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未来
“柳小姐，冷静一下。”老头军官都怕了。
柳眉身边的人都被她推开，在华丽耀眼的灯光下，她的眼泪和水晶吊灯一样闪闪发光。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向周围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抽泣不断，擦干一次眼泪又涌出，“为什么我要来这里，明明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还会遭受这样的事情……已经死过那么多人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死。我们坐在这里吃着热饭，有菜有肉，是因为我们命好，不是因为我们多厉害，可是有那么多人挨饿受冻，有那么多人死在日本人的刀下，和我们流着相同血液的人遭受非人的折磨。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退，死的人不少反增，现在在这酒楼里歌舞升平的假象是外面的士兵用血肉给我们造的一场梦。国家不在了，我们这些人可以跑，可外面的人能跑吗？最后等着我们的就是亡国灭种。”
严哲良听了她这番话反而笑了起来：“不然呢，你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女人知道什么，要胜利需要武器，需要装备，我们那点东西保住半个中国都不错了，要不是老子还在撑着，外面那些人现在连气都不会喘了。”
路程收起枪，这次他站在了严哲良身边，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他说道：“柳眉，你喝醉了，回去吧。”
柳眉摇了摇头慢慢后退：“你要告诉他们，无论是地里的农民，还是城里的小贩，每一个中国人都要知道在这个国家正在发生怎样的灾难。逃命是活不了的，东北失守，士兵的背后就是上京城。东南没了，沪上、南城、汉城一个都保不住，唇亡齿寒。日本人从古至今对我们都怀着不轨之心，他们胜利以后，霸占国土，奴役我们，奴化教育，我们会忘记自己是谁。谁都逃不了，在国外也是流亡的二等公民。谁会看得起一个曾经名满世界却自己丢了自己的国家的民族？只有拼命，殊死一搏，用拳头说话。”
说完这些，柳眉往外走去，站在一起的人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大雪落在身上，热泪混合着冰雪，柳眉边哭边走在街道上。此刻街道上没有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家里过节。无数道风从北方吹来，雪花被吹得歪歪斜斜，像是被战火布满疮痍的北方的痛苦嘶吼。
柳眉痛苦地想，还是一样的结果，东北沦陷，中原沦陷，死了那么多人还是保不住，飞机还是会轰炸到锦城。
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喊的是她，柳眉转头，眼泪模糊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人朝她跑过来。
“柳姐姐，表哥带来的好消息，东北守住了，北平也好好的。”晴星喘着粗气，鼻子脸蛋通红，哈气缭绕。
柳眉抱住晴星忍不住痛哭起来，她哭得自己抽泣不止，晴星把她拉回酒楼，地上的狼藉已经收拾好了，柳淮生在说话，大概是为她道歉的话。
“真是没想到柳小姐居然能说出来我们这些大男人都说不出来的话，不愧是柳先生的女儿，学识高，文采斐然。”老头军官听柳淮生一番道歉和缓解气氛的话心里舒畅不少，喝着小酒，对柳眉夸赞不已。
“这不是我说的。”柳眉深呼吸平复下心情说道，“那个人你们不认识，他很伟大，逝世多年。”
白老爷疑惑道：“有这种人物我们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家世，姓甚名谁？”
“他身份低微，是农民的儿子。不能告诉你们他的名字，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已经安息多年了，应该不想受到打扰。如果有来世，那个世界的所有中国人都会希望他能过上他心目中无忧无虑的一生。”
“你说的云里雾里的，那他在你说的那个世界都干过什么事情？”齐思思更好奇了，坐在柳眉旁边拉着她，把她准备夹菜的筷子按下。
柳眉无奈道：“他从六岁就在地里刨食，干完活才能读书，背井离乡求学，参军，写文章，去大学听课，大人物的眼里看不到他，可偏偏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带着中国人走出了一条路。按照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一百年以后，中国不再是被任人欺负的国家了，我们研制出世界前沿的武器。在国际会议上，我们外交官的发言不会被忽视。中国人只要能去工作，几乎家家户户能吃上白面馒头，米饭不愁，顿顿有菜有肉有鸡蛋。小孩子都能上学，还能考大学，读硕士读博士。”
她说完才发现酒楼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其他的人连饭菜也不吃了，支着耳朵听。
严哲良用冰块敷着头上被砸出来的大包，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们几千年都没能这样，一百年以后就能这样？”
“工业革命让西方国家发展，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我们不到一百年就能走过了他们几百年的路。我们拥有全世界最完整的产业链。世界上任何国家离开我们都很难。未来的世界离不开Made in China.”
