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是夏霁丘扔的,但是他不承认。

    封落也不敢问。

    舅甥俩这种别扭的拧巴劲直到封落跟着夏霁丘拐进教师办公室,达到了爆破点。

    夏霁丘:“有事要说?”

    被冷冷瞥了一眼的封落嗫嚅着不敢直接明说,她点了点头又跟着摇了摇头。

    “有话就问,有事就说,你和我都还要上课。”夏霁丘把门打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小舅。”封落尝试着用称呼换回点亲情,她盯着夏霁丘认真说道:“我找何老师。”

    “……他今天一早没课,不会来学校。”夏霁丘转身往办公室内走,打开办公桌旁的窗户通风。

    “你找他什么事?”

    站在何老师办公桌前的封落乖巧答话:“找请假条,给纪森安请病假。”

    “纪森安?那小子生病了?”夏霁丘坐进座椅,探身看向总课表。

    今天夏霁丘行政值班,来的很早,办公室里只有舅甥俩在闲聊。

    封落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经过,才继续开口:“病假……应该是病了。”

    “也是很行。”

    夏霁丘从自己抽屉里翻出一张假条单,放在桌前示意封落拿走。

    “这臭小子有事不找老何,找……”

    夏霁丘突然抬手按住假条,盯着封落看,眼中隐含警惕之色。

    “怎、怎么了?”

    夏霁丘:“这无赖一早来咱们家楼下讹你?”

    倒也没讹,只是嘲讽。

    无赖的话,更谈不上。

    可顶着夏霁丘目光如炬的质问,封落渐渐内心发虚,拽着假条的手有些子打颤,她终是遭不住小舅质问的目光,讪讪开口:“他一早过来找我,让我帮他、请假。”

    合着昨晚那什么酒吧两人也搁一块呢?

    夏霁丘松开手,靠进座椅里,人更加不高兴,但他又没法子直说,只好道:“昨天数竞初赛时间下来了,四月底,期中考试之后了应该是……进数竞班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封落怎么想也想不到话题会转到竞赛上,但她知道小舅夏霁丘误会了,虽然她跟纪森安没什么,但对她的名声总归不好。

    越燃初一跟人早恋,现在还总被老姜拿出来笑话,她可不愿意给人留话柄。

    “小舅,我不早恋,也不会喜欢上纪森安。”

    “数竞班我也会考虑的。”

    没想到封落能这么直接□□的坦白,习惯有话直说的夏霁丘摸了摸鼻子。

    “行,知道了,赶紧把假条给门卫递过去。”

    接着他对着办公室门外的人招了招手,喊道:“何卓!滚进来!”

    没等见到何卓本人,封落耳尖就红了。

    完了。

    这下当人面捅人腰子了。

    “这古诗是招你惹你了,花点心思多背背,语文也能提点分!”

    “您怎么就净逮着我数落?也没见您说森安一句不好!”

    “你个厚脸皮,他不写古诗默写也能考全校第一,你能吗?滚滚滚,赶紧滚!”

    封落还没来得及出办公室门,何卓就被赶出了办公室。

    高二A班在一楼,哪怕是去楼上放个书包,也指定会再次碰见。

    封落索性直接下楼。

    “哎,封落!”

    追上来的何卓显然有话要说,他低头好奇地问:“十五班在楼上,你背着书包去哪?”

    “?”

    这是没听见还是在装傻?

    何卓又开口问:“你和夏老师是什么关系?你别误会,我纯属好奇。”

    封落眉梢一挑,暗道:失算了。

    谈恋爱的人估计都会耳聋眼瞎,何卓看起来也是真没听见。

    “夏老师是我舅舅。”

    何卓做作的“啊”了一声,接着继续看封落。

    “给人递假条。”这一看就是等着听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封落抖了抖手里的假条,她想了想,又补充:“病假。”

    两人在一楼分开后,封落就发现自己今天很霉,主要体现在旬考各科成绩发下来的那些讲试卷的时刻。

    讲台上讲的典型错误里,次次都有封落,相对的难题表扬里也次次都有封落。

    理综数学和英语都还好,冰火交加还不算严重。

    语文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

    语文课上。

    “全部客观题看下来,咱们班还有全错的呢?举个手我看看。”

    次次错题举手的封落举完手后就把脸埋进了试卷里,白色试卷旁的耳尖一片通红。

    “那我们一起看看全错典型到底是怎么错的……”

    客观题好不容易熬过去,到作文时,封落又举了手。

    “罕见啊,客观题全错,作文满分,”语文老师柯高格笑眯了眼,他对着封落招了招手,“来,让我们听听典型满分作文到底长什么样!”

