丘之貉,显然是板上钉钉的。虽然,兰丹木貌似迅速地从这个打击中恢复如初,但不表示他一定有勇气大义灭亲。

    兰丹木沉默地注视着前方,车窗外掠过的灯光一阵一阵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就好像他的心情也在不停变幻。好半晌,他吁了口长气:“我没有对陶叔叔说……”

    钱荼刚心想果然,但兰丹木接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我伯父十几岁时曾在茅山学习过,他跟陶叔那时候就认识了,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伯父失踪后,除了我,就是陶叔最关心他的行踪。他们几十年的交情,我开不了口。”

    钱荼没想到陶湘跟兰岳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她想了想陶湘那般光风霁月的言谈举止,觉得他引为知己的兰岳肯定也在伯仲之间。兰岳有那样的家世和本领,究竟是为什么会和张奇人这伙见不得光的人混在一起,还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之后两人无话,没过多久就开到了租住的小区。兰丹木在楼口放下钱荼,说了些好好招待钱妈的话,就与她道了别。

    钱荼带着狂欢之后的余韵扭开了住处的房门,一进屋,就看见老娘一脸恭喜发财似的笑容,张口就问:“回来啦,和兰总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钱荼怀疑她妈是不是对兰丹木快魔怔了,赶紧撇清道:“什么玩得怎么样,我跟兰总什么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上下级关系!”

    “什么样的上司三更半夜还亲自送你回来?我在阳台都看见了,你就是从人家车上下来的,还说了好一会儿话。”

    “……”钱荼想不到亲娘没事还蹲守阳台,不假思索道,“你别瞎猜,那是我加班,他怕我走夜路不安全而已。”

    钱妈一副“你编瞎话也不打草稿”的鄙视,目光瞄了眼钱荼身上,调侃一句:“那是,穿的这么花枝招展,走夜路当然不安全啦。”

    钱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自己——完蛋,镶着亮片的小礼服正在日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昭然若示着“晚上加班”纯属扯淡。

    看到女儿终于无话可说满脸通红,钱妈这才笑嘻嘻地走上去,搡了她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这是好事啊!我懂,你们在办公室要保持低调,可也用不着瞒我吧。”钱妈说着感慨一声,“丫头,看不出来呀,我原以为你就是个离了家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睁眼瞎,没想到你能耐了呀。这次的眼光不错,很好!可算是让我放心了。”

    “……”钱荼说不清是该为她妈的误解忧心,还是因为她妈的放心而感到开心。

    但不管怎么说,放下心来的钱妈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了。自从她认定自家闺女跟年轻上司有一腿后,对钱荼留在S市的选择再也没有异议,开开心心地坐上了返乡的火车。看样子,是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通传父老乡亲了。

    送走她的钱荼,不知道如果自己年底没有带着兰丹木回家,会是什么下场。不过好歹那是半年后的事情,眼下总算是解了被逼回乡的难题。然而,就在钱荼准备迎接恢复正轨的日子后,兰丹木也要离开了。

    “两个多月?”就在钱妈离开的第二天,兰丹木搬了回来,可他却是回来收拾行李的。

    “是的,我回蜀山……有些事。”兰丹木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我已经跟青哥说好了,这段时间让他带着你。至于你自己的修行,重点还是练习对灵力的控制,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没事,我办完事就回来。”

    大约是看到钱荼一脸难色,兰丹木最后安抚了一句。只是,他始终没说自己回蜀山做什么。钱荼动了动嘴,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其实她有自己的猜想,并且最近开始越来越疑心这件事。她一直知道兰丹木资质不是很好,但他比自己强太多,每次自己遇到危险,都是兰丹木帮她渡过的。所以,她从没重视过这点,直到山君关于筑基的一番话,她终于怀疑起来:兰丹木如今的修为,除了他自己勤能补拙,就没有一点别的因素?如果资质的差距注定无法弥补,他就没付出过刻苦之外的东西?

    但是她同时知道,就算自己去问,兰丹木也肯定不会对她说实话。她一直很不喜欢兰丹木这一点,可经历的事多了——尤其是兰岳的事出来后,钱荼深刻地认识到:就算兰丹木对她推心置腹,她也帮不上实质的忙。

    她还太弱了,让别人不得不对她隐秘。

    所以钱荼不问了,在兰丹木觉得她值得托付之前,她得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兰丹木清晨离开了家,钱荼坚持把他送到了楼下,依依不舍地望了好一会,这才去了魁斗堂。

    因为起得太早,来到魁斗堂时还没到上班时间。不过魁斗堂本来也不是正常公司,所以有几个通宵加班的人还留在公司里。钱荼坐到自己“文员小妹”的位子上,问对面一个正在翻一本大部头古籍的小伙子:“青哥来了吗?”

    小伙子戴着瓶底厚的眼镜,抬起头来就能看到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他不知从哪里被钱荼喊回魂来,刚要张嘴,一个人风风火火走进公司,正是盛青。

    “蔚蓝在不在?”盛青步入公司就吆喝着喊人,引得不知哪个角落回了一句:“苗姐孩子发烧,赶回家去了!”

    盛青“啧”了一声,四下张望一圈,视线忽然在钱荼身上定格。钱荼就觉得他眼中一亮,果然听到盛青点名道:“来得挺早啊,小荼,跟我走一趟吧。”

    钱荼被盛青抓了壮丁,凳子还没坐热就又跟着他离开了公司。两人坐上车,风风火火驶离了商圈,钱荼才逮到空问:“我们去哪啊?”

    “去警局,有案子要我们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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