严哲良翻了个白眼：“会洋文了不起。”
“柳小姐，你所说的匪夷所思，西方国家是这样，但我们要追上他们怎么就用一百年？”一个梳着大背头，带着眼镜，身着长衫的人还是不相信，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会信。
柳眉的嘴唇还是止不住颤抖，她觉得也许这里比起她记忆中的世界还有的救，她哽咽道：“你们在现在的中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如果你们愿意听我一言，觉得我不是疯了的话，也许我们真的很快就能胜利。”
“你说吧。”路程放下筷子，喝了口热酒，即使柳眉在说胡话，在此时此刻这样难熬的时刻也是一味能让人重新打起精神的良药。
“我们缺的东西太多了，要从基本的农业和工业开始，努力生产。还有科技，先进的技术要学习，让孩子都能接受基础的教育，不止是读书写字，还要有物理、化学、生物、数学等等的全方位的知识。还有思想，摒弃愚昧封建的思想……”
柳眉语无伦次说着，穿长衫的男人一怔，让人拿过来一本书：“柳小姐，你说的这些大家也都在说，你也一起看看……”他把书递给柳眉。
那是一本杂志，名为新青年。
“对，就是这样。”柳眉感叹道，“我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可以读这本杂志，每期都在买，很值得一看。”
“柳小姐，不用那么着急，我相信你说的，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我们需要时间，我们太需要时间松口气了。”
除夕夜，放烟花，不止是城内，城外也在放，巨大的烟火花朵照亮了每一个脸庞，无论是悲伤还是欢乐，这一刻是新年了。
柳眉听到一阵铃声醒过来，她翻了个身开始叫人：“小喜，哪里来的闹钟啊？”
梆梆梆，一阵清脆的金属敲击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
“柳眉，你说什么梦话呢？你闹钟响了，快起床。”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眉看着头顶的纱帐还在愣神，她伸手摸到床边的栏杆，坐起身看着狭小的床铺。
“我……”
“手机闹钟还在响，柳眉你发什么愣呢？”
柳眉摸到手机，关掉闹钟，看着手机的时间，还是不敢相信。
食堂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柳眉吃的很专注。室友刷着手机问她：“你今早上又说什么梦话呢，吓我们一跳，听你叫什么小喜？小喜是谁？”
“我做了个梦，说的胡话，我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柳眉低头继续吃着，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你们论文交了吗？老师是说今天下午六点截至吧。”
其他三个人立马神色一变，再也没人关心她早上的梦话了。
按部就班过了几天上学日子，柳眉感觉自己晕晕乎乎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临近毕业，柳眉去图书馆没有查阅自己专业的资料，而是又鬼使神差的看起了民国历史。自她出生以来，她的脑子里有很多混乱的民国影像，和她所熟知的历史不一样。华丽的吊灯，昏黄的灯光，无数张泛黄的脸在她眼前闪过。灰败的脸色，破烂的衣裳，透露着惊恐的眼神，已经沾染了灰尘的馒头，冰的不能入口米粥，也像走马灯一样。
“历史到底是什么……”柳眉一页又一页翻着书和文章，她看着一个一个人名、一场又一场战争，死亡在她手边变成了一张纸。
每次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柳眉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声音，她停下脚步。
“柳眉最近又犯病了？”
“她半夜又在说梦话，我还听见她骂人呢。她最近也不和我们一起了，整天泡图书馆，我那天看见她，瞥了一眼书，她在看以前的杂志书？《新青年》？她想转专业考研吗？”
“她自己想干嘛干嘛，你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
柳眉推门而进，寝室内的声音立马没了。
等柳眉洗漱完，爬上床睡觉，有一个室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
“柳眉，你最近在看什么啊？这是最新的考试内容吗？”
“不是。”
楼下的声音很大，一群人在互相告别，寝室楼下总不乏这样的人，他们的声音让在三楼的柳眉听的清清楚楚。模糊聒噪的声音让她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那我今天看你在看民国的杂志，这是……”
“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爱好吗？看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柳眉把自己的怒火倾泻了出来。
“……我就是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小气……”
柳眉关了灯，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黑暗中柳眉的思绪越来越清晰，药物没有起作用。当她闭上眼睛，眼睛湿润滚烫。
过了几天，她们要出去吃散伙饭，那个女生还是服了软：“柳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但是那几天你看起来很不对劲，我们很担心你……”
“我那天的态度也不好，对不起。”
泰国菜很好吃，柳眉甚至多吃了一碗香米饭。她们还准备逛夜市，柳眉走在马路边，听着她们的声音终于有一种活着的感觉了。