    “游荡到天光再回来。”柯高格念了封落的作文名,他评价道:“让以迷茫为主题,你这作文题写的挺诗意。”

    “谢谢老师夸奖。”封落笑了笑,把试卷接过来。

    一旁站着的柯高格抬了抬手示意封落开始。

    “游荡到天光再回来。”

    “不成熟的人为了伟大的事业而死去,成熟的人为了伟大的事业而卑贱地活着。”

    这篇作文封落觉得写的并不怎么样,她硬着头皮念完了题记。

    趁她读题记,语文老师柯高格把她的作文投了屏。

    哪怕是被框在方格里,封落的字依然很漂亮,十五班被那字吸引走大半注意力。

    刚开始发笑的学生都静了下来,他们一边看着投屏里的字:一边听封落语调平缓地念。

    “世界上没有草长莺飞的奇迹,因为任何东西都可被替代。”

    “爱情,往事,记忆,失望,时间……都可以被替代。但是你不能无力自拔。”

    “望你的迷茫有期限,哪怕游荡到天光,也会再回来。”

    最后一个字落地,封落轻呼了口气,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静下来的十五班学生。

    “啪啪。”

    门边先传来一声轻响,接着讲台下的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这就是传说中温柔又有力量的作文吗?”

    “世界上没有草长莺飞的奇迹,写的好美啊!”

    “望我们的迷茫游荡到天光再回来!”

    柯高格早先便看过封落这篇作文,虽说不是大热的议论文,但是总体写得还算不错,字也工整漂亮,用来念给这群正陷进迷茫里的孩子来说正合适。

    “正好纪森安也回来了,他这次作文也不错,大家看看。”柯高格把纪森安的作文投屏出来,他指着文章里几处出彩的论点和论证,“从古至今,从个人到家国,论证条理清晰且紧扣论点。”

    “让安神念!”刘子昂在下面笑着起哄了一句。

    “行了,别瞎起哄。”柯高格笑着按下起哄的学生,他正色道:“这次只给你们听封落这篇作文,是希望你们知道一件事。”

    “大家难挨的时光才刚刚开始,迷茫太正常不过,但切记不能沉迷于此,同时身边的人也不是摆设。”

    这些日子下来,封落也习惯了柯老师日常灌鸡汤的行为,她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时揉一揉还发热发红的耳朵。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柯老师又继续分析了班里人的几篇文章,又让课代表把写作材料下发下去,顺便布置了今天新的作文练笔。

    封落拿着笔在笔记上写下“理想”两个字,她突然视线压低,歪着头盯着远处纪森安的裤子看。

    如果她没记错,老板一早的裤子好像不是现在这条黑色工装裤。

    所以老板让她帮忙请病假,就为了回家换条酷一点的工装裤?

    “迷茫游荡到天光再回来,你是游荡到学婊身上回不来了?”赵砚把手里的溜溜梅砸向封落,欠兮兮的嘴炮。

    封落揉了揉额头,偷偷把包装拆开,青梅被塞进嘴里后,她才拿起修正带把理想两字旁边的横线遮住。

    “砚哥,我给你的布丁都换三种口味了,下次……”封落指指嘴巴,明示道:“要不也换个口味?”

    “得了吧,布丁换了三种口味,还不是因为之前的口味难吃。”赵砚吐槽完,一手抢过阚耀手里的溜溜梅,转头又砸向封落,“我就觉得这口味的好吃,爱吃不吃。”

    为了保护十五班学生的视力,何正德要求每过两周,班级里的学生一组一组轮换着坐在最中间一列。

    封落作为最后面一排的独苗,怎么换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就没挪位置。

    现在她周遭唯一变的应该是她前排的人变成了赵砚和阚耀。

    嘴上嫌弃口味吃腻了,但身体很诚实,封落再次把包装撕开,鼓着腮帮子和赵砚搭话。

    “砚哥,傲娇不好,容易挨揍。”

    因为是两个省,封落的普通话有时候会带点口音,尾音会不自觉上扬,难听的话听着也有点软甜。

    和兰埔当地的姑娘说话完全不一样。

    赵砚很喜欢听她说话的语调,但又觉得她的话很欠打,所以总陷进自我矛盾的怪圈里。

    “你个姑娘家家,说话不能乖一点吗?”

    下课铃响了,封落更加肆无忌惮,她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你看,耀哥今天一早不理你。”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很对,她指了指下课铃一响就起身从后门走了的阚耀。

    “现在还没理你。”

    “你懂什么?”

    被封落指出来,赵砚其实也有点心虚,扒着圆寸乱揉的动作看起来很是苦恼。

    封落咬着嘴里的核,问:“你又惹他不高兴了?”

    过了片刻,靠墙坐着的赵砚捂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昨晚下了点雨,我忘记给他盖车……今天狗耀去外面风干裤子风干了有八趟。”

    说到一半,赵砚彻底憋不住笑了。

    封落也笑了,但笑着笑着她就不笑了。

    赵砚问:“怎么了?”

    “我昨晚也忘记盖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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