夜风微凉，热闹的人群不减反增。高楼大厦上面的霓虹灯闪烁出了繁华，熙熙攘攘的人欢声笑语不断，柳眉抬头看到对面大楼上的时钟。
马上要十二点了。
比起人群的惊呼声，灯光更先到。柳眉也想跑，但她已经把旁边的室友推了出去，自己被重力挡了回来，两只闪烁的车灯朝她冲了过来。
一瞬间天翻地覆。
当柳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阵刺鼻的药水让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小姐，你醒了，我去叫老爷。”小喜的声音让柳眉脑子转动起来。
柳眉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被她封存在记忆里的快乐和痛苦。她不是无缘无故来这里的。在现代，从有记忆开始，她的梦里是碎片式的民国梦境，她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后来越来越清晰，片段连在一起，柳眉总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果那不是梦呢？那是她真实的记忆呢？精神恍惚的她开始从史料里寻找自己梦里的人和事，什么都没找到。
在梦里她是任性的柳眉，在现实里她是精神恍惚的柳眉，这两个世界的人都是她，没有什么鬼神，也没有穿越。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都是柳眉梦柳眉。白天是现代，晚上是民国，她居然没有精神分裂也是个奇迹。最后，民国的柳眉误喝了毒药却被救起，现代的柳眉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剩下民国的柳眉带着现代柳眉的记忆活了下来。确切的说，民国的柳眉做了一个现代柳眉的梦。现代柳眉死了，她的梦该醒了。
“眉儿，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爹，我怎么晕过去了？”
说起这个，柳淮生叹了口气：“你不能喝酒啊，拿了齐思思的杯子一边讲一边喝，最后就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以后别喝酒了。”
“好，那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可以，不过爹想问你一些事。”
“我知道，你是说我那天晚上讲的事情和人对吧。那是我做的一个梦，很长，长到我从出生到……死……”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二太太嫌弃地看着柳眉，“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晦气。”
死不死不知道，柳眉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才是真实活着，现代的柳眉随着梦境消失了。
柳眉身边的人都被她推开，在华丽耀眼的灯光下，她的眼泪和水晶吊灯一样闪闪发光。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向周围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抽泣不断，擦干一次眼泪又涌出，“为什么我要来这里，明明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还会遭受这样的事情……已经死过那么多人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死。我们坐在这里吃着热饭，有菜有肉，是因为我们命好，不是因为我们多厉害，可是有那么多人挨饿受冻，有那么多人死在日本人的刀下，和我们流着相同血液的人遭受非人的折磨。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退，死的人不少反增，现在在这酒楼里歌舞升平的假象是外面的士兵用血肉给我们造的一场梦。国家不在了，我们这些人可以跑，可外面的人能跑吗？最后等着我们的就是亡国灭种。”
严哲良听了她这番话反而笑了起来：“不然呢，你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女人知道什么，要胜利需要武器，需要装备，我们那点东西保住半个中国都不错了，要不是老子还在撑着，外面那些人现在连气都不会喘了。”
路程收起枪，这次他站在了严哲良身边，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他说道：“柳眉，你喝醉了，回去吧。”
柳眉摇了摇头慢慢后退：“你要告诉他们，无论是地里的农民，还是城里的小贩，每一个中国人都要知道在这个国家正在发生怎样的灾难。逃命是活不了的，东北失守，士兵的背后就是上京城。东南没了，沪上、南城、汉城一个都保不住，唇亡齿寒。日本人从古至今对我们都怀着不轨之心，他们胜利以后，霸占国土，奴役我们，奴化教育，我们会忘记自己是谁。谁都逃不了，在国外也是流亡的二等公民。谁会看得起一个曾经名满世界却自己丢了自己的国家的民族？只有拼命，殊死一搏，用拳头说话。”
说完这些，柳眉往外走去，站在一起的人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大雪落在身上，热泪混合着冰雪，柳眉边哭边走在街道上。此刻街道上没有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家里过节。无数道风从北方吹来，雪花被吹得歪歪斜斜，像是被战火布满疮痍的北方的痛苦嘶吼。
柳眉痛苦地想，还是一样的结果，东北沦陷，中原沦陷，死了那么多人还是保不住，飞机还是会轰炸到锦城。
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喊的是她，柳眉转头，眼泪模糊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人朝她跑过来。
“柳姐姐，表哥带来的好消息，东北守住了，北平也好好的。”晴星喘着粗气，鼻子脸蛋通红，哈气缭绕。
柳眉抱住晴星忍不住痛哭起来，她哭得自己抽泣不止，晴星把她拉回酒楼，地上的狼藉已经收拾好了，柳淮生在说话，大概是为她道歉的话。
“真是没想到柳小姐居然能说出来我们这些大男人都说不出来的话，不愧是柳先生的女儿，学识高，文采斐然。”老头军官听柳淮生一番道歉和缓解气氛的话心里舒畅不少，喝着小酒，对柳眉夸赞不已。
“这不是我说的。”柳眉深呼吸平复下心情说道，“那个人你们不认识，他很伟大，逝世多年。”
白老爷疑惑道：“有这种人物我们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家世，姓甚名谁？”
“他身份低微，是农民的儿子。不能告诉你们他的名字，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已经安息多年了，应该不想受到打扰。如果有来世，那个世界的所有中国人都会希望他能过上他心目中无忧无虑的一生。”
“你说的云里雾里的，那他在你说的那个世界都干过什么事情？”齐思思更好奇了，坐在柳眉旁边拉着她，把她准备夹菜的筷子按下。
柳眉无奈道：“他从六岁就在地里刨食，干完活才能读书，背井离乡求学，参军，写文章，去大学听课，大人物的眼里看不到他，可偏偏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带着中国人走出了一条路。按照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一百年以后，中国不再是被任人欺负的国家了，我们研制出世界前沿的武器。在国际会议上，我们外交官的发言不会被忽视。中国人只要能去工作，几乎家家户户能吃上白面馒头，米饭不愁，顿顿有菜有肉有鸡蛋。小孩子都能上学，还能考大学，读硕士读博士。”
她说完才发现酒楼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其他的人连饭菜也不吃了，支着耳朵听。
严哲良用冰块敷着头上被砸出来的大包，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们几千年都没能这样，一百年以后就能这样？”
“工业革命让西方国家发展，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我们不到一百年就能走过了他们几百年的路。我们拥有全世界最完整的产业链。世界上任何国家离开我们都很难。未来的世界离不开Made in China.”
严哲良翻了个白眼：“会洋文了不起。”
“柳小姐，你所说的匪夷所思，西方国家是这样，但我们要追上他们怎么就用一百年？”一个梳着大背头，带着眼镜，身着长衫的人还是不相信，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会信。
柳眉的嘴唇还是止不住颤抖，她觉得也许这里比起她记忆中的世界还有的救，她哽咽道：“你们在现在的中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如果你们愿意听我一言，觉得我不是疯了的话，也许我们真的很快就能胜利。”
“你说吧。”路程放下筷子，喝了口热酒，即使柳眉在说胡话，在此时此刻这样难熬的时刻也是一味能让人重新打起精神的良药。
“我们缺的东西太多了，要从基本的农业和工业开始，努力生产。还有科技，先进的技术要学习，让孩子都能接受基础的教育，不止是读书写字，还要有物理、化学、生物、数学等等的全方位的知识。还有思想，摒弃愚昧封建的思想……”
柳眉语无伦次说着，穿长衫的男人一怔，让人拿过来一本书：“柳小姐，你说的这些大家也都在说，你也一起看看……”他把书递给柳眉。
那是一本杂志，名为新青年。
“对，就是这样。”柳眉感叹道，“我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可以读这本杂志，每期都在买，很值得一看。”
“柳小姐，不用那么着急，我相信你说的，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我们需要时间，我们太需要时间松口气了。”
除夕夜，放烟花，不止是城内，城外也在放，巨大的烟火花朵照亮了每一个脸庞，无论是悲伤还是欢乐，这一刻是新年了。
柳眉听到一阵铃声醒过来，她翻了个身开始叫人：“小喜，哪里来的闹钟啊？”
梆梆梆，一阵清脆的金属敲击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
“柳眉，你说什么梦话呢？你闹钟响了，快起床。”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眉看着头顶的纱帐还在愣神，她伸手摸到床边的栏杆，坐起身看着狭小的床铺。
“我……”
“手机闹钟还在响，柳眉你发什么愣呢？”
柳眉摸到手机，关掉闹钟，看着手机的时间，还是不敢相信。
食堂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柳眉吃的很专注。室友刷着手机问她：“你今早上又说什么梦话呢，吓我们一跳，听你叫什么小喜？小喜是谁？”
“我做了个梦，说的胡话，我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柳眉低头继续吃着，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你们论文交了吗？老师是说今天下午六点截至吧。”
其他三个人立马神色一变，再也没人关心她早上的梦话了。
按部就班过了几天上学日子，柳眉感觉自己晕晕乎乎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临近毕业，柳眉去图书馆没有查阅自己专业的资料，而是又鬼使神差的看起了民国历史。自她出生以来，她的脑子里有很多混乱的民国影像，和她所熟知的历史不一样。华丽的吊灯，昏黄的灯光，无数张泛黄的脸在她眼前闪过。灰败的脸色，破烂的衣裳，透露着惊恐的眼神，已经沾染了灰尘的馒头，冰的不能入口米粥，也像走马灯一样。
“历史到底是什么……”柳眉一页又一页翻着书和文章，她看着一个一个人名、一场又一场战争，死亡在她手边变成了一张纸。
每次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柳眉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声音，她停下脚步。
“柳眉最近又犯病了？”
“她半夜又在说梦话，我还听见她骂人呢。她最近也不和我们一起了，整天泡图书馆，我那天看见她，瞥了一眼书，她在看以前的杂志书？《新青年》？她想转专业考研吗？”
“她自己想干嘛干嘛，你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
柳眉推门而进，寝室内的声音立马没了。
等柳眉洗漱完，爬上床睡觉，有一个室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
“柳眉，你最近在看什么啊？这是最新的考试内容吗？”
“不是。”
楼下的声音很大，一群人在互相告别，寝室楼下总不乏这样的人，他们的声音让在三楼的柳眉听的清清楚楚。模糊聒噪的声音让她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那我今天看你在看民国的杂志，这是……”
“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爱好吗？看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柳眉把自己的怒火倾泻了出来。
“……我就是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小气……”
柳眉关了灯，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黑暗中柳眉的思绪越来越清晰，药物没有起作用。当她闭上眼睛，眼睛湿润滚烫。
过了几天，她们要出去吃散伙饭，那个女生还是服了软：“柳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但是那几天你看起来很不对劲，我们很担心你……”
“我那天的态度也不好，对不起。”
泰国菜很好吃，柳眉甚至多吃了一碗香米饭。她们还准备逛夜市，柳眉走在马路边，听着她们的声音终于有一种活着的感觉了。
夜风微凉，热闹的人群不减反增。高楼大厦上面的霓虹灯闪烁出了繁华，熙熙攘攘的人欢声笑语不断，柳眉抬头看到对面大楼上的时钟。
马上要十二点了。
比起人群的惊呼声，灯光更先到。柳眉也想跑，但她已经把旁边的室友推了出去，自己被重力挡了回来，两只闪烁的车灯朝她冲了过来。
一瞬间天翻地覆。
当柳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阵刺鼻的药水让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小姐，你醒了，我去叫老爷。”小喜的声音让柳眉脑子转动起来。
柳眉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被她封存在记忆里的快乐和痛苦。她不是无缘无故来这里的。在现代，从有记忆开始，她的梦里是碎片式的民国梦境，她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后来越来越清晰，片段连在一起，柳眉总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果那不是梦呢？那是她真实的记忆呢？精神恍惚的她开始从史料里寻找自己梦里的人和事，什么都没找到。
在梦里她是任性的柳眉，在现实里她是精神恍惚的柳眉，这两个世界的人都是她，没有什么鬼神，也没有穿越。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都是柳眉梦柳眉。白天是现代，晚上是民国，她居然没有精神分裂也是个奇迹。最后，民国的柳眉误喝了毒药却被救起，现代的柳眉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剩下民国的柳眉带着现代柳眉的记忆活了下来。确切的说，民国的柳眉做了一个现代柳眉的梦。现代柳眉死了，她的梦该醒了。
“眉儿，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爹，我怎么晕过去了？”
说起这个，柳淮生叹了口气：“你不能喝酒啊，拿了齐思思的杯子一边讲一边喝，最后就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以后别喝酒了。”
“好，那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可以，不过爹想问你一些事。”
“我知道，你是说我那天晚上讲的事情和人对吧。那是我做的一个梦，很长，长到我从出生到……死……”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二太太嫌弃地看着柳眉，“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晦气。”
死不死不知道，柳眉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才是真实活着，现代的柳眉随着梦境消失了。